第176章 第176章

    我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火，蹭蹭的在身体里狂窜。但是脸上却露出的淡淡的笑容，放下手里的账本对凝霜说，“凝霜，以后我走了。将军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凝霜俏脸煞白，“主子，你要去哪？”

    我道：“给你腾地方啊。”

    凝霜却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赵栯哈哈哈的指着我大笑了起来，“你个没出息的，有本事朝我来。”

    我心里的火终于爆发了出来，拿着已经理好的账本就朝他砸了过去，一本不解气两本，两本不解气三本。而赵栯是，我扔一本他接一本，我扔两本他接两本。一直到我面前十多本账本全部扔完，我又拿了砚台

    赵栯赶忙跃过来，逮住我的手，“唉唉唉，媳妇这个可使不得。不是我怕疼，关键这东西太重，你的手不能用力。”然后他按住我的手，让我乖乖的将烟台放下。

    我反手去抽他，他又逮住了我的手，对我说，“想我赵栯怎么也是统领几十万兵马的元帅，怎么就能被你这个悍妇骑在头上，我还不敢吭声？”

    此时跪在地上的凝霜突然咯咯咯的笑了，“那是因为主子是将军心窝窝里的人呗。”

    一顿脾气发过，我气也消了一半，对凝霜说，“你起来吧。我也没想对你发火。”

    凝霜笑呵呵的起来，站到我身后，这时候赵栯一本正经的说，“凝霜你出去，我有话和你主子说。”

    待凝霜出门，赵栯二话没说，上来就啃。一边啃一边说，“嗯嗯，真甜。我两个月才回来一趟，你都不可怜我一下。想想我在军中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凄风冷雨的，连个暖被窝都没有。回来就想和你说说话，你还和我怄气。”

    我耍着小性子推搡他，“别和我胡扯，这才八月，你上哪去凄风冷雨去？暖被窝？赵大将军，您这是想养痱子吗？”

    他又是一番连咬带啃，啃的我有些迷乱，他却一个劲的坏笑问我，“两个月啊，你就一点都不想？”我脑子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人家热乎乎的手也没闲着，将我按倒在床，宽衣解带，扑上来就吃。

    一番精疲力竭的折腾，某人满足的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倒在我身上。此时两人完全放松，我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抚摸着他那有些散乱的发髻对他说，“我一直在有意回避你们这个朝廷上的事，并不是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主要的原因你也知道，我也不想多说。另外，你心里也清楚，我一直在帮你。之前他和我提过很多次，让我留下来帮他。我都没有答应。在内心里，客观的说，我始终还是偏向你。毕竟咱们俩一同长大，你把我带回家，你娘给了我一口热粥，后来我也把你家当成我自己的家。其实和你说白了，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会和你像现在这样。我更没想过，会和你有孩子。但是命运就是这样怪异，不是因为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无论我经历了什么，你始终不离不弃，一直守护在我身边。我家乡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现在想来确实应对你对我的付出：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其实我发自内心的想，和你平平静静走完这一生，我也知道无论以后你的人生有多大的改变，你都会一如既往的对我好。”

    他那修长满是肌肉的双臂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黑白分明，大而明澈的眸子盯着我看，“小冬，我知道你为了我都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你，我只会在山窝窝里种一辈子田。从我第一次在乱坟岗子边上看见你，我就对你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感。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大老远的把你半死的人扛回家，我怎么会半夜三更送你来宛城。你自己也知道，那会我家有多穷，你也知道那夜我有多怕。但是我所有的理智告诉我，我要救你，我要帮你。因为我喜欢你。我成天盼着你回来，我成天盼着我娘让我去县城。我就和着了魔一样，脑子里全是你。可是你却又那样高不可攀。不管怎么样吧，总之命运还是把你交给了我。我自然要把你捧在手心里，因为我知道得来的多艰难。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会对你言听计从。你要说什么，我清楚。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伸手怀住他的脖子将他又拉回到我怀里，笑着对他说，“赵大将军，也难得做了一回小人。”

    他调整了一个姿势，躺倒我身边，搂住我，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我今天和你说这番话，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你的事不要和我说，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他的眸子亮了亮，嘴角露出一个明显的笑意。

    “但是，我要做什么，你也不许过问。”

    赵栯猛地坐起身来，肃然，“你要做什么？”

    我也笑着坐了起来，“男人啊就是靠不住，刚才还甜言蜜语的，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你现在就这样，如果有一天你大权在握了，我是不是还得看你脸色？仰你鼻息？”

    赵栯听我此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小冬，算我求你。”

    我说，“你做得很好，坚持自己，不为任何人和事所动。哪怕这个人是我。这才是我喜欢的赵栯。其实这么看，我们俩实在太相像了。”

    赵栯目光怔怔，半晌才问了一句，“这么说，你决定了？”

    我微笑，“因为我决定嫁给你，决定给你生儿育女，所以我不能骗你。欺骗只会让心越走越远。我满可以拿对付外人的手段来对付你，我也相信我做的事即便你怀疑，但是你也不会找到证据。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我以为我说了这些赵栯会和我怒目相斥，结果却出乎我意料，他突然抱住我，脑袋搭在我的肩上，“这才是你。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整个人直接傻了，完全搞不清楚他脑子在想什么。

    但是最后他说了一句话又让我清醒了过来，他松开我，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能捆着你绑着你，与其让你恨我，一辈子不和我说话。不如我放开你手脚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过我一定会让你后悔，选择和我作对。”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我几乎欣喜若狂的抱住他，“谢谢，谢谢。”

    他很为难脸上居然还有些微红对我说，“小冬，你这是在贴肉。”

    这会轮到我将他推到，逼着他从了我一会。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开始他还惺惺作态，半推半就的，最后还是在我的挑拨下发了狂。

    最后，很明显的两个人连晚饭都没吃。到了凌晨，两个人又和做贼的一样跑去赵良家的小厨房找吃的。将肚子塞饱，两个人又偷偷摸摸的回到房里，美美睡一觉。

    一早，他穿戴整齐，我帮他做了昨天凝霜做的事。临走他说，“我要把老大小七他们留给你，你肯定也不要。所以我留四个侍卫给你。我会告诉他们不会管你要做什么，只管你的安全。我虽不愿意，但是你的性子我知道。反正你记得，对待敌人我是不会手软的。愿赌服输。懂吗？”

    我用力点了头。算是对他的承诺。

    他临出门又将我紧紧抱住，“我现在就后悔了，怎么办？”

    我赶忙将他推出门外，“愿赌服输。懂吗？”

    他苦笑了一身，召来随从，骑马朝皇宫而去。这一别，不知道又会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再见。

    十日后，当我坐上去汉梁的马车。我自己大约是疯了，还没过上几天平静的好日子，我这又自己往火坑里跳。

    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觉得我还会这么做。这就是性格决定命运最真实的写照。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主动折腾。为了我那一份对同归，对如临，对我从未见过的孩子的那一份坚守。

    不管他们认不认我，但是我早已在心里认了他们俩是我的亲人。

    这一次出行，除去赵栯我便只告诉了小圃。因为我需要他帮我在离开的那天调开凝霜和灵铃。小圃是个好下属，他不会问你要做什么，做这事的目的是什么，他只管服从。

    有了小圃的掩护，我离开赵良的小院子那是相当的顺利。出城因为四个侍卫手中有赵栯的令牌，那也是相当的顺利。

    只是出城跑了半日，垫后的一名侍卫跟上前来和我汇报，后面居然有一队人马在追我的小马车。

    这可让我来了兴趣，于是我就让帮我驾马车的侍卫，在山里东转转，西转转，一直到侍卫和我说彻底甩掉了那队人马，我才放下欣赏山间秋色的心情，一路向北直奔汉梁。

    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关心过赵玄和如临之间，赵栯和鱼同殊之间到底战况如何。因为我一直在逃避。

    等我真的跨过陵江，过了梁州，入了洛城，侍卫们拿着赵栯的令牌，一路通行无阻。于是我明白赵栯说的除夕在汉梁老宅里过年的话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

    连洛城的城楼上都挂了老大的一个白底红字的“陳”字。那么汉梁已经无险可守。一马平川之上一座孤城尔。

    进了洛城，我找了家客栈住下。侍卫对我说，再往前就没法再走了。大军已经将汉梁围城了铁通。

    我问这样已经围了多久？

    侍卫答已经围了两三个月了。

    既然铜墙铁壁，易守难攻。那赵栯犯不着让自己的手下无辜送死，怪不这半年他可以想回来就回来。原来他是闲着无事做，他是想直接把汉梁困死。

    虽然刚到十月中旬，这时的汉梁已经是冰天雪地。我休息了一夜。然后让侍卫继续带着我往汉梁走。马车目标大，只能让他他们带着我绕道，尽量靠近汉梁。

    我知道以我，以这四个侍卫是决计混不进汉梁城的。

    但是有一个人能帮我。

    天地一片冰封，我已经能用肉眼看见赵栯大军的营地内，升起的炊烟，能听见士兵们粗俗的调笑时。

    我拿出了云笛。

    我和我自己打了个赌，我赌此时佟宴青必在城内。此时他不会离开如临，即便是他暗自导演了这场败局。

    佟宴青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围着一小堆篝火搓手。

    四个侍卫在山里的小木屋是见过佟宴青与我的交好。所以在表情上也没有太大的惊诧，四个人齐齐给佟宴青跪下行礼后，我让他们退下。

    佟宴青问我，为什么会有云笛。

    我将云笛从脖子上取下，交给佟宴青，“不瞒你，这东西是你以前给我的。”

    他将云笛放在手里研究了一下，微笑道：“看来我以前对你用心良苦。这是专门为你特制的。只有我能听见。”

    我有些得意的笑了，“是啊。专门用于你我单线联系。所以我想请你带我进城。也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带我进去。”

    佟宴青不解的看我，“所有人都想出城，你为什么要进城？难道你想帮赵栯劝降如临？”

    我笑出声来，“那你为什么明明可以离开，却一直在城里？”

    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一切，然后将云笛又交给我，“戴好。不要丢了。你我丢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我心里酸楚，但是脸上却丝毫不为所动。

    见他抱起我，四个侍卫立刻围过来。我对那四个人说，“将军的营帐就在前面。你们就和将军说，宫主带我进城了。将军不会为难你们的。”

    我话一说完，佟宴青脚步轻点，抱着我飘向汉梁的城楼。

    赵栯的大军已经将汉梁团团围住，即便是佟宴青也还是需要穿过赵栯的军营才能到达汉梁城楼上。他并不是神，即便是武功再高，也还是需要几个着力点，才能高高跃起。

    而他的着力点便是赵栯军中的几个营帐。当佟宴青抱着我在其中一顶最高最大的营帐上轻点而过，他问我，“你要不要看看赵栯在做什么？”

    我赶忙说，“不要不要，被他看见我就走不了了。”

    佟宴青笑着，带我迅速离开。他的速度极快，眼力再好的人估计也只能看见眼前有个烟青色的影子晃了晃，再看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当佟宴青抱着我跃上汉梁那高耸入云，直插云霄的汉梁城墙后，我俯视整个汉梁，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萧条肃静的汉梁。

    街巷中空无一人，街道整洁。好像所有人都关门闭户，躲在家中。偶尔有穿盔披甲手持□□的军队穿梭其中。

    我对佟宴青叹了口气，“比我想象的稍微好些。但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佟宴青目光悠远，抱着我下了城楼。

    他问我，“你要进宫？”

    我说，“暂时不。还不到时候。我在城里有宅子。”

    他问我，“要不要我送你？”

    我想了想，城里明显在宵禁，我此时身边无人，万一遇到巡逻的军队，倒霉的就是我。

    所以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让他将我送到了我曾经宅邸门口。曾经红漆廊柱，白玉阶的宅子此时也与这个城市一样萧条。肃然。不过看着门口挂着的两个红绸灯笼，我明白宅子里有人守着。

    我走上前去，敲门。扭头看佟宴青站在台阶底下看我。

    总共扣了五六次门环，我几乎放弃准备让佟宴青带我翻墙头进自己的宅子。大门里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啊？”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腔，高兴的大喊，“李伯。是我啊。”

    李伯推开朱漆大门，老泪纵横，眼瞅着就要给我跪下行礼，我赶忙扶住他，“主子，主子，真是你吗？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

    我再一扭头看向佟宴青原来站立的地方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进了宅子，李伯又喊来三个看宅子的仆人。那三个人我根本不认识，想来是小圃后来招的，李伯向他们介绍了我，三个人对我点头哈腰。

    我回到曾经承载了两年欢乐时光的小院子里。虽然屋子还算干净，但是冷冰冰，空荡荡，心里不免凄凉。

    三个仆人很快的给我抬来了炭盆，又将屋子给我重新打扫了一番。我对李伯和三个仆人说，“就当我没回来。吃饭的时候叫我一嗓子就好了。”然后我从随身的行礼里取了一些散银子分给了他们。

    不过明显他们看到银子的眼神并不欣喜，我想此时如果我能端一锅鸡汤面给他们，这才是他们需要的。

    不过我也不急，我人虽然是离开许久了，鸡汤面会有的，肉包子也会有的。这点，我确定。

    两个火盆很快将屋子烤的暖暖和和。李伯给我端来一碗米饭，上面放了几块咸肉。我吃的倍儿香。吃完后，问了李伯宅子里的粮食储备，李伯的回答让我非常满意。小圃彻底出师了，居然也学着我和他师傅在宅子里挖了一个密室，储存了不少粮食，密室的钥匙由李伯保管。也只有李伯知道密室在哪。当然这个密室在我走之前，小圃也已经和我汇报过。李伯只知道密室里堆放了粮食，他并不知道密室里还有秘密，那就是除了粮食，小圃还藏了一些以备急用的金银在更隐秘的地方。

    我备着李伯，将钱取出。之所以备着，主要是怕李伯伤心，担心我们做主子的不信任。

    一切安顿好了，我先去赵栯以前住的屋子坐了一会。感叹世事变化，感叹时光，感叹宿命。又回到自己的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不少似乎只存在与记忆里的东西。云锦缎的衣裙，天水碧的锦袍，首饰匣里三根放在一起的发钗，赵栯送我压箱底的布偶猫。

    闲着无事，我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云髻，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赵栯送我的那支钗子好看一些，几颗圆滚滚的珍珠组成的珠花，活泼俏皮。而那支没有太多花式的银钗和那支带着幽幽檀香黑檀木钗，显得过于素净。已经不再适合我，我将两只钗子放回到首饰盒里收好。将那只雪白的布偶猫放在火边烤了烤，拍了拍，去除了箱子里潮气，等布偶猫暖和了，我的心好像也跟着布偶猫一样暖和了起来。想想多少年前的春节，赵栯拉着我去逛街。那天他送了我这只猫，那天好像还看见了英姿飒爽的沈若君，还喝了一脸假胡子的慕容鸿烈的三十年剑南烧春。对了那天好像还遇见了鱼同殊带着同归，那是同归第一次见到我的真面目。一晃，也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曾经的年少轻狂，如今却换得心中一片凄凉。每个人都在走向自己的宿命，无法逃脱。

    入夜，耳边静的出奇，耳边好像只剩了自己的呼吸。我抱着玩偶猫坐在被子里发呆。睡不着，这么多年来身边一直陪着人，突然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说真的心里有些害怕。

    城中更鼓响了四更。眼皮子也终于有些重了，突然听见有人轻轻的叩门。关键是叩门声并不是外面的院子，而直接是我的这间屋子。

    我大概知道是谁，但是还是问了一句，“谁？”

    外面的人简单的说了句，“我。”

    “我睡下了。”

    外面的人说，“你没睡。”

    我笑着叹了口气，起身给他开了门。可能是他也觉得冷，难得见他披了件白裘披风。很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见我手里抱着玩偶猫，“这猫好像我曾经的雪球。”

    我问他，“为什么是曾经的，不是现在的？”

    他说，“师尊刚刚羽化，我也刚刚继承宫主的位子，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丢了一部分记忆。雪球老在我面前乱叫，叫的我心里无端的烦躁。所以出门也就不带着它，后来鱼夫人问，我也就顺水人情将雪球送给了鱼夫人。鱼夫人说她妹妹生前最爱的就是雪球，所以既然我不要雪球了，她就等于帮她妹妹养着雪球。”

    “你应该知道鱼夫人没有妹妹。”我眼中润着晶莹，但是却还是忍住，没有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