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
赵栯突然咕隆一声给佟宴青跪下,“师傅,徒弟想要师傅讨一样东西?”
佟宴青表情淡然,微微理了理衣袍的皱褶,问,“说说,想要什么?”
赵栯道:“我要师傅一样最珍贵的东西。”
佟宴青突然笑了,然后扭头看我,“我可没什么宝贝,你要宝贝得找冬儿。”
我用羽扇,掩住小半张脸,“你听他说完。”
“我想找师傅讨要,师傅心尖尖上的宝贝。”
佟宴青又扭头看了看我,我却不再看他,他的声音瞬间冷漠了下来,“你要什么。”
“小冬。”
佟宴青不再看跪着的赵栯,眼角眉梢还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我,“怎么回事?”
我笑着又说了一遍,“你听他说完。”
佟宴青对赵栯道:“说吧。”
赵栯给佟宴青“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师傅,让我带小冬走吧。”
“就凭你?”
“师傅。您吃了那么多非人的苦楚,将门户清理干净,您继承宫主之位,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现在所有的人都等着师傅坐上宫主的位子,但是如果这时候师傅将小冬带在身边,我恐怕有人会对小冬不利。”
“为何?”
“徒弟前面说了,现在整个了凡宫斗等着师傅继位。所有人都把师傅当成了谪仙一样上神来膜拜,这些人怎么允许有一个像小冬这样凡人跟在师傅身边?除非师傅带着小冬彻底离开了凡宫。但是,师傅有没有想过,师傅这一走,了凡宫又要乱成什么样。又要死多少人。现在了凡宫大乱,得利的人又会是哪些人?”
“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我该做的已经做完。”
“可是师傅,您要为您的师尊想想,他怎么办?”
佟宴青又扭头看了看我,问我,“这事,你知道?”
我微微颔首。
“你教唆他这么做的?”
我亦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躲在羽扇后面微笑。
“我回去找师尊,一定是他。”说着他就立刻站了起来。抬腿就要走。
我立刻拽住他的衣袍,也给他跪了下来,“求你,别去。”
隔着面具,我突然看不清他的目光,只觉得面具背后,一片漆黑。
“你听我说。”
佟宴青孤傲的站着,浑身散发着冷清,“什么话,你为什么不能和我直接说?”
“因为我张不开口。”
“对我,你有话张不开口?”
我心里一惊,他从来没拿这种质问的口气和我说过话。他在生气,生我的气。
“宴青,你注定要站在云端,我却是卑微蝼蚁。云泥之别,你我之别。那天你领着我去见你师尊,看见一路上的人对你俯首相拜。我在想,如果我不认识你,那么此刻我应该和他们一样。”
他轻轻微叹,“小冬,这仅仅只是开始,你就退缩了?”随即他扶起了我,又道,“我知道,那天师父一定是对你说了些让你不高兴的话。气得你连看你爹娘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什么事都要互相分担,一起承担。这只是开始……你就攒这呆子来闹心。”
“不是……没有……”我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原本肚子里一万句早就想好的话,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觉得心里像噎了什么东西,难受。
赵栯依旧跪着唤了声,“师父。”
佟宴青明显对他很不高兴,直接冷漠的将他忽视,转身便拉着我离开。
赵栯用膝盖挪了身子,急急忙忙的挡在佟宴青身前,双手抱拳,长眉紧锁,“师父,能否听徒弟一言。”
佟宴青目视前方,根本不低头看他。此时的我全然没了当初设想的冷静,我想我是过高了估计了自己处事不变的能力。
佟宴青拽着我走,我虽然无法开口说话,却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有话要说。我站着不动,任随他如何拉我。
他那刚刚缓和了的神情,顿时又凛冽了下来,“冬儿,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的。”
我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乎哭出来,但是我就是不知道如何张口对他说些什么。他决绝的盯着我,坚决不容许我有半分迟疑。我怔怔的看着他,心如刀绞。咬咬牙,下定决心开口,“宴青。我是个朝三暮四的坏女人,我想好了,与其一辈子跟着你无欲无求的生活,不如去外面海阔天地。我想我没有勇气。”
“刚才不还好好的。”佟宴青拉住我的手,摇了摇。
“可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靠空想活着。无论如何你要继承你师尊的位子。如果放下了凡宫不管,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了凡宫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来之前是没有关系,但是现在有了。因为我看见了它的美好。还有你,你的职责就是守护住这份美好。你若走了,这里必然大乱。我担不起。”
透过那乌金玄羽面具,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又说了一遍,“我们不是早说好了?”
“是啊……”我惨淡的笑了,“可是我反悔了……我胆怯了……”
“冬儿,无论师尊和你说了什么,你都要信我。”佟宴青握住了我的双肩,紧紧的,让我无法动弹。
我无助的看了跪着的赵栯,赵栯神色忧伤,我不知道他是在为谁忧伤,是我和佟宴青还是他自己。
“师父,让小冬走吧,她的天地不属于这里。”
“闭嘴。”突地我感觉一阵强风从我面前掠过,我眼睁睁的看着赵栯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张口“哇”地吐了一口血。
我挣脱了佟宴青,扶住赵栯,赵栯昂起头,一边擦了嘴角的血迹,一边对我微笑。只是当的笑容刚刚扬起,他低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扭头看了佟宴青,双手负立,身形颀长,如千年冰上的一捧清雪一般,冷傲宁静的站在我俩面前。
“宴青。是我求他帮我开口对你说这些。”
佟宴青冷笑了道:“这些是他原本就想说的话,只是你给他了一个机会。”
“师父。”赵栯擦了擦嘴角,给佟宴青又磕了头,“小冬既然想走,就让她走。师父乃顶天立地大丈夫是也,夜屠三千,绝不手软,但为何要拘泥儿女私情。如今的了凡宫,确实师父说一句话,立刻可以改了宫规,迎娶小冬。但是背地里小冬却要承受多少骂名?如果师父带着小冬远走高飞,师父就真能舍得下这山谷里安居乐业的人,和那些可以为师父无惧生死的教中弟子?宫主怎么办?师父有没有忘记,除去中宫,五位殿主被处死,三位殿主已自废武功。现在整个了凡宫,除了师父,还有谁能撑得住这个局面?师父之所以弃生死,难不成只是为了想和小冬厮守?若仅仅只为如此,那当初何必回来。放眼天下,师父已是神功盖世,破不破那第九层神功对师父又有什么影响?师父之所以自愿身陷囹圄,最终舍弃不了了凡宫,舍弃不了宫主的养育教导之恩。师父若真的只为了和小冬厮守,又为什么要经历这一遭,还想把小冬送回家乡。师父,小冬确实教了我应该说什么,和不应该说什么。也确实小冬给了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可是师父,我说的确实字字为真。我在这世上除了两个兄长就属师父和小冬最亲,我最期望的就是师父和小冬能过的幸福。但是,师父。您若执意留下小冬,小冬是不会快乐的。”
佟宴青凝望着我,“和我在一起,你真的会不快乐”
我扬起自己微笑着的脸,“是的。”
一阵夏日凉爽的微风吹来,让他那层层叠叠的烟青色的纱在风中温柔的轻拂,他站立着,微笑着,却让我从心底里寒意肆意。
“徐可凡,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份心吧。”
看着他幽然离去的背影,我冲上去,全身的力气拽住他的一只手臂。死拖着他,不给他走。我想他这一走,估计没十天半个月不会再来看我,没有他的首肯我决计是走不成的。而慕容鸿烈只会等我三天。
我真想告诉他,并不是不爱他,而是因为太爱他,所以要离开。若是不爱,何来这些顾及。我希望他好,希望他不会在蒙受他师尊经历的一切。我始终是他的一个软肋,难保以后不会拿我来要挟他。现在暂时他是将门户清理干净,难道永远没有人会想着取而代之?何况这里是实力说话的地方。还有他的身体——我不能因为盲目的爱情,让他冒这个险。在没有进九宫山之前,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所以没有任何感情。所以我可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让佟宴青和我远走高飞。但是现在不行了,我知道他一走,九宫山必乱,可能会给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中楚再添一把火。
——我不能冒这个险。
“宴青,让我走。”
佟宴青的步伐没有停顿,依旧幽然,依旧孤傲迈着步子。我被他拖到大门口,守门的老妈子看见我们俩这样,吓的脸上一片死灰。手把在门闩上,也不知道开好,还是不开好。最后还是逃也似的,跑了。
他伫立,似乎在看着那一扇紧紧闭着的木门。
赵栯还跪在院子里,欢颜和慕容鸿烈很和时宜的消失了,看门的老妈子也逃了。
耳边静的很,连知了都失了踪影。我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良久,他开了口,“你起来。”
我默默的站起身来,但是双手却没松开他的手臂,依旧紧紧的拽着他。
他俯身,帮我拍打了身上的灰尘,樱色的唇露着温柔的笑,“你看你,这么小的事,怎么被你闹成这样。”
我有些迷茫了,不经抬头看他,当对上他的眼睛,瞬间脑子里一片晦暗。我立刻明白我这是怎么了,但是人已经不受思维的控制,傻傻的站着,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幽暗如海,磅礴巨大的海浪不断的像我涌来,属于我自己的思维越来越少。
这时候他像我伸出手来,对我微笑,“冬儿,随我走。”
为什么不呢?我当然想和他一起走,他是我在这一世最爱的人。为了他,我可以去死的人。我欣然的伸出手,被他那修长宽大的手掌握在手心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婴儿,被人用温暖的包被裹着,抱在怀里,宠爱着,溺爱着。
他暖暖的对我微笑,我心里若打翻了蜜罐,娇羞着低下头去。他轻轻拍了手掌,立刻有两道白影立在门口,将门闩打开。
我问她,“带我去哪玩?”
他语调轻柔的像要把我融化了:“以后我不管去哪,都把你带在身边,可好?”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脸发烧,双耳滚烫。他朗声大笑,将我在怀里拥住。当那阵阵青莲香气萦绕鼻端,我觉得我的世界只剩了甜蜜,只剩了他。
突然有人猛地抱住了我的腰,用了蛮力将我从他的怀抱里推开。我被震的大步倒退了几步,一下子坐倒在地了地上,幸好我的背后是堵墙,否则我会十分不雅观的倒在地上,不过也正是这一堵墙,让我的脑袋不受控制的直接撞了上去。
炸裂般的疼痛,让我全身痉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恍惚听见赵栯声嘶力竭的呼喊,“小冬,快跑。”
我捂着脑袋,全身缩成一团。这种感觉是那样熟悉,恍惚曾经经历过,却又想不起,何时何地有过这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有人抱起了我,那熟悉的青莲香味萦绕鼻端,我抱着脑袋,“头好疼。”
抱着我的人道:“没事的”一股暖流顺着我的脉搏缓缓的被注入进我的身体,很快的我那欲裂的疼痛得到了缓解。但是脑子里却一片混沌。我闭着眼,对佟宴青说,“刚才我好像听见赵栯在叫我。”
佟宴青抱着我,“你听错了,赵栯明明在宫里和师兄弟在一起练功。”
我微微点头。
在他怀抱里的感觉真好,宽阔的胸膛,沉稳的心跳,让人心怡的香气。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安定。
因为闭着眼睛,我也不知道他抱着我走在什么样的道路上,道路两旁有没有人。就让我做一只掩耳盗铃的骆驼,我勾住他的脖子,对他说,“刚才我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
“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刚才你受了点伤。现在头还疼吗?”
“还有点,脑子里和一团浆糊一样。”
“那你知道我是谁?你如何被我抱着?”
我将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你是宴青。我爱的那个男人。”
佟宴青的双臂同时收力,两只手臂像是铁箍,扎地我喘不过气来。我低着头,蚊子哼哼:“我说错了吗?”
他突然笑了,清风朗月一般的笑声,让我迷醉,“没有,没有。你说的很对。徐可凡,要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我记得,除非我死了。”
他再一次收紧双臂,我能感觉他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当冰冷的面具贴着我的脸庞,我的心瞬间凝结。仿佛又听见那声嘶力竭的呼喊。
这时候耳畔传来佟宴青浓浓耳语,“死了也不能忘。”
我缩紧全身打着微颤。他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觉得好冷,觉得头疼,觉得好累。”
他笑,“一会到了住处,我给你疗伤。”
我脸上润着满足甜蜜的笑容,但是心中一片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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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情爱散尽,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一起呼吸,互相亲吻,缠绵。我轻笑着问他,“是不是累了。”他丝毫也没有逞强的意思,浅浅的“嗯。”了一声。只有在我面前,他才是一个平常的人,悲伤的时候会流泪,快乐的时候会欢笑,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哼着小曲儿,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也会对我发脾气。这时他的疲惫我自然明白,两个月的日夜相伴,他以为我毫无知觉,其实我却知道他所有虚弱的秘密。刚才为我疗伤,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内力,现在干了这样费体力的事情,不累就怪了。我侧搂住他的后背,对他说,“好好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也许我眼睛就好了。你带我出去玩。”我手里拨弄着他的一缕乌发,“从我来到这个到现在,都没好好出去玩过。提心吊胆的。你是个坏人,做什么也不告诉我。对了欢颜姐姐说,艳阳下你们那个圣山映在河水中的景色最美了……
他躺着也不接我的话,如我一样,专心拨弄着我的一缕长发。我越说越觉得困乏,声音也渐渐的成了蚊子哼哼。这时候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说,“睡吧。等醒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以后去哪里都把你带着。你来中楚这么多年,其实真正去过的地方很少,中楚景色美丽的地方很多,妹妹刚刚去世那一年我心情不好,一个人去了很地方,每每看见让人惊叹的美景,我总在想,如果身边有一个人,能陪我一起欣赏美景,陪我说话,该多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没想到,我一直期待出现的人会是你这个小丫头……小冬,我觉得我太幸福了,你来到我身边,当我懂得了什么是爱,想起你,我时而心烦,时而快乐,时而忧伤,时而期待,但是最多的,还是你赠予我的快乐。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快乐过。即便天下人对我俯首,我也只愿意拜于你的脚边。我把自己卑微的呈在你的面前……”我忙抬手掌心覆住他的唇,他的每次呼吸都熨帖在我的掌心,让心里无比的安定,眼皮越发的沉重。迷迷糊糊里他好像起了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毯子,将我俩紧紧裹在一起。
当他拥着我呼吸渐渐深沉,我——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