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145章
“放心死不掉,全身武功废了而已。不过他那样的人,如果没有神功护体,活着还不如死了。你说他那样的人,如何做一个平凡的人?”
我沉默。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继续沉默,心如炭焚遥遥看着金光熠熠的宫殿,想象着他现在被幽静在其中一个空荡的房间里。他现在在做什么,打坐调息,还是翻阅书册。雪球也不知道在不在他身边,此时是不是正卧在主人的肩膀上打哈气。
“公孙冉给老宫主下过春要,用一个舞姬轻轻松松地便破了老宫主纯阳之身。为此公孙冉也算握住了老宫主的把柄,在公孙冉掌权的这些年,了凡宫算是安守本分。”
“我终于明白了……”我口中喃喃。我终于明白了,想通了一切。
“什么?”慕容鸿烈问我。
因为想通了一切,心中所有的疑问全部消失,全身顿时有一种无法表达的舒畅感。我随即对慕容鸿烈绽放会心的笑颜,“想清楚一些事而已。谢谢慕容大帅提点。”
随着我的笑容,慕容鸿烈的目光中那簇簇的火焰又开始跃动了起来,“小妖女。”
我继续对他笑道,“大帅,我着急见他。”
慕容鸿烈敛去了眼中的火苗,微微对我点头。让我继续覆在他的背上,顺着绝壁攀援而下。赵栯也跟着下了绝壁。
等双脚终于落到了地,我将赵栯的腰带还给他。三人整理好衣装,慕容鸿烈难得一张肃容,仔细的检查了我和赵栯的仪表,随后又对我们俩道,“不要说话,一切由我。”
我和赵栯连连点头。
慕容鸿烈这才大步昂扬,迈步朝一条青石板路走去,我和赵栯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我见赵栯自信满满,昂头挺胸,一幅不卑不亢的样子。自己也鼓足勇气,学着赵栯,相同的目空一切。
白衣飘飘,三人走在寂静的山林中,一颗颗参天古树将夏日明晃晃的阳光变成了一片斑驳的光点,稀松的播撒在整个山谷中。
慕容鸿烈领着我们朝着一栋较大的殿宇走去,知道走到那殿宇的门口,也不见有人出来阻挡或询问。
我仰头看了殿宇的牌匾上终归终于的写着“坤宫”。
宫门紧闭。
只见慕容鸿烈不急不缓,上前敲了宫门,然后双手抱拳对着宫门道:“离宫弟子武威、虹筱、刘柳出外归来借道回离宫。”
这时从紧闭的宫门内传出晃啷一声,沉重的门闩被打开的声响,我心里想,难不成这门有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内说话,“难得,离宫的弟子愿意从坤宫借道回宫,真是难得。”
慕容鸿烈朗声道:“守关大人,客气了。”
宫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衣白袍的佝偻着身形精瘦的老者出现在我们面前。那老者看上去至少也有五六十岁,可能是因为瘦,所以背有些驼。满头白发,不过发髻束的倒也规整。
那老者扫了我们三人一眼,最终目光停留在慕容鸿烈身上,“你既是离宫弟子,为何会在坤宫地界?”
慕容鸿烈上前对那老者鞠躬,从腰间取出一块我碧翠,塞进老者的手中,“守关大人,我们三人此次出去,未经九殿主同意,为办私事。所以请大人行个方便。”
那老者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碧翠,又从上到下打量我们三人,指了指赵栯,“你过来。”
赵栯走上前去,对老者行礼。
那老者将碧翠往袖中一揣,一伸手就朝着赵栯面门劈去,我惊的几乎叫出嗓子,但是赵栯却只是微微一笑,长臂一伸,轻巧十足地捉住了老者的脉门。
老者目中掠出惊异,赵栯一手捏住老者的脉门一手依旧在给老者行礼。目光坦诚,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随后就听着老者对赵栯说了,“后生可畏。”四个字。我好不容易将那一颗跃出胸膛的心收回到胸中,突然那老者的另外一只手也不知道怎么就已经掐住了赵栯的肩骨。
赵栯继续他的优雅与狡黠。我见他在白衣老者的手下,转了一个圈,雪白衣袂随之飘起,似是一朵悠闲的云,舒展随意飘荡而去。等我定神再看赵栯,他人已经飘到了离老者五步之外的地方长身玉立,对着老者谦卑的微笑。
白衣老者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对慕容鸿烈了说,“离宫弟子果然厉害。怪不得你们殿主最近在了凡宫内可以呼风唤雨。”
慕容鸿烈对老者鞠躬,“殿主是殿主,我们是我们。”
老者听了慕容鸿烈这么说,似乎很高兴,“小娃娃守礼。难得难得。去吧,去吧。”说着将宫门打开。
慕容鸿烈跨过门槛,我和赵栯紧随其后。
刚走进宫殿中,那老者在我们三人身后道:“最近了凡宫要生变故,各宫殿主们都在中宫议事。你们三人既是偷着跑出去,又偷偷回来,最好绕开中宫。”
慕容鸿烈领着我和赵栯齐齐向老者行礼告别。又匆匆上路。
这坤宫从外面看是宫殿,里面却只是空空荡荡,宫殿中间放置了一座巨大的神像,我们从这神像的底部穿过,我没好仰头看这神像是什么人,只能从神像的鞋袜衣袂看,是个男性神仙。
出了坤宫的宫殿,又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截,进入一段树荫遮密的林荫路。慕容鸿烈突然回身袭击赵栯,赵栯好像早有预料,一个飘跃,人已经躲开。
慕容鸿烈身形似豹继续凶猛的朝赵栯扑去,赵栯则继续如一只灵巧的白鸟,轻巧的躲开豹子的攻击。
我又不能说话,我又不会武功。我只能无奈的看着两人在我面前一个扑一个躲。
几招下来,慕容鸿烈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显得有些急躁。手法是越来越狠。赵栯倒是不急不躁,继续悠闲的迈着步子,跳跃,闪躲。
慕容鸿烈停了下来,赵栯也停了下来。
慕容鸿烈叹了口气,“千防万防,居然带了个了凡宫的人认家门。”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栯也跟着抿着嘴笑。
慕容鸿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竟会收你做徒弟。小子你运气不错。”说完,便昂首走了。我冲着赵栯做了个鬼脸,赵栯对我暖暖的笑了笑。两人并肩上路。
渐渐的道路上有了往来的人,我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衣衫如雪,也有平民装扮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极为肃穆,各个不苟言笑。能听见低声细语,但是决计听不见高声喧哗。
路边的殿宇越发的宏伟庄严,似庙宇又比庙宇富丽,说是宫殿又比真正的殿宇肃穆。我也不知道这些殿宇里面装的是人,还是神。反正路边随处可见,燃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大鼎。原先似有似无的钟磬鼓乐声也成了在耳边挥之不去的乐声。
穿过肃穆的宫殿区,慕容鸿烈领着我们进入了类似生活区的地方,这里的环境明显有了人的生气。好歹路边有了住家,食肆,有茶铺,也有杂货铺。只不过顾客不多。
慕容鸿烈在前面左转右转,进入一个巷子,顺着巷子又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一栋民宅门口,他敲了门。
里面的人也没问来人是谁,就将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红衫的女子,看见慕容鸿烈,神色明显是非惊恐,慕容鸿烈直接进到门内,我和赵栯跟着进去。那红衫女子立刻将门关上。
门内是个中等规模的院子,院子里有三栋联排的瓦房。慕容鸿烈似乎根本不在乎任何礼节,直奔主人家的上房。
我看了红衫女子脸色苍白,扫了我和赵栯一眼,急急忙忙跟着慕容鸿烈进了房内。
房内有个老妈子在打扫。看见我们三人进来,立刻就给我们下跪,磕头。
那女衫女子道:“贵人来了,还不快退下。”
那老妈子,立刻爬起来就跑。
慕容鸿烈毫不客气的直接王主座上一座,那红衫女子立刻给他跪下回话,“主上。”
慕容鸿烈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为我把你忘了?”
那女子惊恐的直摇手,“不不不,奴婢一直念着主上的恩德。一日也没敢忘记主上交代的事情。”
慕容鸿烈淡淡点了点头问那女子,“你儿子呢?”
那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慕容鸿烈,目光里疑惑里透着不可置信。
“欢颜,你以为我只会放你一个人在这?”
那叫欢颜的女子,眼中似要滴出泪来对着慕容鸿烈说,“主上,这么多年了我真以为主上再也用不着欢颜了。儿子被他爹爹带去宫中了。”
“说说吧,最近这山谷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慕容鸿烈此时目光才看向一直站着的我和赵栯。
欢颜道:“是的。我家男人就最近一直在宫里忙这个事。宫里现在乱的很,因为宫主失踪,一大半的殿主想拥立离宫九殿主为宫主,但是佟宴青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不是被抓回来的?”慕容鸿烈问。
“这个不清楚,可能是被抓回来的,可能是他自己想回来。反正回来之后就被幽静了。他的亲信一各个都被抓了,他也中了毒,什么也做不了。”
“沈若君现在如何?”
“那个女人现在风光了。”
“她不是佟宴青的亲信?她如何没被抓?”
“因为是她下的毒,因为她临阵倒戈,佟宴青才会这么轻易束手待毙。否则,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他的手段,主上也是知晓的。”
那女人说到这,慕容鸿烈目光幽深的盯着我看了看,那女人也随之看了我。我想我的内心足够坚强,我想现在并不是我软弱慌张的时候。只是中毒,只是被幽静,还好,还好,没有更坏的消息。
“幽静佟宴青,总要有个名目。好歹他也是了凡宫顺位第一承位者。”慕容鸿烈继续问跪着回话的欢颜。
“罪名就是他包庇了宫主藏身处,还有传说他在民间和女子厮混,回宫前还和民间女子共住一屋,共睡一榻。”
我对自己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赵栯一直安静的听着那名叫欢颜的女子答话,听到这时才扭头看了看我,那目光如海一般平静,包容。
“笑话,佟宴青那种狠绝的人,会为了女色自毁功力?那还不如杀了他。这种胡编乱造的传言也有人信?”慕容鸿烈笑了道。
欢颜道,“谁说不是呢。我男人说这一定是那些人为了排挤他编出来的。”
“说说老宫主吧。到底怎么回事。”慕容鸿烈话锋一转。我深深感谢他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有人拿了证据,说宫主早在十多年前曾与一胡姬媾合,早就不配做了凡宫主之位。早就该退位,却瞒着世人,瞒着教众。这样的人应该上刑架。还有传言说宫主的私生女就在教中。但是没人能确定是谁,有人说是沈若君,但是沈若君为了撇清嫌疑,给佟宴青下了毒。主上知道,教众教徒来自五湖四海,有胡人血统的人大有人在,这要查除非让宫主出来,滴血认亲。但是宫主却偏偏失踪了。”
慕容鸿烈听完自己暗桩的汇报后,总结了两个字,“有趣。”
我心里想,确实有趣。老宫主关键时刻失踪,佟宴青回归,沈若君背叛。这三个人唱的这是哪一出?
“准备三间房,在准备些吃的,再烧几桶热水。”慕容鸿烈吩咐他的暗桩。
听他说完这三样,我立马觉得浑身发痒,想想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天没洗过澡。
欢颜立刻叫来家里的老妈子两人下去准备。
人走了,屋子里就剩我们三人,慕容鸿烈才对我招招手,让我坐下休息,然后问我。“这事你怎么看?”
我实话实说,“我真担心会坏了他的事。”
“你就那么相信沈若君?万一她来真的?”
“就算沈若君来真的,他也最多是将计就计。”
慕容鸿烈冷笑了两声,“算你了解他。怎么样?你觉得我们还有没有必要救他?”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既然来了,就看看情况再说。”
“也好,先吃饱喝足,洗个澡睡一觉。再说。”
“谢谢你。”我笑着对他说,我这是真心的谢他,如果不是他,我想我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和钱财才能进的来。估计等我能进来的时候,佟宴青这边的事情都已经成败已定。
“谢我,就以身相许。其余的都是虚的。”慕容鸿烈咧着嘴,露出雪白齿,眼中丝毫不隐藏男人的欲望,直勾勾的盯着我。火热的,最直接的,让人一看就明白的欲望。
我轻笑着,转开目光,看了赵栯。赵栯的神色倒也还正常,只是对我微笑。我发现从进了九宫山的山谷后,他一直在微笑。
我站起身来,走到赵栯身边,与赵栯并排站着对慕容鸿烈说,“感情来不得半点虚假。有一天大帅明白什么叫动情,什么叫感情,再来和我说这些。”
慕容鸿烈灼灼的看着我,嘴角带着颇为得意的弧度,对我道:“好。别忘记你今天说的话。”
我笑道,“自然。言而有信是生意人的本分。”
三个人吃饱喝足,洗完澡,各自回房安安心心睡了一觉。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团漆黑。
摸着黑,点燃了屋中火烛,发现烛台下压着一张字条,赵栯的字迹,说让我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哪里也别去,他和慕容鸿烈出去打探。
我将字条烧了,又回到床上躺着。我明白,我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人,此时此刻老老实实保护好自己,就是给他们省事。
可能是看见我屋里的灯亮了,那个叫欢颜的女子敲门进来,对我说准备了晚饭,慕容鸿烈和赵栯都已经吃过了,问我是不是要吃一些。
我想想,我的吃好睡好,攒足力气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欢颜亲自端来一碗面,两三碟小菜。看着我吃了个盆碗朝天。
欢颜笑,“姑娘看着瘦,没想到这么好食量。想必是路上饿坏了。传闻外面在闹饥荒,姑娘是不是好些天没吃好了。”
我道:“是啊。估计已经有地方人相食了。旱了好久,虽然最近下了雨,但是农民连种子都吃了。”
“那我真要谢谢主上早早的将我派到谷里来,好歹这里不缺吃喝,就算是哪天为主上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我微微点头,然后问她,“姐姐在谷里多少年了?”
欢颜收拾碗筷,“快十五年了。”
“姐姐的夫君是做什么的?”
“他并不是了凡宫的弟子,不过家里祖上一直都是帮着了凡宫做些杂事。职位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因为有职位,可以随意进出中宫。儿子虽小,但是因为职位是祖传的,打小也要跟在他爹身边,熟悉宫里的事。所以这个家大多数时间只我一个人在家。”
“这样的人——姐姐当时应该也下了不少功夫。”我笑。
欢颜笑了道,“这个自然。不过我可没委屈自己,如果不是今日你们来,我差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
看着欢颜的笑意我也跟着笑了问,“姐姐来的时候,佟宴青应该还没来了凡宫。”
“你居然敢直接称呼殿主的名讳。”欢颜瞪大了眼睛。
不可否认,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绝色美女,虽然如今眼角眉梢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美人迟暮,她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是不是在欺骗与被骗里度过,谁也无从知晓。
“这里的殿主太多,我不知道怎么区分。”
“在这里你可以唤他,五殿主。”
“我以为他要么是九,要么一。因为他不是首座吗,这两个都是最大数。”
欢颜道:“姑娘你这是凡人的说法。在我们这五最大。五为中宫,其余的宫都是环绕中宫的。哪怕是如今最得势九殿主的离宫,那也是给中宫看门护院的。”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我重新问,那姐姐来的时候,五殿主入了凡宫吧?”
欢颜道:“是的。不过我来了没多久,那会刚认识我家男人。还没成亲呢。一日我男人对我说,宫主从外面带回来一名少年,少年还拖了个半死不活的妹子。后来宫主主持祭明神时,我第一次看见了殿主。”
“当时的五殿主是什么样的?”
“瘦高瘦高的,一身白衣站在宫主身边。有种说不出来的傲气和冷清,人长的俊俏。当时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现在五殿主成天戴着面具,估计见过他真容的人已经很少了。”
“听姐姐白日里与慕容大帅说话,说他有手段,还说可能会死很多人。看他样子不像是手段毒辣的人。”
我这么说,欢颜两眼立刻现出厌恶,“因为你是主上带来的人,我才对姑娘说实话。姑娘别被五殿主的外貌骗了。我可是亲眼见他如何让人生不如死。我也见过他如何杀人。”
我想想,其实我也算见过他的手段,放着那两个女人不说,在乌塔里的所见,那是不是也算是他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听我不说话,欢颜问,“姑娘不信?”
我道,“五殿主的的手段我也见识过一二。”不过在我心里我对自己说,那些都是事出有因,他并未乱杀无辜。
欢颜问我,“你是主上的什么人?主上为什么要带你入谷?是不是也打算将你丢在谷中自生自灭?”
我摇了摇头,“我是随大帅进来办事的,办完事就走。”
“那主上对你不错,愿意带你在身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被主上相中,带在身边的也一定也不是凡人。我瞧姑娘的样貌,谈吐,还有大帅看姑娘的眼神,想来姑娘做主子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这是正常人的思维,不过我听来还是觉得有些滑稽,但是和言多必失,所以我只能淡然笑道,“姐姐想多了。”然后起身,走到榻前,坐下。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我这是不想再什么了。
欢颜端起碗碟出了屋子,老妈子又给我送来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