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133章
直到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温暖的泪珠滴落在手背上,才恍然清醒了过来。匆乱中将写满他名字的纸张团起,扔进火盆。
本是虚着的炭火,立刻因为纸团的加入变的雀跃,火焰窜起,热烈奔放。却一点也不似我和他的爱情。
从一开始两个人就在苦苦压抑。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情很累,却没想到他背负着的东西更为沉重。
关于他对我的一切,我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只是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我想做一只骆驼,将脑袋埋在沙土里躲避痛苦。我甚至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遇到小芸玉,也没从赵掌柜口中得到什么讯息。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幻想。是我前一世侦探小说看多了,这一世得了胡思乱想瞎琢磨莫的毛病。
佟宴青是爱我的,除了他那个死去的妹妹,估计最亲的人也只剩了我。他眼里对我的疼惜,对我的怜爱,对我的宠溺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为我不厌其烦的改换妆容,拉着我的手如寻常情侣游走于街巷中,他对我说他要放一切,和我远走高飞。以他是完全没必要说出这些话来骗我,我也没什么值得他骗的东西。除了亲吻与拥抱,他也没有更深层次的碰过我。男人骗女人无非除了骗财就是骗色。可惜,在这一世他已经和我纠缠了四五年,却没骗的我一个铜板,和一次□□的欢愉。
心中苦笑,真不明白他到底图我什么。我好像也仅仅只剩了这幅好皮囊。
当赵栯一轮调息完毕,睁开眼睛看见的应该是我正望着火盆里的一团白灰发呆。
他低声唤了我三两声,我才听见,转过脑袋笑着问他,“感觉如何?”其实我看了他的眼神和脸色就明白我多问了一句废话。
“调息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缓过来了。但是一轮内功心法下来不能中途中断,所以只能完了再告诉你,你那个武侠小说原来说的都是真的。回头你回家乡给我弄几本来瞅瞅。”
我笑着说,好。
他站起身来,喝了我刚才给他凉着的白开水,问我,“刚才又在想什么?这两天你的心思可够重的。”
我没理他,和他说了明天的安排,我要去张大厨、孙二和田三家将钱交给他们家里人,还想去看看李案板,如果他现在人变了,嘴不是那么快了,这次想把他也带去汉梁。
赵栯说,正好也陪他去看看叔叔。又和我商量,想开了春把家里人接去汉梁。
我自然说好,告诉他其实淑苑的宅子一直空着,就是为了送给他安置家人。
他没多说什么,但是眼神里告诉我,他很感动。
“别太感动了。”我笑着,避开他灼灼的眼神。心乱如麻,不能能避开的尽量避开,不能再给心里添乱。
他再一次给我倒好洗脚水,看着我洗完脚,又帮我把被褥铺好,看着我躺进被子里,才准备离开。
我和他说,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睡觉怪怕的,希望他留下。我这么说因为他和我说,家里已经没他睡觉的地方,他也不想麻烦家里,让哥哥嫂子到处挤。他立刻明白了我的善意。对我笑道,“好。”说完便出了门。
没一会又回来对我说:“还好春节客栈里没客人,屋子随我挑。我就住你隔壁,你要觉得害怕喊一嗓子我就过来。对了,记得一定要大声喊,我不一定能听见。这么多天都没睡好,昨夜到现在也没合眼,我确实有些困了。”
我捂着被子,露着头对他笑,“赶紧的。养足精神,回汉梁还指着你这个大护卫。”
一夜无话。因为心里有事,第二天又是天蒙蒙亮我就醒了。眼睁睁的看着天完全亮了才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梳洗,生怕吵醒了隔壁的人。
一切收拾妥当,出门看了隔壁的房门紧锁,趴着门缝边听了听,里面安安静静,前天一夜没睡,昨天又喝了那么多酒,估计这个人不睡到中午是醒不来了。
想想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挺多,便自己吃了早饭,戴了帏帽去找赵掌柜,分别去了张大厨、孙二、田三的家里将银两交给三人的家属,又告诉他们让他们准备准备,开春我就派专人来接他们家人团聚。
三人的家属对我是又拜又谢。最后去了李案板的家里,他估计是见了我戴着帏帽,人也长大了。所以不再向从前那样七扯八拉什么都敢说,但是也说了不少废话。我只能摇头,禀性难移。继续让他在宛城陪伴赵掌柜吧。
四家跑完,赵掌柜非拉着我去见县官,让我给他涨涨面子。
因为我已经不再是曾经梳着两个小啾啾的丫头,为了避嫌我也仅仅只是带着帏帽给县官行了礼就被女眷们请进了内室。
她们对我那时相当的好奇,非让我把帏帽摘了,我无奈摘了帏帽,一屋子的女眷们变立刻变了神色,除了几个修养好的还在对我疏离的微笑以外,其余的都对我冷了脸。不过我发现有一人对我的目光很奇怪,像是被我的长相惊到了,当别的女眷要么对我阴阳怪气的挖苦时。她却和丢了魂一样看了我好久。我装着没看见这么一号人,既然帏帽也摘了,我便和小时候一样,哄着县官夫人高兴,放下身段,告诉她们我还是我,我无论长成什么样,还是那个要向这帮贵妇人摇尾乞怜的小冬夕。
很快的局势被我逆转,女眷们又重新对我报以欢迎的态度,和我探讨汉梁的女人们最爱的衣料,最爱的打扮,最喜欢的胭脂,最时髦的首饰。
而那个女人一直在偷偷的观察我。
到了中午饭的时间,贵妇们非留我下来吃饭。我想着万一赵栯醒了找不着我,怕他担心。再说我也不愿意和这帮女人在一起吃饭,想办法找理由推脱。结果可能是我前面做戏做的太好,这帮女人热情的让我无法拒绝。
于是我只能再一次为难的吃吃喝喝,还好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男宾女眷两头跑,这帮女人们也不怎么喝酒。我也就继续问心无愧的说着假话,哄她们高兴。她们高兴了,赵掌柜就没让我白来。
一顿饭吃的我是索然无味,笑的脸都抽了。赵掌柜才让人来营救我出府。
赵掌柜送我往客栈走,远远的就瞧见一个蓝青色颀长的身影站在冬日寒风中,心里怒骂这个傻子,就不知道在屋里等我非站在风口,这是故意要让我自责?
看见我来了,那个身影立刻飞一般的到我跟前,“出门为什么不叫我。也不留个字条,留句话。你知道我找不找你,多担心。生怕你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我先去掌柜的那,没人。我又去张大厨家里,才知道你和掌柜的在一起。我左等右等你就是不回来,我真是脑子想烂了,也想不出你还能去哪。只能站在这里等你。”
“臭小子,有我陪着你有什么不放心!我还能把小冬给卖了?”赵掌柜在一旁发飙。
我怔怔的抬头看着赵栯,“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赵栯傻傻的挠了挠头,“是我多想了,是我多想了。”
赵掌柜愤愤的走了,赵栯和我进了客栈,回到房间我和赵栯说,“我睡一会,半个时辰叫我。”
赵栯说,“你好好睡,我下去吃点东西,我早饭中饭都还没吃。”
我故意装着诧异,“你该不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没吃吧。”
赵栯指着我大笑,“看把你美的。我是昨晚喝多了,胃难受。”
好吧,善意的谎言。我接受了。
某人没有按照我说的过半个时辰叫我,等我醒了看天色又已是黄昏。心里懊恼,大喊了一声:“赵木有!”
那张吐露着阳光一般俊逸的脸庞立刻出现在我眼前,“本来就没什么事,看你睡的香就没忍心叫你。
听他这么说,我也觉得是,确实也没什么事。早上把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好像就是去他叔父赵良家拜个年。
“这个点给你叔父拜年,摆明了就是去混饭吃的。”等我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妆容对正乐滋滋看着我的赵栯说。
“正好,不用回家吃饭。叔父家的闺女也出嫁了,家里就老两口,去他们家吃饭总比回家吃饭省事。说实话,我都有些怕回家吃饭。”
“我打算最迟后天一早走。”
赵栯说,“我打算明天就走。该看的人都看过了,也没必要再耽误时间。”
我脑子里思索一件事,并没有应下他明天就走建议。跟着他去看了曾经在赵栯心里投下无比高大身影的叔父,赵良。
他还是老样子,中等个瘦巴巴的小老头,胡子头发白了一些,但是也不妨碍他的和善儒雅的气质。
见了我们来,老两口乐的合不拢嘴。果然留我们下来吃了晚饭才放我们走。席间赵栯和赵良汇报了自己的学业,哪些教授给他授课,又说了汉梁的繁华,说了这两年跟着我在汉梁做的事情,比如他只说我们开了个还不错的饭馆,又收购了一些铺子,买了一些地产房产。并没有往大了说。就这样赵良的脸上已经不太高兴。让他走正途,把时间要花在学业上,商贾行当毕竟是不入流的,被人瞧不起的。
赵良再说,赵栯不停看我的脸色。他也太小瞧我,我当然知道我们这些做生意赚钱的在老学究的眼里地位有多低,这又不是他的错,这是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给商贾的定义就是奸诈势力的代名词。我如何能和一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计较这些。
我和没事人一样快快活活吃菜和赵良的夫人说闲话。话说这样小范围吃饭,我还是很乐意的。至少我不用说那些口是心非让自己不快活的话。
吃晚饭,天色还早。两人和赵良夫妇拜别,赵栯又和我提起趁着天色还早,和他一起回家安排一下明天的归程。
我答:“我决定还是后天走。走之前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我要见一个人。”
还是那句话,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当那个陌生的女人坐在我面前时,我不由的感慨赵栯的办事能力。那是让我相当的满意。当天晚上和他说了个大概,第二天还没吃中饭,那盯着我看的女人就已经坐在了我的面前。
赵栯也仅仅只是花了点钱,打听了一下就确定了我要找的人是谁。又花了点钱,打探清楚那女人的来历,又花了点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让大夫人同意她这个被县官娶进门没几年,不得宠的第五房小妾回娘家看看。
她带着的贴身丫鬟被赵栯微笑着挡在我屋子的门外。这个不用花钱,这个花的是赵栯的笑容。
那女人看着我,虽然故作镇定,但是眼神还是有些慌张。
我直接问她,“你是殿主尊驾的人,还是丞相的人?”
听我这么说,她的神色才算是安静下来,袅袅婷婷的答我,“丞相府出来的人。”
“你认得我这张脸?”
“认得。只是我知道你不是如歌。”
“你既然确定我不是她,你惊什么?”
“太像了。只不过你没有她妖媚。又或者你犯不着和谁妖媚。”
“你知道她是如何进了丞相府?”
“知道。她对别人说是管家从人贩子手里买的,但我却知道她的来历。”
“为何你知道?”
“因为她进府后和我住一个屋,开始我们都是粗使丫头。后来有一日她被人叫走,说有人见她。等她回来,我看她两只眼睛像是哭肿了。我就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的哭。我出自好心安慰她,她却对我凶的很叫我滚不要烦她。等我真的不理她,她又抱着我,对我说那些人为什么要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就问她,谁逼她。她说是把她送进府来的人。我又问她,难不成你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人家才会逼你。她说她妹妹在人家手里。”说到这那女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释然的笑了。
“然后没多久她就被调走了。去了大公子屋里做贴身侍女。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说了。”
“那你如何到了宛城?”
“我本就是宛城人。娘家人都在宛城。承蒙丞相看得起,将我指给了老爷做妾氏。其实我不说你也明白,我在这是做什么的。丞相只派了手下的小吏就把我的终身给订了。他们不用问我都知道,我肯定愿意。小妾可比婢女强多了,好歹是做主子的人。再说咱们老爷知道我是从丞相府出来的,就算明白丞相是什么用意,也得给我几分薄面。与我同一批从府里出来的还有好些个姐妹,都如我这般被打发回了原籍做了官爷们的妾氏。不过现在好了,丞相已是枯灯一盏,皇帝好像根本也没打算用我们,所以我们这些女子都自由了。”
“你算是熬出头了。”
“所有人都说如歌是个狐媚女子,我却知道她的苦衷。她死了我给她烧过纸钱。她在天之灵要知道她妹妹活的很好,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
我笑道:“今日谢谢你了。只是我并不是谁的妹妹。如歌的妹妹五六年前就死了。”
那女人细长的眼睛瞪的滚圆,“你不是如歌的妹妹?”
我站起身来,对她笑道,“不是。我姓徐,我叫徐可凡。”
在她女人或怀疑或不解的目光里,我将她送出了我的屋子,赵栯热情将人送出了客栈。
我躺在榻上,心笑,百密一疏,人算不如天算。他再怎么算,也没想到某一天那个可怜女人会托人告诉我这个秘密。
赵栯送完人回到屋内,根本不问我和那女人谈了些什么,只和定下明日回汉梁的时间。下午就拉着我回他家,安排回程。
赵栯和赵婶说,开春后他会亲自来接一家人去汉梁。赵婶不愿意,其余的人也都不愿意。
但是我出面说,宅子都给他们准备好了,而且保证他们有事做。主要是生意越做越大,手里奇缺可信的人。另外家里的孩子们在汉梁也能找到好私塾好先生。毕竟在天子脚下,以后机会多。
我说了这些,家里人才勉强答应。而赵栯的两个姐姐姐夫好像还是不太愿意。毕竟这是男权社会,两个姐夫若是也跟着一家人去了汉梁,那真是等于入赘赵家,太丢人。
但是如果赵果赵元不走,赵婶也不愿意走。看来这思想工作还得继续做。
临走前以防万一,我和赵婶说了关于鸿嘉酒楼总店后院的那口水井的秘密。然后我又去和赵掌柜辞行,千求万求,才让赵掌柜答应,赵家人能进入那个密室。对我的安排,赵栯虽然没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是眼睛里的东西让我只能转走目光,不去看他。
年初四一大早,告别了宛城,踏上回汉梁的归途。
归路比来路走的安静些,大约我们来的时候是赶在年跟前,缺钱过年的人多。回去的路,大家都还在过年,还没想着出来抢。虽然也遇到一些小抢匪也都被赵栯三拳两脚打发了。
我和赵栯说,等再过一两个月天气暖和些,让徐彻带着八个小子一起出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赵栯点了头。
等一路风尘回到汉梁已是正月十七。我早早的换了装,马车进城我和赵栯便直接去了商行,小圃苦歪歪和我汇报我们将他丢下后,他努力做了哪些事。
赵栯听完汇报,笑哈哈拍了拍小圃的肩膀,“恭喜你。你出师啦!”
我也对小圃表示满意。
看商行没什么事,赵栯回去换了衣衫,去给他的同窗和先生拜晚年去了。我则和小圃奋战到深夜才把走了这一个月的账目核对清楚。
等忙完了,才让老柳驾着马车带我去了宁府,给宁伯宁婶又拜了晚年,去见了宁枫,问问佟宴青是否出关。
说实话,这一次从宛城回来,我对他的情已经变了。不能说我已经不爱他,至少已经对我们的爱情和他这个人产生了怀疑。
宁枫摇头,只说应该快了吧。
我对宁枫灿若皎华笑道,“在他出关前,我一定安安生生的在汉梁等他。哪里也不去了。”
大约也是得到我回来的消息,第二天如临就把我宣召进了皇宫。
我如实向他汇报了一路的所见所闻,但是我有意隐去了在宛城城外的遭遇。因为我没对如临这个人还不算完全了解,犯不着拿那一队官兵的死,引火烧身,更甚者,我担心会害了赵栯。毕竟人是赵栯杀的,而赵栯武功高强的事,目前还是个秘密。所有人都以为他仅仅只是我的跟班,只是一名儒雅的太学学生。
如临在听完我的汇报后神色不明,他没说什么,我却知道他心情非常不好。等我准备走了,如临才对我缓声,“今年的祭祀,宫主没来,师父又在闭关。这是有本朝开国以来唯一一次了凡宫无人主持祭祀。虽然我们都知道原因,宫主原本就是两年出山一次,而师父确实在闭关。但是外人议论纷纷,觉得连了凡宫都准备抛弃朕。朕希望你能帮朕想个办法,暂时让这些悠悠众口闭嘴。”
“陛下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陛下为何不去问问那些拿朝廷俸禄的官员,又或者去问问太学里的学子,集思广益。”
“这事不能让过多人知道。失民心者失天下,而朕现在正在慢慢的失去民心。这点恐怕你比朕清楚。”
我脑子里迅速的想了想曾经在史书上和电视剧里看见的那些明君收拢人心的故事,很快的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其实陛下能这么想,就是个明君。只是陛下运气不好。但是运气也是要靠人创造。现在陛下不能依靠丞相,不能依靠殿主,那陛下只能自己靠自己。我想问陛下,觉得自己能不能放下身段,吃点苦头给民众看看。其实陛下只需要做做样子。”
“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