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从目光里我能看得出,两个兄长对如今的赵栯是无比的羡慕。
灵铃将自己给没个人带来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我真佩服灵铃,她甚至连几个小侄子小外甥的礼物都准备了。
赵栯则拿出了一个银灿灿的红绸包孝敬他娘,里面装了一百两银子。这是我让他给家里的数目,他其实想带更多的钱回来,被我阻拦了。因为一百两已经是这家人能承受最大限度。再多,就是祸害。钱多了,自然就要生是非。这个他没我有经验,他只想着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娘。只可惜他忘了他娘不光只有他,还有儿子媳妇,女儿女婿。
我则给几个小孩子们一人丢了一个红绸包。
不过红包打开准保让几个孩子的娘笑开颜,里面装着的不是金银,而是比金银更值钱的首饰。这些可都是我临走前精挑细选的,材质上乘,做工一流的好东西。
我还特地看了赵果赵元的手腕,发现当初我送她们俩的镯子,姐妹俩还都戴着。这点让我颇为高兴。
没说多久,一大桌丰盛的菜式被端了上来,人多力量大。何况这家人如今就是开酒楼的,操持一桌饭菜太轻而易举。
我被一家热情的人推到上座。我百般推脱无法只能拉住赵婶的手坐在一起,而赵栯则被家里人或有心或无意的推到我身边坐下。
看着一桌菜,我感慨。我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至少让这家人过上了衣食无忧,相对富足的好日子。至于坐在我身边的那清朗青年,就好像是我杰出的劳动成果。原本都是一个家里的孩子,现在他如日照青松一般的坐在我身边,却不知比这个家里其余的孩子强了多少倍。我确实有些骄傲,在他这个十□□的岁数上,中楚又有多少青年能与他并肩。也不怪凝霜觉得能做他的小妾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喜欢吃肉,不过不是一块一块的整肉。而是一份菜里的浸透了汤汁,底下的那层碎肉。
在一家人将我的碗里堆成小山时,赵栯找了个空碟子放在自己面前,收集好了碎肉就递到我跟前,我开心的吃掉。他再继续努力。
桌子上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乐意看见赵栯笑眯眯的帮我布菜,我乐呵呵消灭碗碟中的美味。
赵婶看着我笑。家里的其余人一边吃喝一边对眼色。反正各个喜笑颜开。我想,我觉得——他们是想歪了。
说实话,一连十多天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特别这顿饭又让我吃到了久违了的乡土味,所以敞开胃口,吃的特别香。
只是吃完我就后悔了,胀食。捂着肚子难受。
赵婶的意思,让我今晚歇在她家里。可是我赵掌柜那里才是我的家。我这一回来也没通知赵掌柜,在这里大吃大喝,赵掌柜一个人在酒楼里,多寂寞。
所以虽然肚子难受,还是硬撑着,要回鸿嘉酒楼的总店去。
赵栯也同意我的想法,所以决定陪我一同。
赵婶说,“闺女,你赵掌柜那可没你住的地方。你如今也不可能再去住那件小木棚,记得晚上还是回大婶家里住,大婶给你留门。”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到时候再看便和赵栯走了。
在屋子里有暖炕,又是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非常暖和。推开门立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赵栯接过灵铃地上来的裘氅给我披上,帮我戴上帏帽,我也没拒绝。一大家子人面前,不好丢了人家的面子。人家这可是少年离家,衣锦还乡。他自己也披了披风。
黄昏下,处处是爆竹声声。每家每户门口都贴着春联。街巷中的人稀少,估计都关着门其乐融融的过年。
我默默的走,赵栯默默的随。
熟悉而又陌生的街巷中,留下了我初来这一世多少或苦或甜的回忆。
当年的我腹中空空,身无长物,手里只有那个奇怪的镯子。上天似乎过于眷顾我,几年的光景,让我拥有财富,拥有美貌,拥有爱我的人,以及我爱的人。我还能奢望什么?奢望佟宴青真的能摆脱一切与我远走高飞?上天会不会因此而惩罚我的贪婪?
远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走过来,天色已暗,我且带着帏帽,所以什么也看不清。走近了,大约能分辨吃这人是个女子。
赵栯将我拽到一边,躲开那人。
那女子双臂伸着,摸索。我才明白怪不得跌跌撞撞,原来是个盲人。
我和赵栯已经和这女子擦身而过,还没走多远就听得这盲女“哎哟”一声。回头看,盲女摔倒了。
我站在原处让赵栯将她搀扶起来,赵栯本身就是善良的人,我不说他也会这么做。只是我不曾想,当赵栯搀扶起那盲女,那盲女却死死的抓住赵栯的手,大声呼喊些什么。因为离着远,又有都鞭炮的声音阻碍,我实在听不清她说什么。
大约看见赵栯极力的想摆脱她,但是又不忍心伤着那女子。
摘下帏帽走过去,赵栯突然抬眸神色凝重对我说,“她好像认错了人。”
“我没有,我没有。你就是他,你们身上的香味一样。”
我虽然没看这女子的脸,不过已经大约明白这女子是谁。不过我到没首先去和她说话,却凑到赵栯身上仔细的嗅了嗅。果然,那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夏日青莲,阳光碧草的馨香。
我恍然,他昨晚用了佟宴青教他的功夫,所以他身上有了这种香味。而拽着他的女子恰巧是个瞎子,所以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这一点我和他都没注意到。
我对赵栯轻声提醒,“昨晚。”
他是一点就通的人,脸上恍然大悟,自己急急忙忙的捏着自己的衣服嗅了嗅,对我羞赧,“大意了。还好没拖累谁。”
我安慰他,“逼不得已。”
赵栯无奈的蹲下身,拍了拍盲女,“这位大姐,你真认错人了。”
盲女终于冷静了下来,顺着我的声音,抬起脸。
看来她确实被照顾的不错,佟宴青的话确实有用。干干净净的脸上,束着一条白绫蒙住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
“你怎么一个人?没人陪着你?”我扶起她。
她没说话,依旧紧紧的抓着赵栯的手臂不放。赵栯也不便和她发火,只能紧紧皱着眉,无奈的看我。
“这位小哥。你是不是了凡宫的人?别骗我一个瞎子。”
赵栯没有答她。我帮赵栯道:“姐姐,你和了凡宫的人熟悉?”
“我确实认识一个人。他身上一直都有这种香味。我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谁。他帮过我,可惜我自己不争气。现在眼睛虽然瞎了,不过我知道他一直在帮我,否则我哪里能还能有人伺候的活着。”
我心里暖暖。
“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家。”
小芸玉说了地址,我扶着她送她,她的手一直紧紧的抓着赵栯的手腕。
“小哥,殿主可好?”
赵栯依旧没有说话。
我帮赵栯答道:“姐姐说的可是了凡宫的佟宴青?”
小芸玉惊喜,“正是,正是。”
我答,“佟殿主那样的人物,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如何认得。只不过我与朋友都是从汉梁来的,而殿主这一两年也一直在汉梁,所以我们听传闻,殿主很好,前几月好像闭关修炼去了。说是春节之后就会出关。”
小芸玉的脸上露出一缕欣慰的笑容,然后突然又抓住了我的手,我被她这举动吓的一惊。赵栯迅速的将握住小芸玉的手腕,主动又将她的手拽了回来,“我家主子岂是你能碰的?”
小芸玉急急忙忙对我赔不是,“我是瞎子,我看不见,我不知道是贵人。姑娘别怪我。”
听她这么说,我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毕竟她眼睛瞎了。可怜巴巴的大过节的,一个人在外面晃悠。所以对她流露出一丝怜悯,“你有什么话就说。”
小芸玉拽着赵栯的手臂说,“贵人、小哥等你们回了京城,若能遇见了凡宫的人,或者遇到殿主大人,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殿主?”
赵栯为难的看了我,我对他暗自点头,他才说了个,“好。”
小芸玉一张苍白的脸上突然笑了起来,“小哥,麻烦你帮我告诉殿主尊驾,让他不要再生芸玉的气。再说了,是我先惹殿主在前,殿主惩戒我也是对的。不就是一双眼睛,就算殿主要芸玉的命,芸玉也心甘情愿。”
“你一个俗人,殿主尊驾要你的眼睛做什么?”我口气冷的连自己都不禁打了寒颤,冷的让自己都开始不住的颤抖。
“还不是因为那个小丫头。有天晚上,殿主突然来了,让我抱着他的猫去见那个小丫头。”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抱着猫去了啊,然后猫跑了,那个小丫头就追着猫跑。后来李妈妈小丫头去了殿主的屋子,我就下楼吃酒去了。”
“那小丫头和殿主认识?”
“应该不认识。我见那小丫头独自从楼上下来。我无意的向楼上殿主的房间看了去,正好看见殿主倚着扶手对我笑。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说我非礼那个小丫头,被殿主惩戒,所以挖了我的眼珠。可是我怎么会去非礼一个小丫头,而且我知道那个小丫头是殿主的客人。”说到这,小芸玉终于松开了赵栯,两只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腕,对我诡异的笑道,“姑娘,你说殿主会不会真的只是因为生气不来看我?还是因为别的?”
看着张诡异的笑脸,我头疼的几乎要裂开,双眼发黑,人根本站不住,晃了晃差点摔倒。赵栯推开芸玉扶住我。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只觉得冷,冷的全身不住的颤抖。
赵栯隐约感觉到面前这盲女说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玄机,紧紧的抱住我,两只大手不停的在我背后搓揉,“没事,没事,也许只是误会,不要想太多。”
而我整个人浑浑噩噩,所有的记忆都开始变得模糊。所有的脸也渐渐的变的模糊。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开始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在这一世的命运从爬出那个尸坑开始。那一夜本该有的狼狗,一只没有出现。
第一个让我遇见的人,就是他口中对我说过多次可能会改朝换代的人。
当我往当铺走去准备当了我的小手镯,那阵奇怪的风,卷起的招牌的纸张。
我差点醉死在雪中,那阵清香又是谁。
为什么千万人里,他只对着我招手笑,允许我去他的家。巴顿为什么和雪球长的一摸一样,连睡觉都同样吐着舌头。
那支镯子,写着我名字的镯子他为什么要拿走。为什么他在我身边,我才会做那些奇怪的梦。
我看似幸运的一切,到底是老天的安排,还是他的有意为之。
那个夏夜,他在我面前第一次揭去面具,他问我,“你真不认识我了?”看来我是错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根本不是在问我,是否不认识取下面具的他。而是在试探我的这个皮囊的记忆。
冷。
无边无际,让人绝望的寒冷。
满天的烟火成了滑稽的嘲讽。
“带我去安静的地方。”
“好。”
我毫无力气,整个人几乎是靠在赵栯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将我带进一家档次颇高的客栈,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我扶上楼,将我放倒在温软的床榻上。
我只觉得冷。不住的打着颤。
他将所有的被子全部盖到我身上。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小二进进出出,搬进来两个火盆,又端来姜茶开水。
木偶一般的饮下几口姜茶,茶杯还没放下,就开始无法抑制的呕吐。赵栯情急,只能拿着衣服兜着秽物。
吐完了,他又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漱口。问我是否好些。我无力的点了点头。
他将我扶起,帮我把外衣脱了。给我擦脸,擦手,又帮我把鞋袜脱了,倒了热水给我泡脚。
忙活了半天,将我塞进被子里。自己隔着被子紧紧搂住我。
我无力的说了声“谢谢。”
他摸了摸我的小脸,“吃多了吧,叫你贪吃。不过也怪我,一路上把你饿着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不比张大厨做的差。你煮的粥也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其余的还是算了。你记得你曾经做过一次红烧鱼,我只吃了一口,剩下的我丢给咱们院子里的野猫吃了,过几天我见了那只猫,全身的毛都掉光了。”
“哦……”
“性子这么强,怎么听一个疯子几句话就成这样?你至少要把事情搞清楚才能这样折腾自己吧?”
“不要说了。”
赵栯的双臂又加了一把力,“师父是好人。他不会害你的。他那样对你,如何会害你。也许你自己不清楚,我却看的清楚。”
“他不是害我,只是在骗我。”
“师父能骗你什么?他那样的人需要骗你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傻。听了几句疯话就成了这样。”
我苦笑,“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
“师父对任何人都能下的了狠手,但是独独对你不同。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不管什么事等师父出关了,你当面问清楚。”
“我不敢。”其实我话里的意思,我不敢面对真相。
“傻子。你难道怕师父对你不利?别怕,我陪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着你。”
我摸了摸干巴巴的眼泪,我居然没感动的流泪。
“我想喝点酒。”
赵栯立刻跑出去叫了小二拿了壶暖酒。又让小二煮点米粥。他将酒递给我,“你刚吐过,肠胃受不了。只给你喝一小口暖暖身子。”
我点点头,但是当我接过酒壶,仰头便是满满几大口。
赵栯气呼呼的将酒壶从我手中夺下,“你这是干什么?”
因为肠胃空空,半壶酒下肚人立刻就觉得飘了起来,心里小火苗也窜了起来。
我笑,“还能干什么,借酒消愁啊。”赵栯拿我没辙,又将被子给我裹紧了些。
我从被子里伸手拉住赵有的手,赵栯愣了愣,“坐下来。”
他听话的坐下来,茫然的着我。
我搂住他的脖子,轻吻他的唇。他使劲的推我,我却紧紧的搂住他,啃噬他的冷静。
渐渐的他不在抗拒我,我心里得逞的坏笑,探出小舌主动的牵引他。他的呼吸沉了几分,开始回应我。待我将手伸入他怀里,他僵直了身体,一把将我推开。他的力气很大,让我很无颜面的直接倒在的榻上,爬不起来。
“你脑子坏了,我还没有!”
但是看我无声无息的趴着,他又立刻上来拉我。我推开他的手,“滚。”
他突然对我暖暖的笑了,“我能滚到哪去?说过多少遍,我这辈子缠定你了。”
这时候小二敲门,赵栯并没有让小二进来,自己端着米粥到我跟前,“喝点粥。”
我也不知道和谁赌气,“不喝。”
赵栯一口将一碗粥喝下,我纳闷他这又唱着的哪一出,结果人家直接把我抱起来按到腿上坐着,唇贴上来,将嘴里的粥直接渡进我口里。
我摇着头躲他,他却紧紧的按住我脑袋,根本不给我有任何抗拒的机会。
等一碗的粥我全部喝到肚子里,他松开嘴。看着我一阵狂咳嗽。
“听话。”他坐在我身后,给我顺气。
“真恶心!”我推他。
“刚才谁主动来着?现在嫌我恶心了?”
“你!”我几乎气结。
他也不管我幽怨的眼神,只管又上了榻用被子紧紧裹住我,他自己披了层被子紧紧的拥住我,“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都会变的不一样。过去的就过去了,别总想着。不管什么事,等师父出关了以后问清楚,你要是怕师父,我就陪着你。”
我长长叹了口气,“赵木有,谢谢你。”
赵栯摸了摸我的头发,“不用谢。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除去我娘。”
“嗯。你也是。除去宴青。你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看来我想超过我师傅还有不少的路要走。”
我没答话,身体渐渐的暖了过来,困意也随之爬上了眼皮。
赵栯后来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些,我却早已经不声不响的睡了过去。
等我一觉睡起来,赵栯不知去向。我估计他是趁着黑回家拿衣服去了,他昨天的那身袍子也算是被我废了。
天才蒙蒙亮,耳边充斥着零零散散的鞭炮声,整个县城都还在陷在沉沉的睡意中。
我睁着眼睛看着窗棱,想着昨晚的一夜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对于昨晚的事,经过一夜自我调整,我完全可以冷静的去思考这件事。
其余的不多想,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飘雪的大年初一,我和他的初遇。完全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想见我,并介入我的生活。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说,这具皮囊的存在对他有什么意义?这个皮囊不是他妹妹,这一点也是肯定的。他要我这个皮囊有什么用?
我想他自己也没料到有一天会爱上这具皮囊,或者说是爱上了这具皮囊里装着的我。他说过他一直在抗拒。这么说来,他的抗拒已不单单只是因为宫规这么简单。
如此说来,我和那个叫如歌的女人相像的原因也不会仅仅只是巧合。我一直以为他不让我以真面目示人,是在保护我。这么看来,也是另有原因。不过,就如昨晚赵栯一直反复对我说的一句话,他不会害我。这点,我笃定。
门开了,有人踮着脚尖飘了进来。这家伙果然回家换了衣服。
我见他手里提了个小食盒和一个小包袱。就开口问他,“什么好吃的?”
他被我吓了一跳,猛转身看我,“你醒了?”
我坐了起来,觉得头晕沉沉的,立刻又倒进了被窝里。赵栯放下食盒,点了灯,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打开他冰冷的手,“怎么和死人手一样的,我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