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可是这屋子已经热的让我冒汗,初秋的天气里屋里点了两个炭盆。
看看天色,还是漆黑一片。又看着那张和白纸一般的脸,我急得直想蹦,若是此时佟宴青没有闭关,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但是现在只能全部靠自己。
绕着赵栯的床头转了几圈,突然想到我在宛城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当时赵栯是如何照顾我的。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潜意识里是多渴望温暖。
想到这,我再无顾忌,直接将自己脱的只剩了亵衣,上床覆在他身上,紧紧的抱着他。而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大冰块,让我冷的直打颤。想想几年前我是不是也是这样毫无生气的躺着,几年前的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牙齿打着颤紧紧的抱着我。
我趴在赵栯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像是一盏在风中摇曳的火烛,微弱却顽强。
我想此时的他最渴望的就是有人在边上和他说话,有人给他温暖。于是我又开始在他耳边絮叨,“你别让我看不起你。这么点小伤就把难成这样。确实不能和别人说你是谁的徒弟,太给你师父丢脸了。你没事去砍人家的手干嘛?人家已经死不成活着受罪的人。你也够坏的,依旧不要人家的命。不过,值得吗?自己的性命和家里人的性命还有府里所有人的性命今夜差点都被你赔上。真是够混的。这事没那么好办,鱼同殊临走前那句话说的很明白。我还得给你找个顶罪的人给他交差。陛下那里还不知道怎么想,你伤的毕竟是他亲爹。如果不是顾忌他,你师父当夜就已经将那人碎尸万段。不过还好,你有功夫的事,基本没人知道。陛下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你头上来。我知道你很冷,但是没办法,如果有电热毯就好了。你知道什么叫电热毯吗?就是自己会热的毯子,是不是很神奇?可惜我人太小,也没太多的热度。我也不能找个大男人来捂着你,那也太奇怪了。这事估计也只有我能行了。你就将就着吧。”
我一直叽叽咕咕的说,赵栯始终没什么反应。
屋门被推开,小圃、凝霜和灵铃三人直愣愣的瞪着我,小圃的嘴巴张的老大,凝霜小脸雪白,灵铃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正烦着,哪里还管他们三人的反应,没头没脸的冲着三个人吼,“都出去。小圃在门口守着,门关好!”
小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拽着两个小丫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把门关好。
我拍了拍赵栯冰冷的脸,“看看我给你找的徒弟,关键时刻就属他反应快。”
这时我发现赵栯的眉毛轻微的拧了拧,我大喜过望,捧着他的脸,“你能听见?”
只是我仔细的看着他的脸,端详了许久,他的表情再也没动过。看久了心里又有些莫名的失望,抬起手按在他的眼角眉梢和唇角上,提提拉拉。
心里难受,这样一张生动的脸如果有一天真的不会再对着我笑,对着我怒,对着我做鬼脸,我的生活将会缺失掉多大一块。我竟然从未认认真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一直都是他追着我跑,我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从我生活里消失了,我该如何面对。
悲伤可以迅速的击垮一个自信满满的人。因为此刻我觉得自己很悲伤,而从悲伤到绝望好像也仅仅只是一步之遥,从我感受到悲伤,心里发酸的想哭开始,我就明白自己已经离绝望不再遥远。
我不再积极的和他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像是当初他如壁虎贴着我一样。
我觉得好累,可能是一夜未睡,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自己的心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安宁。
我开始掉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反正就是觉得伤心,就是觉得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生活对我来说是灿烂的如朝阳般的绚烂,怎么只是转瞬间变的阴云密布,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像我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我无处可躲,无处可避。身后可以依赖的人突然消失不见。
想点积极的,风雨过后才能见彩虹。可是转念有一想,这风雨能平安顺利的度过吗?我表示怀疑,一时间我对很多事都产生了怀疑,赵栯能不能康复,佟宴青能不能甩掉他的包袱,我能不能和佟宴青走到一起,如临能不能掌控这个国家。与这些相比,我那些可笑的生意和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老天爷,如果此时能把我拽回我的时空该多好。这样我就继续能做回我的小人物,不用面对和经历眼前的一切。
可能每个月在遇到困难时,第一想到的就是逃避。可是我能逃去哪里,我又能去哪里躲避。
我哭着哭着渐渐的睡了过去。脑子里乱的很,稀奇古怪的梦做了一堆。一会在宛城,赵栯笑我是小怪兽。一会又看见佟宴青放火烧了将红衣女子烧成一捧焦黑的骨头。一会又看见张金泰的手,挑开帐幔。最后我被张金泰的□□声吓醒,醒来第一感觉就是惊喜,因为怀抱着的已经不是大冰块,有了温度,暖暖的。
我赶忙抬头看他,虽然还是苍白,虽然依旧紧闭着双眼,但是总能看出些生气。
我轻手轻脚的从他身上趴下来,然后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小圃果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门边,见我出来忙问我“师傅怎么样?”
我说,“好像是缓过来了。我去找人给你师傅瞧病,你去里面给我守着。”
小圃说,“找郎中的事情还是交给小的去做,主子一夜未睡。”
“他这样我哪能安心的睡觉。”说完我也就没理他,直接去找老柳被马车,我要去找宁枫。
清晨,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街道一片肃静。老柳快速的驾着马车将我送到宁府。
敲门而入,直接往宁枫的卧房跑。也没让人回禀,直接敲门。
宁枫穿着中衣就来开门,睡眼朦胧的看着我就傻了。
我直接一身风尘进了他卧房,将门关上,也不管他究竟醒没醒,就叽里呱啦的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恳请他给我找个医生。我知道佟宴青在宫里肯定有自己的人。比如那个白胡子老御医刘冉之。
宁枫一脸诧异,瞪大了眼睛,“闹了半天昨晚那么大动静是那小子做的!好小子有种!”
我急的直跺脚,“宁大哥,这事你得快点想办法。我只能指望你了,别的郎中靠不住,这事一旦传出去就是个灭门的事。就算陛下对我恩宠,那也敌不过一而再的伤他亲爹的事。”
宁枫蹙了蹙眉头,“好。我这就去找人。你也赶紧回去把那小子看好了。”
我一阵风一般的刮出宁府,临出门宁伯宁婶估计都不知道我来过。
心急火燎的赶回自己的府邸,看见老七老八在门口。我跳下车两个人迎上来,和我汇报,血迹的事情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我满意的点头。又小跑着回到赵栯的屋子,人还没醒,我摸了摸他的手,还行温暖着的让人安心。
然后吩咐大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该吃早饭吃早饭,该上班的都去商行上班。
等宁枫领着白胡子刘冉之来到我面前,已经快到晌午。我经过一晚加一早上的折腾,人已经累的昏昏沉沉。
刘冉之捏着胡子仔细给赵栯把了脉,又看了看伤口。让我安心,没什么大事。和徐彻说的一样,就是失血过多,好好休养就成了。只是脚上的伤有些麻烦,就算是好了也会落下旧疾。我叹息,现在哪还管这些,我只要他能好好的活下来就好了。
开了药方人便由宁枫送走了。我又赶紧让凝霜去抓药。
一切都已经定下来,我觉得人是越发的昏沉了,握着赵栯的大手,趴在他的床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感觉有人断断续续的和我说了些什么,我都醒不来
直到突然感觉那双长满茧子的大手突然用力握紧我的手,我立刻从一片混沌中蹦了起来。
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正看着,不过这双眼睛里装着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一时看得有些糊涂,看上有些忧伤又有些喜悦好像还含着些疏离。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我,单纯的看着我。
我也没说话,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坐到他的榻边,覆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对他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命是自己的,有命在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要是死了,要是被抓了,多少人会因你受连累?你自己又要受多少苦?我也正是想到这些,出了事才躲在宁大哥那里不敢见你。可是你却一点不念着我的苦心。这下好了,你剁下他的手,又能如何?他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少只手,少只脚对他有什么影响?你可能不知道你师父已经让他眼不能看,口不能言,耳不能闻,椎骨尽断。你这个傻子……以后不能再这样吓我。”我说完心里话,觉得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但是回想昨晚的惊心动魄,从昨晚出事开始,一直封在心里坚硬的墙,终于也软了下来。我开始掉眼泪,吧嗒吧嗒的大颗的泪珠子往赵栯的脸上砸,“你怎么就这么傻,你怎么就不能想想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你怎么就这么鲁莽,你怎么就不能多想想你娘你妹妹!”
赵栯一直看着我,看着我。眼睛里的东西越来越复杂,我也不管他,只管哭我自己的,等我发泄完了,自己摸干净眼泪,“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等你好了你去安安心心去你的太学,我安安心心的赚我的钱。这个春节我们一起回宛城去过,好不好?”
他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微微的弹动了几下。
“吃过药了吗?”
他的睫毛又微微的弹动了一下。
我对他笑了,“好好睡。你身体壮,睡一觉也就好了。”
他听话的瞌上眼皮,但是大手却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捉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握着。等他呼吸深沉了,我想试着抽手离去,但是我稍有动弹,他立刻本能的握紧我,睁开眼睛看我。
我对他做了鬼脸,他人还是虚弱,没有力气说话,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我大约明白他说了两个字,“别走。”
我看了看天色,黄昏已至。叹了口气,对他说,“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给你弄吃的就来,好不好?”
他微微了摇了摇头,目光里柔软的让我无法拒绝,我好声好气和他说,“就一会,你总得让我洗个澡。一身的汗臭血腥味。”
这句话总算让他松开了我的手,我唤了一声,“外头有人吗?”
灵铃和凝霜齐齐的进了来,凝霜看见他哥醒了,立刻奔了过来,“哥,哥。”叫个没完。
我头又大了,我对灵铃说,“你哥已经醒了,没事了。他现在没力气说话,要休息。你就别再吵了。”
灵铃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里又是全是泪花。
没办法,她一个小姑娘昨晚能那样冷静面对鱼同殊那帮子人,已算是很不错了。所以我也不能对她要求太高,倒是凝霜这一天一夜显露出的冷静与沉着叫我真是觉得意外。
我对你凝霜说,“你在这看着他。我去洗个澡,给他弄点吃的就回来。”
凝霜点了点头,“主子这一天一夜也一定累坏了。”
我大约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对她笑了,“谢谢。”
我已经走出了屋子,又转身回来,看着灵铃眼巴巴的瞅着她哥看,好像如果自己一眨眼,她哥就会消失了一般。
我对蹙眉对灵铃说,“跟我走吧,你哥这要安静。和姐姐走,给你哥做点好吃的去。”
灵铃对我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瞅了瞅赵栯,赵栯对她眨了眨眼,灵铃便乖乖的和我走了。
我快速的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灵铃趁着没人说话方便问我他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直接对灵铃说,“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管。哪怕他是哥。”
灵铃似懂非懂,但是好在也没在多问。跟着我去小厨房煮米粥,煮肉糜汤。这两样都是需要花时间小伙炖的东西。等做好了,晾凉了端出厨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也到了下工的时间。
徐彻领着人回府,向我汇报了这一天外头和商行里的事。
我满意了点了头,虽然心里感激徐彻和这八个小子鼎力相助。但是也不由的佩服赵栯当初的决断。如果没有这些用的绝对放心的人在跟前——后果真是不敢去想。
灵铃手里提着食盒走在我和徐彻身后。我们三人同行去我的院子看赵栯。
我路上问徐彻这一手针线活如何练出来的,徐彻对我直言是服兵役的时候在军营里学的本事。后来出了兵营,就在武官里当了教头。然后的事情我也就知道了。
我点了头,数着岁数,赵栯的大哥二哥也快到服兵役的年纪了。不过这种花点钱就可以找人顶替的事,他们家应该不用在为骨肉分离操心了。
到了院子,赵栯的屋子里已经点了烛火。
推门而入,凝霜从赵栯的榻边俏生生的站了起来给我们行礼。
我笑着摆了摆手,“辛苦了。”然后又看了闭着眼正熟睡着的赵栯。
凝霜淡淡的笑了,站到我身后。
徐彻上前,轻手轻脚掀开赵栯的被子,看了看伤口,算是满意的点了头,然后对我说,“要找人给他擦擦身,也不能老这么躺着,要换换姿势,怕褥疮。”
“还是徐师傅有经验。你不说我差点忘记这茬。晚上等小圃回来让他伺候。”
徐彻淡淡的应了,转身便走了。
赵栯在睡觉,我觉得屋子里人多了也不好。便先让灵铃看着她哥,领着凝霜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先是问了,我睡着的时候赵栯用药的情况,又问了傍晚我将赵栯单独丢给她,赵栯入睡是否安稳,她一一详实作答。如今我对她持着相当赞赏的目光,看来当时把她留在身边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想到这竟对先前一年对她的防备起了点歉意之心。所以直接问她想要什么赏赐,我对她说,“以你昨晚的表现,送你个收益最好的绸缎庄给你也不为过。”
谁知道凝霜立马带了哭腔给我跪下,“主子这是要赶奴婢走吗?”
我顿时愣住了,“我你好好的我赶你走干嘛?”
凝霜抹了抹眼泪,“奴婢以为昨晚的事主子容不下奴婢了。”
我脑子实在反应不过来,“凝霜昨晚的事我谢你还来不及,什么叫我容不下你?”
“主子待赵大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昨晚逼不得已演了那出戏,主子不要见怪才好。”
“啊?”我的脚面子被我的下巴砸了。赶忙扶起凝霜,笑着斥她,“你脑子坏了吧。我和赵栯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他对我如何那是他的事,我对他可没什么想法,你主子心里早就有人了,不是他。不过这事我是看你嘴皮子紧我才告诉你。再说了就算我对他有什么,难道我是那么不分是非黑白的人?你一个姑娘家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去帮他,我怎么可能还要赶你走。在你心目中你主子这么小家子气?”
我这一句话让凝霜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期期艾艾的问我,“主子心里有人?不是赵大哥?那赵大哥知道吗?赵大哥多可怜。”
我笑着说,“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绝对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我的事他都知道。不过就如我刚才说的那样,他如何去做那是他的事,我管不了。”
凝霜幽幽道,“主子太狠心。”
我拍了拍凝霜的小手,“难得你一心为了他着想。说,想要什么?是田产还是商铺,还是房产随你开口。”
凝霜想了想,“奴婢什么都是主子给的,昨晚那也是做奴婢该做的事。奴婢只求主子一件事。”
我赞赏的点了点头,“随你,反正你出嫁的嫁妆由我包了。”
凝霜脸上红霞飞起,“奴婢不敢奢想太多,既主子心里有人,那奴婢想求主子一个赏赐。”
我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笑着等她说下半句。
“奴婢想让主子把奴婢赏赐给赵大哥。奴婢自知出生低微,所以奴婢心甘情愿做赵大哥的妾氏。”
我心里笑了,原来她竟存了这份心。
在她说这话的同时,我脑子很快的将她所有和赵栯挂的上钩的表现和话语全部过了一遍,然后给自己下了个定语,自己真是个缺心肝的。人家估计早就把赵栯看成了自己碗中的一块肥肉。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赵栯自己愿意,凝霜这样一个姑娘跟着他也是他的福气。
“这事,我答应你。但是赵栯的性子你知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能强求。”
凝霜眼睛里放着光,给我磕了个头,“只要主子不反对,让奴婢一辈子跟着赵大哥就好了,奴婢从不指望赵大哥能看上奴婢。”
我扶起凝霜,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凝霜你这又何事苦……”
凝霜抬眸对我笑了,透着满足和快乐。
我想了想,凝霜对赵栯,肯能就是赵栯对我一样的感情。这种感情是锲而不舍的固执,不求任何回报,只是一种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
可是我和佟宴青却都是不愿意主动付出感情的人,在心里苦苦压制自己的人。这一刻他会在做什么?将自己关在封闭的密室里辟谷修炼?只盼着他能早一些出来,其实这一刻脑子里根本没想以后与未来,只是很想他,只是很想看看他。
一时走神,凝霜也没打搅我,自己默不作声的拿了花绷子,坐在我旁边做针线活。
等我的心纠缠好了,才对她微笑。凝霜问我,“主子刚才在想什么?我一朵并蒂都绣完了,主子才回过神来。”
我长叹了一口气,“在想一个人。”
凝霜放下花绷子,“是主子的心上人吗?”
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