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我听完直接晕了,如临想做什么?这不就是把整个京城整个皇宫交给了鱼家?一点后路也没给自己留。光禄勋管宫廷内所有安全事务。执金吾和卫尉分管京城南北两军,管理整个京城的治安。
我只能感叹一句,“看来陛下对鱼夫人真是太过宠爱信任了。”
宁枫眉眼润了浅浅的笑意,语气仿佛是老师教导小学生那样亲切和蔼,“小冬你可能不知道。陛下这也是逼不得已。丞相虽然已经失势,但是宫里、皇城乃至京城的廷尉卫尉都是丞相的人。这些人如果抱成团,来个宫变,后果如何小冬可以自己想想。还有本来赵氏皇族对陛下的皇位一直心存不满,一直伺机而动。另外无论朝廷发生什么变故,了凡宫和殿主都是不能出手干预的。殿主唯一能做的大约也只能是保护陛下一人的性命。所以陛下如今可以依赖的只能是靠得住的外戚。”
“这么复杂……”我再次感慨了一声。这才明白这几天佟宴青为何来去匆匆。也怪难为他的,我一个小虾米的睡眠问题,如何能比的上一朝天子的安全问题。心里当下也做了决定,晚上他来就和他说不用在这样赶来赶去,我挺好,不需要他分神来看我。我又岂是经不起风雨,时时刻刻需要人陪的小女子。
宁枫继续像个大哥那样和蔼的笑道,“这个不一点不复杂。只是你没往这里面钻。其实不比你做生意难多少。你做生意说的是利,权术里说的也是个利。”
“和你们男人说的这个利相比,我那个利只能算是蝇头小利的利。我生意做亏了最多破产。你们的利亏了,那可就是全家人或者全族人的性命。再或者就是全天下人的姓名。你们那个利我可玩不起。”
宁枫笑道,“不错,不错。一点就通。但愿你永远别碰这东西。生意亏本了,没钱了,到大哥这里来,总有你一口饭吃。”
“啊?”我皱了眉,“就一口饭吃啊?我也太可怜了吧。”
“要不,你早点找个男人嫁了。这样我连这口饭都省了,反正有人管你饭吃。”
宁枫说到这,我心里就觉得噎住了什么,觉得有些堵。我想宁枫可能还不确定我和佟宴青之间的关系,估计他想都不敢想,我和佟宴青已经谈到了放弃一切归隐山林的地步。
他看我没说话,他就直接问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我看你脸色都变了。”
“是啊。”我苦笑了,“大哥真是说重了我的心事。”
“我听说,陛下对你有意思。追的你挺紧。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丞相才对你起了杀心。”
我摇了摇头,“不仅仅如此。大哥听过如歌这个名字吗?”
宁枫皱了皱眉心,但是那绝对不是一个思考的表情,好像是一种犹豫。
我突然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隐秘的事情,所以便问他,“大哥一定听说过。”
我这么说宁枫才勉强的点了点头,“确实。知道一些。不过都是在太学那会,听别人说的一些秘闻。”
我问宁枫,“那宁大哥知道她大概长什么样吗?”
宁枫摇头,“那怎么可能知道。只是传说长的漂亮。要不也不会那么多事。女子太漂亮总是多事的。”说完这句话他抬头仔细看了我一眼,然后认认真真的对我说,“其实小冬,你也一样。所以你还是戴着你那个面具好些。”
我很惆怅的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想啊……那会我还小,宴青大哥就对我说过,说我以后恐怕也要为这副皮囊所累。”
“是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那个面具挺好。”
“可是,面具那天被人扯了,丢了。”
“那就可惜了,上哪去再给你找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来。”
我也是一脸的烦恼,“所以宴青大哥说,干脆就叫我以真容视人算了。”
“那怎么行!”宁枫立刻反对。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有那么大反应,所以很茫然的看他。
“你做的是抛头露面的活。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张脸被恶徒看上,后果会怎样。虽然有人帮你撑腰,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黯黯点了点头。我如何能不明白。
“算了,言归正传吧,宁大哥和我说说,你在外面听说关于那个如歌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都是街头巷尾听来的闲文,秘闻,哪能当真。我想我知道的,你肯定也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一些。只是我想知道外面是如何传闻那个女人的?”
宁枫凝神看了我,“小冬你莫名其妙的打听那个女人干嘛?她和你有关系吗?或者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们俩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再说了你老打听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这事好像也不太吉利。反正呢,我只知道咱们陛下还在丞相府做大公子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经是陛下的贴身丫鬟。你知道大户人家公子的贴身丫鬟是什么概念吧?”
我立刻点点头。不就是公开的侍妾吗。主子愿不愿意给名分那全看主子高不高兴。
“说是陛下挺喜欢她的。但是那女人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知道怎么就鼓动陛下娶她。不是收她,纳她。而是娶她。”
我又大力的点点头,让宁枫明白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说人要有自知之明。当是陛下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自然是被她哄的团团转。但是丞相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婢女把自己的儿子媚惑成那样。中间也不知道有什么曲折,反正没多久那个女人就成了丞相的小妾了。再然后街头传闻说这女的依旧不安分成天去勾搭陛下,好像是两个人偷情的时候被丞相抓了个正着,女的就被打死了。陛下将她的尸骨烧了,装进罐子里,一直随身带在身旁。”
宁枫说完,我对他笑道:“知道的还挺全。谁说男人没有一颗八婆的心。”
宁枫道:“得了好还卖乖,明明是你叫我说的,我按你的意思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你又来损我。书里说的果然没错,唯小人,女子难养也。”
我冲着做鬼脸,“有本事把这话说给你未来媳妇听去。”
“你说到点子上了,反正以后我不会找你这样的女子做媳妇。长的漂亮事多,刁钻古怪,太难养!”
“谁稀罕你啊。”
“不求你稀罕,你这连天子都不稀罕的人,真不知道你能稀罕谁。天下估计也只剩了殿主能被你稀罕了。但是可惜,殿主大哥只受人尊仰,不受红尘烟火。所以小冬,你还能去稀罕谁?”
我心里虽然听他说的这句话不太舒服,但是故作轻松,“宁大哥,真看不出来。你平日里斯斯文文,说话儒雅温和,出口之乎者也的,居然是个毒舌男。”
“这只是我一成功力,你可知道我今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茫然的摇摇头。
“御史台,谏议大夫。”
“乖乖,志向不小。”我啧啧嘴。
“到时候,我想说谁就说谁,天子拿我也没办法。只是没有实权,俸禄少了点。”
“没事,你家没吃的,到时候我养你。你放心做官,媳妇孩子我来养。我可没你那么小气。”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我和你说到现在,其实最后一句才是我的目的。”
我转了转眼珠子,然后仔仔细细将宁枫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你是宁枫大哥?”
宁枫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袍,恭恭敬敬的而给我行了躬身礼,“在下宁枫。小冬姑娘有礼了。”等他直起身来,对我和煦的笑了我才转过神来,“确实是你。怎么我发现你和原来不一样了?”
“那是因为,当你出了一些意外,不回自己的宅子,却住在这个家里修养。可见你真的把宁府当成了真正自己的家。以前可是叫你回来,请你回来你都不回来的。你既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那么我自然也要把你当成真正的妹妹来看。”
“如宴青大哥的小妹一样?”
“你不就是殿主的小妹吗?”
我慢慢的抬眸凝视宁枫,省视着他表情上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眼角眉梢都润这一层淡淡的温雅。看他如常的表情,我想我是多心了。
“我说的是宴青的那个已经过世的妹妹。宴青大哥和我说,小时候你们俩玩的很好。宴青大哥的小妹还说,长大了要嫁给你做小媳妇。”
宁枫淡淡的笑了,眉目中依旧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这个殿主都给你说了。小冬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老问我已经故去的人。”
我亦淡笑了道:“没办法。经历了一些事。所以总免不得多想一些事。”
“傻姑娘,别想了。想想你多幸福。有那么大的靠山,家里金山银山堆着,想避世了就在家里住着。人总是要遇到一些难事,因为老天犯不着把什么好事都送给你。人怎么能一辈子顺风顺水,这是你能保住一条命,没缺胳膊少腿,已经够走运了。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总去想受到的伤害。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多走运,如果殿主大哥没有及时赶到,你知道你会多惨?”
“其实我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类话安慰自己,其实我真没什么,除了晚上做噩梦其余的都挺好。我知道我自己的幸运。”
宁枫拍了拍我的脑袋,“那就好。爹娘和我生怕你想不开。所以我这几天哪也没去,陪着你。”
“啊?”我差异了一声,“我以为是宴青大哥特意安排的。”
“不是。他最经忙的很。不过我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来陪你。他真把你当亲生妹子看了。”
我尴尬的冲着宁枫挤出一个笑脸,这人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真聪明。
中午吃过午饭,赵栯一头大汗的跑来看我。告诉我,避暑的人都回来了,淑苑雅苑也就跟着又热闹了起来,催着我赶紧回去主持大局。雅苑那边还行,但是淑苑那边灵铃根本就撑不住局面,管管那些丫鬟婆子还凑合,但是那些名门淑媛来了,灵铃根本和她们说不上话。
我一脸认真的问他,“如果淑苑的生意咱们不做了,如何?”
他也一脸认真的回我,“你不想做,咱们就不做了。本来淑苑也就没打算赚钱。只是你要给你买来的那些婆子丫鬟找个合适的出路。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下了这个决定?”
“原因很多。正如你所说,淑苑原本就不是我准备赚钱的地方,只是我为了收集信息,拉拢关系走上层路线的地方。现在,我觉得我已经不需要再处心积虑的讨好别人,而反过来那些人要讨好的是我。还有一点,既然徐冬的面具丢了,就让徐冬彻底消失吧。以后我只是徐青,人也轻松一些,不用再忙着换装,换面具。我以后的精力将主要放在商行和宫里打交道上。”
赵栯神情严肃的听完我的话,超出我意外的没提出任何疑问,点头道,“其实你去别院的这段日子,我也经常寻思这事。以我们现在的生意,那些收集讯息的线可以全部切断了。再收集下去就不是简简单单做生意那么简单的事了。你现在掌握的讯息,可都是那些皇族大臣的隐秘。虽然我明白,这些事不是你的目的,但是我真担心哪一天你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引火烧身。”
“可是我并不想,向你所说,断掉所有的线。”
“你想怎样?”
“最近我想通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些道理。我既施恩于这些人,为什么要不求回报?如果按照曾经的我,肯定是将卖身契当她们面烧掉,再送她们银子遣散了她们。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我准备在这些人里找些机灵的,信得过的。给她们一个偿还我恩情的机会。”
我看着赵栯,赵栯也看着我。两个人难得这样认认真真的讨论一件事,我话说到这,赵栯没有继续问我,只是安静的等着我继续说。
“那些贵夫人和小姐们不知道在我耳边唠叨了多少次,想从我这里要人。而我会将卖身契还给她们,给她们推荐好的去处,去王公贵族的府邸,做上等的佣人。这就等于我再一次的施恩于她们。我表面会装着不求回报的样子,但是我会暗示她们,自我将她们从妓院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她们就都是我的人。不管她们去了什么地方,她们都要记得,我是她们的主人。就算她们有了新去处,我还会时时刻刻的关照着她们。我想我如今也有这个实力。她们要做的,就是等我需要的时候,站到我的身边来。”
“你这是在下暗桩。”
“是啊。”我轻松的笑了笑,“不过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可不会让她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多只是帮我打听一些事。但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招摇,秘密的。”
“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做事情总是要留一手。就像下围棋,在局势还未明朗前,总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给自己留下一个可以翻盘的机会。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是否可行?”
“可行。”赵栯肯定的回答了我的问题,随后他问,“只是你要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让你想到了这些安排?”
“你知道和那些人住在一起,耳闻目染总能接触到一些平时我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前两年我走的是一路进攻的路线,没给自己留下什么退路。现在爬到这个高点回头看看,自己好像孤身站在千丈悬崖边。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有没有人会将我推下悬崖。从我出现在宛城一直到现在,我走的太幸运。但是幸运又怎么可能一直伴随着一个人?起起落落才是人生。我高高的升了上去,接下去必然是一个深渊,所以我要给自己留一些后路,就像在宛城的那口井。我觉得我们的生意该收一收了。”
听我说完这番话,赵栯凑到了我的身边,想握住我的手。只是当他的手还未碰到我的手时,我已经快速的躲开了他,我不光只是手躲开了他,连着身子都向后缩了缩,我现在抗拒所有人触碰我。包括佟宴青。赵栯将我所有的反应看在眼中,表情平静,问我,“小冬。你不要骗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我轻笑的看他,“什么事?有你师父罩着我,我能出什么事?”
“可是,师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你。”
“你师父是不能时时刻刻,但是宫里又那么多侍卫和宫女。对了还有同归,我和同归住在一个殿宇里,你觉得我能出什么事?”
“那你的面具呢?去哪了?”
“丢了。回汉梁来的前一天,我去镜湖游泳,结果被水泡丢了。所以我赶忙直接下了山,回了汉梁。”
“你去游泳的时候,谁陪着你?”
“五个人。同归的心腹,两个太监三个宫女。”
“那他们有没有看见你的真容?”
“没看见。我发现脸上的面具没了,就游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等他们分散开去找我,我才算脱身。”
“那么小冬,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如何一个人从满山都是宫卫都是天子亲卫的山上平平安安的走下来?你又是如何回到汉梁?你别想牵扯到师父,前几天你已经和我说了,师父和你不是同时回来的。”
我冷冷地问了他一句,“你是在审犯人吗?”
“你不觉得你前言后语加起来,漏洞百出吗?那天晚上是不是师父带你回来的?你这样仔细的人面具怎么可能泡个水就能丢了,是不是有人拿走了你的面具?这个人是不是丞相的人?所以丞相才会在师父回来的当夜突然旧疾加重。所以你才会想到要在各个王公贵族的府里安插暗桩,以防那件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再次发生。你不想回自己家,是不是想躲着我,不想让我看见什么?你是不是受伤了?”
“你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我干净清澈的对一张肃容的赵栯笑了。但是除了这样的笑容,我真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小冬。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就是什么事情都想一个人扛下来。”
“那你慢慢讨厌吧,我从来不介意别人讨厌我。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好得很。住在宁伯宁婶这里,我只是想偷个闲,休息一些日子。仅此而已。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估计看我脸色真正的冷了下来,赵栯悠长的叹了口气,“小冬。你不想说,我再也不问了。你什么时候回家住?我来接你。”
“三两天吧。”
“好。想回来了,让宁大哥派人送个信。这两三天我就不来烦你了。”赵栯凝眸相望。
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默默的应了声“好。”
心里感慨,面前的这个人是越来越难对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缺心眼,喜欢恶作剧的小男生了。人家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