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小宫女对我说，临走时，老贾公公特地交代，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一定要叫我回去。
晚上同归又不在，佟宴青也不在，临走的时候只看见如临一人。难不成叫我对着他吃饭？
那还不如不吃。所以我故意拖延，说这景色好，多看一时，再说我也不饿。
小宫女拿我没辙，但是又着急。毕竟是老贾公公临走时特意叮嘱的，这就是上司的命令。
于是又对我哼哼唧唧的说了她的难处。我被她磨的没把办法，只得非常不甘心的准备召唤看着湖水发呆的雪球离开。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光顾着和小宫女说话，却忘了亭子里还有个人。那个点灯笼的太监居然还没离去，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蹲下身子去抱雪球，恰好又是一阵微凉的风吹拂了过来，我无意一抬头正好看见那太监的靴子里的红裤子。
没想太多，抱着猫就和宫女离开了观景的亭子。但是刚走了几步，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头，却发现那太监正迎着我的目光对我笑。
看见他的样貌，我心里一紧，心跳也随着加速。
我对小宫女说，“你去岸上等我一会”。小宫女不愿意，“说老贾公公说的叫奴婢寸步不离姑娘”。
我正欲和那小宫女说些什么，只见慕容鸿烈不知道用了什么武功，人已经站在了小宫女的身后，随后我就看着那可怜的宫女整个身子瘫软了下去，不过慕容鸿烈也正好扶住了她。
慕容鸿烈目光中闪着两簇跃跃欲试的火光笑着对我说，“小妖精，好久没见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
慕容鸿烈没答我这句话，只是低着头扶着那可怜的小宫女又走回到了亭子里，然后将她放在美人靠上，又命我坐下，这样从远处看，好似我和小宫女一同靠在美人靠上欣赏湖光山色。而慕容鸿烈只是低着头提着灯笼站在我跟前，显得恭恭顺顺的样子。
其实我并担心慕容鸿烈会对我不利，所以我也不怕他。我想他一定只是想和我说说话。
“你又来做什么坏事？不管你做什么，别牵扯到我，上回可把我给害惨了。”
雪球在我怀里显得非常狂躁，不停的“嗷嗷嗷”地叫，原本藏在小肉垫里的利爪也全部露了出来。
我拍了拍雪球的头，“不是狼就别学狼叫。”
“你知道这猫和佟宴青是什么关系？”慕容鸿烈微微抬眸，浓墨重彩的双眸里，小火苗簇簇的跳跃着。
“他的爱宠。”
“你知道这猫为什么听懂人话？”
“因为雪球聪明。”
“你知道他这么长时间留在汉梁做什么？”
“老宫主安排了他做一件大事，要留在汉梁几年。”
“那你知道他在乌塔里为什么要用人魂魄练功？他修的又是什么功？”
突然好像有一只手勒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无法说话。只能双眸圆睁，怔怔的看着慕容鸿烈。
鸿烈咧着嘴朝我有些得意的笑了，随后悠然的道：“因为他曾将自己的一魂二魄注进这只猫的身上。他现在要用别人的魂魄来补齐自己分出去的魂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时而虚弱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留在汉梁。”
慕容鸿烈见我不可置信的目光，眸子里的火焰越发的旺盛了起来，“你肯定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魂二魄注进一只猫的身体里。这个我还没查清楚，不过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想炼一个自己的□□，只要不是这只猫和他的原身同时死了，他总有机会活过来。”
我紧紧抱着的雪球“嗷”地一声从我怀里冲出来扑向鸿烈，鸿烈一伸手就轻松勒住了雪球的脖子。
我立刻也扑了上去，拍打慕容鸿烈的手臂，鸿烈并不反抗，只是对我继续得意的笑，“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杀了这只猫。我总是找不到机会，因为这只猫和他几乎形影不离。”
雪球开始还剧烈的挣扎，但是慢慢的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我从开始的惊叫，变成哀求。我求他放过雪球。不过从他簇簇燃烧着的眼球里，我觉得不可能。就在我觉得绝望的同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的说话，“慕容鸿烈，你一个堂堂东旬大将军王，亲自出手来杀青的爱宠。青何德何能。”
人未到，声音却远远的传了过来。千里传音，除夕夜我见识过。既然佟宴青快来了，我心里也有了底，对着鸿烈的手掌又是啃又是咬。我没办法们如果我头上有发钗，好歹还能用钗子去扎他，但是我浑身上下什么武器也没有，只能用牙咬。
慕容鸿烈根本无视我的攻击，蓄足了内力，放声大笑，我立刻就觉得脑子嗡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将自己的耳朵死死的堵住。
“竖子，再不来你的爱宠死定了。”
慕容鸿烈刚刚语毕，我就看着远处一个烟青色的身影似满弓射出的箭，直直的朝亭子射了过来。
慕容鸿烈见佟宴青来者不善，便将手中握着的雪球用力朝池塘中央扔了出去，我没有做任何犹豫跟着一起跳下了池塘。
雪球本来就怕水，再加上已经被佟宴青勒的奄奄一息，我若不救它，它必死无疑。我也不管它身上到底有没有藏着佟宴青的魂魄，在我看，它就是一只单纯的宠物，是我和佟宴青唯一共有的宠物。即便我并不知道这水的深浅，即便我只会简单的狗刨，我也一定要救它。
我一个猛子扎下水底，虽然此时天色尚未全黑，但是进了水下，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全靠摸索。不过还好雪球浑身雪白，摒着气在湖底的淤泥里摸索了一会，很快就就找着了它。
等我雪球顶在头顶，浮到水面，发现那座湖面的八角亭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摸样。而且亭子去也已经根本没了人。
灰瓦的亭顶被窜了几个窟窿，不停的有灰色的瓦砾往下砸，木质的美人靠，基本已经全部被毁，不过还好那个小宫女靠着的那一角还安然的健在。
虽是炎夏，但是山中夜晚的湖水也过于寒冷。我朝着岸边游了一会整个身体就开始情不自禁的打颤。
很快的又是几道白影飞了过来，随之而来还有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与重盔甲鳞片摩擦的声音。没有多久岸边便是灯火通明，一片嘈杂。
我依然努力的在朝湖面游泳，一边游，一边对着岸上的人喊，只是岸上太过嘈杂，根本没人听见我的声音。
我一边游一边叫，越游身体越冷，越游四肢麻木。
恍惚里我又看见一连串的明亮的灯笼停在了岸边，只是我的体力已经被又冷又累耗尽，根本不可能发出刚才的大声呼喊，嗓子好像彻底哑了。我只能凭着本能喊了两嗓子，也不知道声音发出去没有。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心，但是这一瞬间我还是想到了死。我在想佟宴青去哪了，他看见确实是看见我跳下了水。他怎么能断定我会水？他就这样消失了？也不管我的死活？不对，他肯定是被慕容鸿烈缠住了。我不应该怀疑他。但是慕容鸿烈又有什么办法能缠住他？心里想着这些越想越绝望，越想越觉得意识恍惚。
突然，岸边的灯笼齐齐的向我这个方向照来。
有一个人跳下了水，随后是一票人和赶鸭子一样齐齐跳下了水。
短短的几秒钟，我的心情从绝望到惊喜。我立刻朝向我游来的人，招了招手，可是我的狗刨太蹩脚，我这刚腾出一只手来，整个人立刻就沉了下去，没准备的下沉唤来的必然是呛水，随后就是剧烈的咳嗽。
整个肺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撕裂的疼痛。
沉入水底，雪球自然也跟着沉了下来，虽然我此时还有力气浮上去，可是我不能丢下雪球，我只能忍受着即将炸开的肺再次去淤泥里摸索雪球。
这时有人潜了到了我的身边，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往上带。我因为要去找雪球，只能用力摆脱那想救我的人。
我估计也没人相信一个求救的人，在遇到救援的人之后，还会像我这样拒绝被救。所以我轻而易举的甩开了救我的人，再一次往水里沉。
运气不错，没摸索多久，手里就摸到了软绵绵，毛茸茸雪球。只是这一次摸索真真实实的用光了我肺里的最后一口气。
我开始本能的张开嘴，要呼吸。在我张开嘴的那一瞬间，一张唇贴紧紧的帖上了我的唇，渡了一口绵长的气息给我。
这会我是看清楚，救我的人是谁。惊的我又呛了口水。
如临一张怒容紧紧的皱眉，拽着我直直的往水面上游去。
等头露出水面，我一边将雪球顶在头顶，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湖里全是人。有太监有宫卫。
此时如临已被他的卫士、内监们护着游上了岸。我因为力气耗尽，两个小太监拖着我慢吞吞的游。
到了岸边，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反正知道几个人把我拽上了岸。上了岸腿根本站不住，人直接就倒了下去。
恍恍惚惚间，有人叫我，有人给我裹上了衣服，有人推我，有人抱起我。脑子里最后一丝清明只想着岸上既然有了凡宫的人雪球的安危我已经不用再操心。
心里像是松下了最后一股劲，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依旧是黑夜，床榻顶端罩着白纱缦，屋里只点了几支蜡烛，烛火摇逸，暖暖的柔软。
揉了揉眼睛发翻了个身，发现肚子边有一团温暖的东西，低头去看，雪球正安安稳稳依偎着我睡的正香。
看它的毛色应该已经被梳洗干净，又恢复了原先的雪白柔软。正准备伸手去摸它，便听见，“醒了？”
我蹙了蹙眉，顺着声音瞧去，发现如临坐在一边的案几旁，手里正拿着一卷书卷抬眸看我。
看见他我立刻就回想起在水里他给我渡气的事，脸有些烧，也不回他的话。
“师傅才走，走之前说你快醒了。同归守了一天一夜，朕让她先去休息，朕在这看一会。”
我睁大了眼睛，“我睡了一天一夜还不止？”等说话我才发现，嗓子完全哑了。听着怪怪的，完全不似自己的声音。
如临微笑，“你肯定不记得，这两天你说了多少胡话。还死死拽着师傅的衣袍不给师傅走。”
我将眼睛瞪的更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和笑着的如临，
“不过你放心，你说的胡话没人能听得懂，你拽师傅的时候，只朕和师傅在。”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如临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
如临起身像我走了过来，掀开白纱纱幔，坐到我的榻上，手掌搭在我的额头上，觉得温凉温凉的很舒服。
“还好，不烧了。”然后他收回了手臂，问我，“为什么你看这只猫比看自己的性命都重？”
“因为这是殿主大人的猫，是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
只见如临嗤笑了一声，“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
我义正言辞，“砍头，诛九族。”
“可是，你并不怕死，而且朕也查过，你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父母没有亲戚。所以朕觉得对你最大的惩罚就是查抄你所有的财产。”
我对如临撇撇嘴，嘶哑着嗓子道：“陛下别忘了，我的财产里有一半是陛下的。”
“那这么看，朕就没别的办法惩处你了。”
我看着如临微微蹙眉，好似确实在思考怎么惩罚我的样子，我问，“为什么要救我？陛下既然看见了我，指派人下水便是，为什么要亲自跳下水？陛下是万金之体，九五至尊。我是卑微平民小女子。万一陛下出了什么意外，那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临听完我的话，突然笑了，“当是没想那么多。看见你招手，朕就直接跳下去了。跳下去以后就后悔了，但是也不能什么都没做就回岸上，那么多人看着，那朕多没面子。所以朕就勉为其难，上演英雄救美。让朕生气的是，没想到你居然自己不要命也要救那只猫。”
“陛下可能不知道，在宛城饥荒的那几个月，是雪球一直陪着我。它对我来说不光仅仅只是大哥送给我的爱宠。在家乡我自己家里也养了一只和雪球一模一样的猫。看见雪球也就让我想起自己的家乡，和家里的亲人。所以即便它和佟大哥没有任何关系，我依然会舍命去救。初来这一世，所有的人和物都让我觉得陌生，只有雪球让我觉得亲切，只有雪球才让我觉得在这一世还有亲人。”
“什么叫初来这一世？”
“我把在家乡的日子当做我的前世，因为在家乡我过的日子与这里的截然不同。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一样人和物是相同的。陛下一直嫌弃我的字写的难看，那是因为在我家乡那里的人根本不用毛笔写字，而且我家乡的字与这里的也不太相同。比这里简单的多。从我来到中楚，一直忙忙碌碌，确实也没时间专门去习字。”
如临微微颔首，“怪不得你第一次对朕说的那些话，朕一句也听不懂。朕回宫后还特地把几个老学究召了来，把你的话复述了一边让他没解释。也每一个人能解释的通顺。”
有一种强烈的笑意，被我压在胸口，我实在无法想象让一个两千年前的老学究解释超级棉柔，苏菲夜用、清清爽洁不紧绷。他会如何去想，又会如何找一个合理的答案回答如临。
肚子不雅的咕咕叫了一声，我有些羞赧的底下了头，如临笑着起身回到原先坐着的地方，唤了守在门口的老贾进来。
很快的一张可以放在床榻上的食案被几个宫女抬了进来，食案上摆的满满，光米粥就有三个种，各色清爽的小菜和小色彩诱人的小糕点。
我端起碗来，瞄了一眼如临，人前他又是那副懒散冷漠的样子，根本头也不抬的继续看他的书卷。
也许是人来人往的动静大了，也许是食物的香味，一直安安稳稳睡在我腿边的雪球突然抬起了头。然后回眸看向了我。
我立刻放下了碗，对它张开双臂，“你也醒啦？你可吓死我了。”
雪球嗷的一声，朝我扑了过来，小爪子抱住我的脸使劲的舔。
我抱着它安慰它，“没事，没事。猫有九条命，你没那么容易死的。还有啊，你怎么不会游泳？我记得书上说，猫虽然怕水，但是真掉进水里还是会游泳的。你怎么就这么笨！”
雪球听懂了我的话，不好意思仰着脖子舔我，微微的低下头去，好像很羞愧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坐在我的肚子上。
我这番对话，逗得伺候我进食的宫女，各个抿着嘴笑。连老贾好像也在笑，但是如临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依旧是那副表情，认认真真的看文书。
吃饱了，人立刻觉得有了生气。老贾又召来御医给我诊脉。御医夸我身体恢复的快，烧的那么厉害，睡一夜也就好了。不过还得注意休息，汤药要接着喝上几天。清楚体内的寒气。
说完，一个宫女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到我面前。闻着那股苦涩的气味，我就捂住口鼻作呕的想吐。不是我不给御医面子，实在是刚到汉梁，连着喝了两个月的汤药喝伤了。
“把刘冉之宣来。”一直沉默着的如临发话。
老贾立刻派人去传人。
我低头看着雪球嘟囔了一声，“那老头子的药更苦。”
“良药苦利于病，这个道理你不懂？”如临头都不抬回了我一句。我心叹，我把他听力超绝的这个本事给忘了。
待刘老太医被传来，我自然装着不认识他，他号完脉回了如临，说我没什么事，根本不用吃药。如果真不放心，让宫女给我多熬点姜汤，多发发汗也就好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我立刻亲热的开口谢了刘老太医。刘老太医被我左一句医术高明、百治百效，右一句妙手回春、仁心仁术给夸的一头雾水。
如临蹙了蹙眉，让刘冉之先行退下。然后也没再说什么，由老贾伺候着，离开了我的寝殿。
他一走，我立刻从榻上跳了下来，宫女吓的赶忙来扶我。我对她们摇了摇手，自己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让她们给我准备水好好洗个澡。
看了雪球还在榻上软绵绵的偎着，我对它说，“傻猫，以后知道了吧。以后遇到这种事，别当自己是老虎往上扑。能逃多远逃多远。”
雪球对我软软无力的喵……了一声，它应该是告诉我它记住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那个被佟宴青和慕容鸿烈都欺负过的小宫女。我随便问了一个站在我身侧的宫女，她的答复还算让我满意，小宫女当时只是晕了过去，没什么大事。今晚她不当当值所以不在。
等宫女将浴桶的水装满，拿了几种花瓣来让我挑选，有月季、芍药、牡丹、茉莉、白兰、合欢甚至还有槐花、桂花。我现在终于知道宫中采办处给我的订单里为什么一直都有这些大量的各种鲜花的花瓣。为了能采购到这些鲜花瓣，没把我和赵栯愁死。
我原来以为宫女里的女子洗澡都只是用红月季的花瓣，因为电视上都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我洗澡也是红月季的花瓣。结果今晚本姑娘的待遇提升了不少，居然让我自己选。
因为电视上看多了，我自然不会再选红月季。想来想去，还是选了茉莉花。轻轻淡雅的香气，最适合夏天。
当一个人吃饱了饭，睡足了觉，洗干净澡。才能体会什么叫真正的舒坦。
我坐在梳妆台，两个宫女帮我擦干湿漉漉的长发。这时听见外面的更鼓刚好敲了三声。
我是刚睡醒，但是瞧着屋子里的宫女各个耷拉着眼皮，索性轰了他们全都出去，把门给我关好，我不叫谁也不许进来。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还自在些。当然，我也有我的小九九，我这也是在给亲爱的宴青创造来看我的环境。我真的很想他。其实当我刚刚睁开眼的时候，我心里真心的希冀能看见他。真没想到，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如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