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那就太好了。今晚如果让殿主满意而归，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我抱着雪球，给同归行礼，故意打了官腔，“那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同归上来捏我的鼻子，“我真是拿你没辙，以后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降服了你。”
说说笑笑，两人走进了大殿。
此时太阳虽然已经西沉，虽然天色依然明亮，但是殿内已经掌了灯火。
我抱着雪球迈进大殿，就看见雕梁画柱，古朴雅致的大殿中央，一白一青两个世间绝尘的男子，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佟宴青刚刚落下一子，赵如临手持一子似乎正在犹豫子落何处。老贾依旧兢兢业业的站在赵如临的身侧。
这是我第一次见赵如临穿白色的衣袍，见他多次，他好像偏爱朱色和碧色。很少就见他穿清淡颜色的衣袍。只见他白色素锦衣袍，不带任何装饰。墨发半束半披，披在白色衣袍上的发，互相衬托，那发愈发的墨黑，那衣是愈发的雪白。从未见过这般素净的他，单单只见他一张侧脸，高挑的长眉，挺直的鼻梁，薄而富有棱角的唇就已让我惊艳不已。他端端盘腿坐在棋盘边，丝毫没有受到和我同归说笑声的影响，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这话是谁说的，男人最帅的时候，就是他全神贯注的时候。
佟宴青依旧是一身烟青色叠纱长袍，脸上依旧戴着遮去一半面容的乌金面具。不过对于见过他真容的我来说，无论他的外貌与衣着如何变化，无论他是变丑还是变俊，对于我而言，他就是他，这世上独一无二，无人可触及他的袍袂的他。所以我再去评价他的绝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我很高兴，他今晚只带了雪球来，没把雪盏和沈若君带来。
可能是听见我和同归的脚步声，佟宴青微微侧头朝我看了来，他在微笑，浅浅即止。我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处。赵如临终于落下手中的棋子，朝我看来，用一种极为随意的语气对佟宴青道：“她是徐卿的妹妹，与爱妃是闺中好友。”
佟宴青终于扭过了头，对我暖暖的微笑道：“看来本座的猫很喜欢你。”
我立刻抱着雪球给佟宴青跪下行礼，“民女参见殿主大人。”
“快起来吧。”佟宴青对我温和笑道。
同归身旁的宫女扶起了我。我规规矩矩的低头站着，同归走到如临的身旁问如临，“陛下棋下好了吗？”
如临看了看棋盘故作长叹一声，“半壁江山被师父围死，爱妃来的正是时候，正好不下了。”
佟宴青也不理他这徒弟的抱怨，看雪球依着我，眼中噙着笑意，“雪球，你若喜欢这位姑娘，以后你就跟着她吧。”
同归吃惊的表情都变了，我则赶忙给佟宴青跪下，“民女不敢。”说着松开双臂，将雪球放回到地面。
雪球摇了摇大尾巴，先是看了我，又看了佟宴青，然后向着佟宴青走了几步，又觉得舍不得我，索性在我和佟宴青中间盘着尾巴坐了下来。
佟宴青对我调侃的笑了，“看来它真动了想和你一起走的心思。”
我继续纠结的看了雪球，它想跟我走，我还不敢要它呢。
“依朕看，师父这猫今日是送不掉。”
“为何？”佟宴青又将目光投向如临。
“因为她不敢。她的身份如何敢收下师父的宝贝。”
这个坏人，他在激我。不过我可不吃他这套，立刻顺着如临的话说，“小女子确实不敢收了殿主大人的猫。”
雪球对我喵喵叫了几声，目光幽怨，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要它。
我只能用眼神安抚它，告诉它我的难处。这不是在宛城，我也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
“过来吧。”对着雪球招了招手，雪球又扭头看了我后，才晃悠悠的朝佟宴青走了过去，待雪球爬上他的肩膀，佟宴青对我道：“不要再跪了，快起来吧。”
我恭顺的站起身来，贾公公问如临，“陛下是否可以传膳了？”
如临清淡的点了点头。起身对佟宴青做了个请的手势，佟宴青优雅的起身与赵如临一同走向偏殿用膳。同归大咧咧的走向我，拉住我的手，跟在两人身后一同走向偏殿。
赵如临先主座，佟宴青坐在其左下首，同归坐在其右下首。赵如临不发话，我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
当然了，三人坐好，赵如临清淡无味的看了看我，扭头对佟宴青说，“师父，介意徐小姐同席否？”
佟宴青，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今晚本座只是陪席，一切陛下说了算。”这时安安静静卧在佟宴青肩膀上的雪球对我招了招小爪子，然后对我喵喵叫了两声。
同归抿着嘴笑，“殿主这猫好像是看上我家妹子了。”
佟宴青没说话，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如临嘴角也有了笑意，对我点了点头，“过来坐吧。听回话的人说，你自个儿忙了一下午，怎么不让人帮你？”
这人——搁在现在就是狗仔队总监的料。
我迈着小碎步，摸着裙角跪坐在如临的对角，“回陛下，菜都是找大厨做的，娘娘说喜欢喝我们家特质的果酒，这事不能交给别人做，必须亲力亲为。因为那种果酒的配方不能外传。”
“太好了。听你这么一说，真是勾起我的馋虫了。”同归对着我笑。
如临扭头对老贾说，传膳。
老贾刚准备对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发话，我对老贾笑道：“贾大公公能否等民女说句话？”
老贾扭头看如临，如临对老贾微颔了个首。
“麻烦贾大公公和宫女说一声，今晚上来的酒菜茶水点心，只要端上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等陛下、娘娘、殿主用完膳再传她们撤下。”老贾神色似有不解，我继续跟着解释，“晚上民女做的菜不多，正好一桌。”
老贾明白了我意思，对我点头，走出了偏殿安排传膳。
我看得出在佟宴青面前，同归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所以她一直在看我，但是也不说话。我用眼神安慰她，让她放心。
佟宴青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盘腿坐着。
不多时一个宫女端着黑底红边的漆木托盘来了。
托盘里是一节红蜡，一个炉架，一套白玉茶具。
因为我对这个时代的玻璃没有十足信心，真担心遇到明火玻璃会炸开，所以还是选择了白玉壶。
宫女将红烛点燃，然后架上我特地指定的小巧的炉架，将白玉茶具放在炉架之上，又在我们四人面前一人放置了一只白玉茶盅。
白玉虽然没有琉璃透彻，但是当底部的红烛燃起，并不热烈的烛光将白玉茶壶的壶壁映了个朦胧，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茶壶中盛着的液体。
“第一次见人用红蜡煮茶。”同归道。
我起身，拿起壶柄，先给赵如临倒了一杯，又依次给佟宴青和同归斟茶。最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不是茶。”同归嗅着白玉杯中香浓的液体，又仔细的看了看杯中液体的颜色。
“是茶。”我笑道，“只不过民女用山楂、苹果、枸杞、鲜橙皮等各色水果入料又加了蜂蜜冰糖，小火煮了半个时辰果茶。这东西既养胃又开胃，最适合饭前喝一小口了。”
听我说完，赵如临先拿了杯子轻啜一口，佟宴青和同归一同拿了杯子也抿了一口，同归大赞，“酸酸甜甜的，真好喝。”
我见三人均露出满意的微笑，自己也放心的喝了一口。
第二个宫女端着一个较大的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食案上，同归看了食盒里的菜品，“小冬，这是什么？”
“倾城暮雪。”
“用什么做的？”
“碎冰，八种珍果、秘制鲜果酱。”其实也就是现代叫冰粥。
宫女依次给我们四人按照我先前的嘱咐，现在碗里铺一层碎冰，然后再将八种水果的果肉丁摆在碎冰的上面。吃这东西筷子明显是不好用的，这个年代没有叉子，给天子用牙签戳水果也是不合适的，没办法只能用小号的勺子。
如临先尝了一口，对我微微的点头，同归立刻挖了一大勺，边吃边对我笑。倒是佟宴青没有动手，神色自若。他习惯了晚上看着别人吃。
我主动对佟宴青说，“殿主大人，这并不是主食。只是夏日消暑的水果。”
“是啊，是啊。殿主，这里面都是水果，并没有米粒儿，面粉之类的东西。”同归笑着向佟宴青极力推荐我的倾城暮雪。
明显佟宴青有犹豫，他先是看了看碗中色彩冰粉的果肉，又转眸奕奕的看了我。我真想告诉他，今晚做的一切都是专门为他做的。否则我这么懒的人，哪会自己动手忙活一下午。我对他澹然而笑，平静的看着他。
如临没有说话，目光清淡，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只见佟宴青，唇角上扬，说了句，“好吧。”然后拿骨节分明莹白修长的手指终于拿起了小勺，舀了一勺碎冰的果肉，优雅的放在口中。
我怀着忐忑的心，看着他。他在笑，像是一朵静夜里纯净的幽兰，悄然无息中绽放属于他的香怡与美丽。
“真甜。这里面一定放了糖。”
我的心随着他的微笑一同绽放，“然也。将果肉捣成泥，放入白糖蜂蜜奥成糊状，再加点冰水稀释。所以殿主大人放心的吃，全是消暑纳凉的水果。”
“今晚朕和爱妃是沾了师父的光才能吃到这水果宴。”如临看了看同归。
同归一点没听出来这句话里的酸意，反而对我一脸粲然，“小冬，快快，下面一道什么菜？成天吃的太荤，你这些有趣的东西正好清肠胃。”
我笑，“娘娘，这些可不是清肠胃的，这些可是养胃的好东西。前面的开胃果茶和倾城暮雪给胃垫了底，下面娘娘最喜欢的果酒便可以上席了。”
正说着，一宫女端着老大的一只酒壶四个杯盏走了过来。
酒壶我用的是琉璃壶，虽然酒壶外壁上雕皇家里必用的繁复的花纹，不过一点也不影响欣赏酒壶里的那一汪碧蓝。
“蓝色的酒！”同归赞道。
宫女给如临、同归和我一人倒了一杯。并没有给佟宴青斟酒。
如临问我，“师父喝什么？难道就喝那果茶？”
正说着一位宫女又端了一支琉璃壶走了过来，给佟宴青斟了小杯。
“民女知道殿主晚上有戒律，所以陛下与娘娘饮果酒，殿主大人饮果汁。”
“这些是不是你自己亲手做的？”佟宴青看了看两支琉璃壶中，慢慢盛着的琼瑶佳酿。
我得意的点了点头。
佟宴青对我举杯，“辛苦了。”如饮酒，对我一般先干为敬。
我赶忙也举杯与他对饮，“乐在其中，并不觉得辛苦。”
“这乐从何来？”做在我对面的如临目光烁烁的看了我。
他这么说，我突然觉得刚才那句话确实有欠考虑，被他抓到了把柄，于是赶忙让宫女给我又斟满一杯，端起琉璃杯，举杯向着如临道：“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乐。”随即我一口喝干。
如临淡淡的笑了，端杯饮干杯中酒。
这时同归对我笑道，“小冬你敬了殿主和陛下，还有我呢？”
我蹙了眉，心里暗道，姐姐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好不。
但是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对着同归举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娘娘与陛下幸福安康，早生贵子。”我说完又是一口喝干。
这话明显说道了同归的心思上，只见她眼波流转，含羞默默的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如临，而后才饮下杯中酒。
我是连着三杯酒灌下，顿时就觉得头有些晕，脸有些烧。心里想，不对啊，我今晚不是想好了策略要整整我正对面坐着的那位，别回头人家还没倒，我先倒了。
恰巧，宫女端来了第三道菜，这菜可是真正的放油炒，放锅里烧的菜，佟宴青也能吃的菜，拔丝苹果。
只不过我菜单上写了要将苹果肉切成心形。
同归看着还一人面前放了一小碗凉水不解问我。
我笑着自己示范，先夹了苹果拽出老长的几根糖丝来，然后放在凉水里滚一下，再吃进口中。
“这叫丝丝寸寸皆相思”
“你又把你兄长的那一套拿来应付。”赵如临拿起筷子，夹了苹果同样拽出几根糖丝，放在冰水里过一下，再放进口中。
我笑，“不满陛下说，这菜在我哥那边可吃不着。”
“也不知道天下的相思究竟有多少种，都被你和你兄长烧出那么多菜来，本座记得除夕夜你兄长也为本座做了个菜里面也有相思，好像是用专门的一种米，用勺舀起也是这许多的细丝。”佟宴青也夹了一筷子。
“我哥那是苦歪歪的相思，我这个是甜蜜蜜的相思，不一样。”
“我来尝尝小冬的甜蜜蜜。”说着同归也一样加了一筷子拔丝苹果吃的快活。
随后宫女又陆陆续续端上了，青梅山药泥、甜橙蛋羹、菠萝西瓜船、冰糖枸杞炖百果、千层水果酥、棉花糖水果球、五彩银耳水果羹、最后担心如临和同归晚上会饿给他俩特地做了个花开并蒂水果薄饼。
一桌五颜六色的食物吃的同归是心花怒放，佟宴青的筷子小勺也没闲着。倒是如临吃的不多，每样依旧浅尝即止。
有同归在总归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她酒量好总是自己挑头，左一轮右一轮的敬酒，她喝完了我必然也跟着喝一圈。
直喝的席间两名女子小脸绯红，佟宴青因喝的是果汁所以脸色依旧如玉，如临却是脸色越来越白。
我见达到预期效果，便更加得意的敬如临的酒，同归这个傻妞儿和着我一起整她男人。不过想来，她许是好些日子没这么高兴。
酒过三巡，如临由老贾扶着离席。我想他肯定是去吐了，神色稍有得意，醉眼迷离看了身边坐着的一尊玉雕。
对了这玉雕身上肩上还趴着一只白雪雪的小肉球。
我对那白雪雪的小肉球招了招手，“过来。”
那白雪雪的小肉球立刻从他主子的肩膀上跐溜了下来，跑到我跟前，对我献宠邀魅一番，我将它抱起，亲了它的唇，它立刻拿小肉垫子推我的脸，我佯装怒意，“竟嫌弃我。”
一旁同归笑嫣如花，“它嫌弃不应该吗？别看它只是一只猫，但是它成天趴着可是殿主尊驾的肩膀，对殿主同吃同睡，多少也沾了些殿主的灵气。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是啊。”我对着白雪雪的喜爱肉球傻傻的笑了，“确实，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与私相伴。”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盯着雪球两只黄蓝琉璃的眼珠子发怔，眼中竟然有湿润的感觉。生怕别人看出端倪，赶忙将雪球抱紧搂在怀里，底下脑袋，将自己这无端的泪水隐进雪球的柔顺中。
身旁突然安静了下来，雪球伸出小舌舔了舔我的脸颊，滑滑凉凉的。
“没想到这猫竟与你这般投缘，师傅依朕看不如把雪球暂时丢给徐小姐养几日。”
“呵呵。难得看雪球这么乖顺，尊了陛下的意。”
我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绪，抬头看了赵如临，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又坐回到我的对面，因为是正对着他，也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看到我的失态。不过我还是感谢他提议这些日子让雪球陪着我。
扬起脸时，我便依旧是那个灿烂的我。我一手搂着雪球，一手拿起酒杯，又敬了如临和佟宴青一杯以示感谢。
赵如临虽是喝下我的酒，不过却依旧冷不丁的损了我一句，“朕看徐小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想念家中的情郎哥？”
“家里的男伙计是多了些，特别有几个是打小一同长大的，像是家人一般相处。”头有些晕，不过心里大抵还是清明的。但是我对这种低度酒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不过我的酒量再不济也抵得上两个如临。
所以话说完，也没给别人再言的机会，立刻端起酒杯敬了如临，“陛下，小女子承蒙娘娘陛下抬爱能跟着一同来此等皇家别院开眼界，见识了皇家的气派与尊贵。加之今日小女子未想过居然还有幸与殿主大人同席，估计就是哥哥也没得到过这番荣宠。后头回家和我哥说去，让他慢慢嫉妒我去。”说完，立刻干掉杯中酒。
赵如临并不含糊，也是一口喝干。
我见他的脸色又白了些，心里那个高兴。同归此时才开始注意她家男人的脸色不太好，便开口对我道：“平日里陛下最多应付着喝个三五杯。”
我笑，“娘娘心疼啦？”
“心疼不是应该的？”同归反问。
她这句话说出来，在我脑子里过了一圈，发现越是直白的话，越是无懈可击，根本没话抵她，所以只得继续醉眼迷离，唇角噙笑，“娘娘说的是。”
同归目光清明，神色自若，除去脸颊上的那两朵桃花，根本就不似饮了多少酒。我当下判断，同归的酒量比我大，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今晚好像比她喝的多。当下心有不甘，想找她切磋。但是又想酒桌上不能树敌太多，何况敌人还是一家的。回头两个人联起手来整我，我就完蛋了。宫里可没赵栯帮我收拾残局。想想还是收敛一些，低下头去寻了杯果茶醒醒酒。
因为一桌上估摸着也就佟宴青最清醒，所以也只有他最安静。好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摸样。
不过见我安生了下来，他倒开了口道，“徐小姐和娘娘皆是女中豪杰，本座从未见过有女子如你俩这样爽快。”
脑子虽然反应有点慢，不过也立刻明白这是佟宴青在夸我和同归，让他开口夸人着实不易，于是对同归抛了个小小的眉眼，她心领神会，两朵姐妹花同时端杯，敬了佟宴青一杯。
佟宴青澹然笑着，透过面具后的双眸，漆黑中逸着星光，一张濯濯深秀的面庞在无数盏宫灯的映照下，宛如九天神祗，凡人中的俊逸却偏偏让人觉得周身氤氲了些云雾，好像随时都要飞回他的天宫去，这凡间并不属于他。
我，又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