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还在宴厅,她比朕能喝。”
我抿着嘴笑,“原来陛下找同归姐姐陪宴主要是因为姐姐能喝。能帮陛下挡酒。”
赵如临大笑了两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看他的表情我突然有些怅然,“我还以为陛下是因为喜欢同归姐姐。”
“喜欢或不喜欢,在这个皇宫里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不过同归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说完,如临轻咳了两声,转开了目光投向了平静的湖面。
能听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我心里已经算是非常满意。
“对面是谁住的楼宇?”我则将目光看向那两层小楼。
“不知道。你喜欢这个景?”
“春花秋月,小楼东风。谁不爱呢?”
“嗯。”赵如临微微颔首,从我身后走到我身侧,“朕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女装。”
“是不是看着很别扭?明明是一个人,却完全两个样子?”
“是有些。不过朕还是喜欢你现在这样。”
他这话说的太直接,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看着小湖对岸隐隐绰绰烛火。
“朕送你回去吧,一会同归见你一个人出来瞎逛,定会寻来。”
“嗯。其实我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才会在这里。陛下缘何会走到此处?”
“如果……朕对你说,知道你在这,特地过来,你信不信?”
我依旧没有看他,听着他这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全然没了平日里慵懒与肆意,他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我笑着打了个哈欠,“瞎逛了大半夜,还真有些困了。”
如临轻笑,“朕让人送你回去。来人。”
老贾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如临道:“把徐小姐送回住处。”
老贾道了声“遵旨”,拍了两下手,过了一会四个提着宫灯的宫女从远处走了过来。
我缓缓向如临施礼后离开。
四个宫女带着我,走了好久才回到同归的殿宇。把我送到大门口,四人便立刻走了。我自己一人进了殿中。
见我回来,同归便急急的迎了上来,“你跑去哪里了?我刚回来,她们回我说你出去溜达了一个半时辰还没回来。我这正要叫人出去寻你。”
我笑着,“一个人没意思,我就出去转转,结果七转八转居然迷了路。”
“那你怎么回来的?”
“陛下派人送我回来的?”我直接说。
“陛下?”同归睁大了眼睛,脸颊因为喝了酒也带着俏丽的桃红。
于是我把我迷路,在小湖边遇到如临,如临又派人将我送回来的事细细告诉了同归。当然隐去了一些没有必要说的话。
“陛下确实不胜酒力。”同归坐在梳妆台边,几个宫女忙着帮其拆发髻,取下首饰。
“可不。”我故作轻松,坐在一边,用手撑住下巴,“我见陛下走路都有些晕乎乎的,两个眼睛红红的。不过陛下说了,有爱妃在朕身边,朕觉得轻松多了。”
“哈哈,陛下真这么说?”
我用力点了点头。拿着同归的一只凤钗放在手把玩,金灿的流苏,碧蓝的点翠,闪闪的宝石,握在手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寒。
沐浴更衣完毕,到了就寝的时间,同归打发了人去问陛下晚上在何处就寝。回来的人说,陛下晚上喝的有些多,在自己寝宫已经睡下了。
我见着同归有些失落,便想着法逗她乐,反正赵如临也不来,她就拉着我与她同睡。
临睡前,我趁着同归与宫女说话,对着铜镜将面具重新在脸上仔细的按服帖,就担心晚上睡觉不老实万一做梦什么的,自己撕了面具,那就麻烦了。
同归见我对着镜子好像是在梳妆,便笑嘻嘻的跑过来,拿了梳子想帮我梳头。这客把我给惊着了,赶忙抢过梳子,“姐姐如今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能帮我梳头?”
同归又将梳子拿了过来,“我就把你当妹妹看了,姐姐帮妹妹梳头,天经地义。”说着拿着梳子真帮我梳起头来。
“小冬你今年十几了?”
“十五了。”
“那你如何还没有及笄?还成天披着头发。”
“八月十三才到生辰。”
“到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送你一份厚礼。”
“好啊。”我笑,“不过可别送我什么金钗玉簪的。姐姐送的肯定都是宝贝,送了我也不能戴只能放在首饰盒里看着,干瞪眼。”
“放心好了。我不会送你这么土的东西。再说了,我也知道小冬肯定是嫌送发钗的人太多,一个脑袋戴不过来。”
“才没有!”
“没有?没有你脸怎么会红?”同归拿梳子指着我,哈哈大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些烧,莫名其妙,我怎么会脸红?刚才我想到了什么?灵铃元宵节送我发钗时,赵栯说到时候他会送我。梳妆台里放着佟宴青送我的银钗。想到这,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对同归说,“我的生辰不要对别人说。只姐姐一人知道就好了。”
“你担心我会对谁说?”同归目光如星的看着我笑。
“不知道,反正我想别人知道我多大了。这样我还可以多自由几年。”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是啊。咱们中楚不是有法令,到岁数不婚配就会如何如何……所以越少人知道我岁数约好。”
“啊?小冬,你该不会准备十七八都不嫁人吧?”
“我就是这打算。我想好了,我也和我哥说好了。过几年他准备去外面转转,也会带着我一起。”
“瞎说。难道你哥到岁数了也不成婚?”
“如今的他,在中楚谁家的闺女敢嫁给他?”
我说到这,同归的明澈的眸子放出光来,“小冬,我告诉你个秘密。”
我有些惊喜,关于一个女子要告诉另外一个女子秘密的事,基本上说秘密的人已经把听秘密的人当成了真正的闺中密友。也就是说,在这个时空里我终于又找回了我的闺蜜。
在同归将寝殿里的宫女全部让她们退出去,拉着我上了床榻,两个人共枕一枕,同盖一被后,她侧身小声的附在我耳边对我道,“小冬,其实刚被封了夫人,陛下并不常来我这。我当时想,真是要谢谢你和你哥在陛下面前说了话,我这个夫人得来的太牵强。不过好在品级高,宫里的其他女人不知道我的底细,对我还算恭顺。后来陛下除了第一夜在我这留宿以外,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来过。”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同归,没说话。
“宫里的人就是这样,看你不得宠自然要把你往死里踩。不过陛下好像也不怎么去别的女人那。当时一共进了十二个女人,好像正正陛下碰过的一共不过两三个。因为我和我哥经常在外面玩,知道男人的一些心思。说真的,如我们这些家族的男人,男女通吃是很正常事。我估计其余的那些女子想不到这个。我想陛下既然喜欢你哥,我就……”
“姐姐聪明。”
同归嗤笑了一声,“你比我聪明多了,我一说你就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借着你哥身形。那一日我知道陛下要从哪里路过,我故意穿了一身你哥经常穿的天水碧的衣袍,然后当晚……陛下当晚就留在我这了。”
我看着她一脸羞红,我的心却有些沉重,连着呼吸都跟着沉重起来。
“同归,你哥够狠的。”
“啊?”
“陛下肩膀上有一圈红齿印,肯定是你哥干的。”
“不可能!”我的意思,当时隔了那么多衣服咬下去,有没有破皮只是一圈印子,最多两三天就会退去,同归进宫都是两个月后的事了,怎么可能印记还在。
同归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怎么不可能。大婚第一夜我亲眼见的。如果不是大婚当夜陛下留宿在我这,我哪能断定是你哥的手笔。而且这宫里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那齿印还在?”
“一直都在,和刚咬上去的一样。所以我怀疑是陛下用了什么药。”
“那就是了。既然姐姐都知道陛下是用了别的办法把这印记留了下来,姐姐又怎么断定是我哥干的?”
同归对我眨了眨眸子,想了想,“不是你哥还能有谁,我知道这些年陛下随着殿主练功是不近女色的。”
“既然姐姐和我说了秘密,那我也和姐姐说一个秘密。这样对姐姐才公平。”
“是关于陛下的吗?”
“是啊。是我哥和我说的。”
“快说,快说。”
“其实陛下随着殿主修炼不近女色那都是托词。陛下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他找我哥,也是一个托词。”
“你的意思,陛下其实和你哥根本没什么?”
“至少我哥这么和我说的。”
“不对。陛下他……”同归顿了言语,脸上的表情好像是羞于启齿。
“姐姐说出口就不要说了。”
“小冬,这事我只告诉你,因为你是徐青的妹妹。我如今得宠于陛下一大半也是因为你哥,刚才我和你说了,我穿了男装才留住了陛下,还有每回我和陛下……我都是穿着男装……”
我腾地坐了起来。同归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小冬,你怎么了?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我冷冷的回了同归。
“小冬,我抢不走你哥哥的恩宠。你看我的恩宠还是因为伴了你哥哥的样子才得来的。”
“不是。不是。”我急忙拉住同归的手。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连续说了几个“我”字,但是都没想好要怎么把话说出口,最后勉勉强强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拉着同归躺下,“姐姐就当我抽风。我只是没想到姐姐肯这样屈尊。”
“这有什么,我进宫的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能得到陛下的宠幸,保我鱼氏一门富贵,我都无所谓。对了,陛下亲口对我说了,我大哥终于要升官了。”
“太好了。”我真心的为同归感到高兴,再说鱼同殊也算是我的好朋友。
“是啊。我总算没白入宫。爹娘把我养这么大,总算还能为家里做些事。”
“你鱼氏一门五将,战功赫赫,你大哥为人沉稳,一点没有做武将的跋扈,陛下早就该给他升官了。”
“本来就是。说起这个我就气。若不是因为那个坏女人,我大哥现在最少也是中郎将了。”
听同归说到这,我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毕竟转移目标是所有逃避问题办法中的无上上之法。
我问,“我上回听她唤你还是满亲切的。”
“什么啊,你别被她骗了。”
“再厉害,你哥也是心甘情愿的。”
“那还不是她使了手段厉害。我哥又是个死心眼,撞了墙也不会后悔的人。”
“她一个长公主的身份,如何和你大哥相识的?看你哥的样子也不像是平日里沾花惹草的人,长公主又长在深宫,他们俩按理说根本见不着面才对。”
“小冬你说的对,本来,应该,确实,如此。但是那个女人从小就不是安守本分的人,先帝当是在位,她是先帝的长姐。在宫里待闷了就想出宫玩,先帝和长公主的感情很好,长公主要什么,只要不过分的先帝都会答应。只是出宫玩又没什么,所以先帝就派了我哥这么个榆木疙瘩做了长公主的侍卫。当时我哥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刚刚进宫当侍卫。”
我捂着嘴笑,“于是你哥见到貌若玄女,身若皎月,姿若惊鸿的长公主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定长公主啦?”
“才不是。明显是那女人勾引我哥在前。我哥如何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鱼家没有文官只出武将,本朝重文轻武,哪怕我鱼家战功再高,也不可能够得着长公主的裙边。不过具体我哥是怎么看上她,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是知道我大哥的,他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我小时候,长公主还来过我家几次,说是来我家看看看我家里的练武场,看看我爹的藏书阁。所以我见过她,她叫我的小名。”
“看她的样子对你哥也不是无意。”
“所以这才是最可恨的,她明明有了夫婿还不停的给我哥希望。小冬你知道吗,每年她都会派人送东西给我哥。”
“都送些什么?”
“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茶叶、书册、鲜果……没什么贵重的。不过确实一直在送。你说一个男人已经为你不娶妻了,你还不停的提醒他,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小冬你说,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我听着同归语速加快,胸口有了明显的起伏,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确实有些过分。”
“我爹娘为这事气的不行,但是我哥就是这样死心眼。”
“不过我看长公主的驸马也不是等闲之辈。”
“小冬我没看错你,你真是厉害。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驸马若是不厉害,如何能看着自己的妻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根本不动怒。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谈笑自若,云淡风轻。再懦弱的男人也受不了这事。如果知道的人不多也就罢了。关键是全城人都知道。但是他却无所谓。这样的人,真恐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作。而且他对长公主呵护的只叫咱们这些做女人嫉妒的要死。”
“怎么个好法?”
“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知道他们为什么到现在只有一个孩子?”
我小脸红红,低声说,“不是外面人传说他不行吗?还传说那孩子是你哥的。”
“胡说八道。我知道原因。”
同归这么一说,立刻将我的胃口高高吊起,“快说,快说。”
“因为那个女人生第一胎差点死掉,驸马心疼也差点死掉。所以再也不给那女人机会生孩子了。”
“哇……”我承认,我被深深的感动了。
同归捂住我的嘴,“大半夜的,你别把狼给召来了。”
我被同归捂着嘴,笑了一会,随后长长的呼了一气,“我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管我什么事,我只求着她别再惹我哥就好了。”
“以姐姐如今的身份,大不了找陛下给你哥指门婚事便是。”
“我正有此打算。不过这事治标不治本。把人家小姐娶进门,我哥成天冷个脸,我也不想害了人家。”
我眼珠子转了转,“我帮你想个办法。”
“小冬,我知道你是最好的。”说着同归楼主我的脖子,唇儿吧唧吧唧亲了我几口。
我连忙推她,“我不是陛下,亲我没用。”
“快说快说。什么好办法。”
“把你哥外调。调的越远越好。再派你喜欢的女子送到他身边去。那女子人选一定要温柔,一定要懂得照顾人,还要懂得……”我轻咳的两声没说下话,同归也肯定知道,“日久天长,总能把你哥这百炼钢,炼成绕指柔”
“这个办法好是好,不过估计行不通。”同归幽幽的叹了口气。
“为何?”
“因为陛下许给大哥的官职是卫尉丞。”
我也叹了口气,“确实。这么好的职位,让你哥去苦寒之地却是可惜。”
“不过。”我眼珠子又转了转,又想出来一个办法。
同归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不过,动不了你哥还可以动驸马呀。给驸马外放不就好了?我就不信驸马走了,长公主还能不跟着自己的夫婿走。”
“这事,我觉得她能做得出来。”同归嗤鼻。
“这事还得你出面,她与陛下根本没什么关系,陛下尊她也是做做样子,毕竟是当朝长公主。但是你不同,你是陛下的宠妃,你说几句话陛下总还是听的。我觉得只要把驸马外调,驸马总有办法让长公主心甘情愿的随着他走。这样你哥也就安心了。”
“小冬……你真是我的福将啊!”同归搂着我的脖子又“吧唧吧唧”亲了两口。
我被她折腾的没办法,只能翻身将脸埋在玉枕里,“娘娘,你要是想陛下你就去找他,别在这骚扰我。我没那嗜好。”
同归大笑,“放心,我的好妹妹。我也没那嗜好,睡觉!”
遂她也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沉,我才慢慢的移动了身子,平躺着看着床榻顶端的帐幔,想着同归说的话,脑子里思绪纷飞,好像天边已经吐了鱼肚白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觉起来感觉发觉同归早已不知去向,自己起来,立刻便有几个宫女围过来伺候我梳洗。
看那阵势,我有些不太适应。客客气气的拒绝了她们的殷勤,自己洗了脸漱口,自己随意半披半绾了小啾啾,然后吃了顿皇室早餐,又去皇室厕所参观了一下,出来时酣畅淋漓,全身通畅。心情愉悦,真想搞支小笔在某根柱子写上,某某某到此一游。
宫女告诉我,同归一大早就被陛下叫着游湖去了。因为走时我睡的正香,所以同归让宫女不要叫我,仍由着我睡。
结果我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刚舒舒服服的在苑中的大槐树下找了个凉快的地儿,准备坐下来磕磕瓜子,喝点绿豆汤,就看着一脸笑容的同归拉着绵绵笑意的如临一同从宫门外走了进来。老贾紧随其后。
什么是神仙眷侣?我今日是终于见识了。只见同归身穿织隐葵纹软缎交口半袖上衣,底下是湖蓝色纱裙。因为纱裙轻薄所以在裙底用至少四五种蓝色绣上了万顷波涛压底。随着同归盈步而来,那波涛像是鲜活起来一般,跃起,翻滚,平息。腰间的银丝宽厚的腰带将她的小腰衬托的更加纤细。原本她就比一般女子长的高挑,长腿、细腰、成熟的胸部,舒展的肩膀,袖长的脖颈……她在我心里如今就剩下了完美两个字。
只是她在完美也还是小鸟依人的依着身旁的赵如临。
说同归碧淘万顷,那赵如临就是夏日晚霞中那一轮并不耀眼,卸去了炽热,虐人心扉的落日。朱红色织云锦长袍,与同归的湖蓝色裙子相同,长袍同样丝织的质地,山风拂来,宽袖袍袂,像是晚霞的云,层层叠叠悠闲的随风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