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有佟宴青帮我想出的办法,我也就不用再操心如何回复赵如临。
我和赵栯说了佟宴青的想法,赵栯没有对我表示不满,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放心的去玩,生意上的事情有我。
这简直太让我意外了。我仔细的看了赵栯的脸,用手在他下颚摸了摸。赵栯随即打开了我的手,“你干嘛?”
“我摸摸你脸上有没有面具,你到底是不是赵木有啊?”
“废话。”赵栯凶巴巴的瞪我。
我随即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是你。”
赵栯对着我温和的笑了,“对你凶,才是我。对你和颜悦色就不是我了?小冬你对我有偏见。”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成天拉着脸。对外人笑的比阳光还灿烂,对我已经好久没笑过了。外人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你尊我是主子,对我不苟言笑。其实呢,我心里清楚,因为你不快活。”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心里为什么不高兴?”
我心里想,我傻呀,我问你,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吗。所以我只是傻笑,并不答他。
赵栯见我不问他,他也没准备自己说出答案,立刻换了话题,天子避暑,会跟着去一大拨人,这些人多是平日里雅苑淑苑的座上客,所以他让我放心。两个店不会有什么问题。淑苑那边反正又灵铃守着。灵铃虽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是也不是办糊涂事的人。
于是乎很快街头巷尾的宫廷秘闻,天子的男宠徐青得了伤风不能随君伴驾去镜湖别院,由鱼夫人出面让徐青的妹妹作为自己的闺中密友与车驾随行。
这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徐青想将自己的小妹推到天子面前,而鱼夫人的出面等于帮了徐青。一时间许多人在畅想,徐青给了鱼夫人多少钱财,鱼夫人才肯帮这个忙。
不过又有人想了,其实天子早就看上了徐青的小妹,只是一直没有由头召来宫中。正好借这个机会,让鱼夫人出面带上徐小姐。天子发话,鱼夫人也不敢不遵。只得敢怒不敢言,将徐小姐带上自己的车驾。
我和同归在去秦山的马车上,吃着零食喝着清茶,听着这些宫女们绘声绘色说着外面的传闻,两个人乐不可支。
其实这个传闻的正确答案为,知道陛下邀我哥哥去避暑,我也想去。可是哥哥生意太忙不可能走开大半个月。于是我托哥哥花了钱送了一封信给同归,婉转的告诉她,我很想她,很想和她一同去镜湖避暑别院玩玩。让她问问天子,我哥不去,我能不能去。”
同归便找了机会问了如临。我听同归给我描述当时赵如临的表情是,嘴角轻笑,好像还真认认真真的想了想,思考了之后,才答应了同归的话。然后还比较怅然的自喃了一句,“徐卿不能同去,真是可惜了。”
于是这才有我出现在天子宠妃鱼夫人的车驾中。
同归的马车相当的宽敞,宽敞到令人发指。除去案几,蒲垫。居然还有一张软榻。软榻前还隔着珠帘。
关键是我和同归坐在车厢里,里面还坐了两个宫女贴身伺候。
我看着车厢里的金光灿灿,啧啧嘴,“怪不得所有人都想着富贵。富贵真有富贵的好处。”
同归笑,“快擦擦你那张小嘴,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我伸头撩开珠帘,看了软榻。云锦幔,冰丝席,寒玉枕,榻上的纱帐里还悬着一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
看完后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么一比,我哥果然只配当一个土财主”
同归身旁两个宫女忍俊不禁,同归也跟着笑,“土财主好啊。土财主睡觉安身,不用担心饭里有没有人下毒,被子里有没有人藏针,走路的时候不担心有人下陷阱让你摔死。”
我看她说话神色如常,还带着轻松的笑意,所以我便直接问她,“这才几个月啊,就已经这样了?”
同归随手给我剥了个栗子,三分的一的笑道:“这恐怕只是刚刚开始呢。”
我将栗子往嘴里一塞,“看来娘娘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别娘娘不娘娘的。我听着刺耳。就叫我同归。”
我斜眼瞄了车厢里的两名宫女,同归看了我的眼神,“你也仔细过头了,我能把她们俩留在这里。明显的这两人是我的心腹。是我从娘家带进宫的。”
我仔细瞅了瞅两个宫女的样貌,确实觉得面熟。也就放下了心。
“同归姐姐,陛下带你可好?”这是我最关心的。
“什么好不好的,不就那么回事。”说着我瞧见同归的脸上悄然升起两朵红霞。
“姐姐,你脸怎么红了?”我一脸坏笑。
这时同归身旁的一个小宫女道:“陛下待小姐可好了。”
我目光灼灼瞅着同归问,“有多好?”
同归被我的目光瞧的有些无措,啐了我一口,“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这些做什么?”
我笑,“姐姐进宫前可想过陛下对你的好?”
“没有。我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心里有人。只是陛下对我的态度,确实让我有些意外。”说着同归底下了头,脸上的红润更加明显。
现在轮到我纳闷了,难道赵如临转性了?真喜欢上了同归?不太可能啊。以他那样可以抱着骨灰睡五年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
这话我也只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提。
从汉梁到秦山这段路,我和赵栯坐了老柳的马车一共也就走了三个时辰。随着天子銮驾却整整走了一天。早上出门傍晚才到镜湖别院,简直是龟爬的速度。
冬天整个秦山一片冰峰,出了冰雪什么景致也看不见。到了夏日,满目层峦叠嶂,翠木松柏。山风掠过,松涛阵阵,空气中漂浮着属于青绿的香气,身心顿时清爽无比。我还没下马车,站在车辕上,闭着眼睛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口凉爽的空气。
同归由两个贴身的宫女扶着,仰头笑我,“小冬,闻到了什么有?”
“真香。”我笑着蹦下了车辕。
同归说我,“你看看你,都多大的姑娘了,蹦蹦跳跳还和小孩子一样。”
我对同归眨了眨眼眸,“羡慕吧?”
同归笑意里含着继续怅然道:“羡慕。真心的羡慕。”说罢拉住我的手,由宫人领着进了镜湖别院属于她的华凌殿。
天子驾临,别院自然是早早收拾妥当。所以只是宫女们把行礼抬进华凌殿,东西放好也就没什么事了。
看着天色渐暗,有太监过来传话,说晚上天子要在别院宴请一同随行的宾客,让同归准备一下,伴君侍驾。
得了口谕,闲下来的宫女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伺候同归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我在一帮和没事人一样,单手撑着下巴看热闹。
别说,同归虽然样貌并不是如何倾城,不过随着宫女们的巧手装扮,很快的一位云鬓玳瑁簪。雪臂金花钏,玉腕双跳脱,秀足珍珠履的宫廷美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当同归穿着深黛色纱襦裙,在我面前转了一圈。我承认,我被她的风姿迷住了。她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弱,一双英气十足的秀美,眼眸流转的眸子,在刚刚燃起的灯火下,映出一汪春水。就别那笔挺的鼻子,略带傲气的唇角。
“同归你真是太美了!!!”我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怎么她做姑娘的时候,我竟没发现她的美丽。
同归对我笑,“做姑娘的时候总不在乎自己的仪表,和哥哥一起穿着男装四处跑。进了宫才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学如何做个女人。何况……”同归小脸乔红,走到我身边在我耳畔轻声道,“何况我如今可是个彻底的女人。”
我扑哧笑出声来,遂在同归的耳畔道:“女人是花,得不到滋润自然枯萎。看来陛下的功夫不错,瞧把你滋润的。”
同归对我咬了牙,做了个要掐我脖子的动作,我赶忙躲开,她身上虽然有些功夫,但是毕竟广袖披肩和宫裙束缚住了她的手脚。我像只猴子四处乱逃,她有些蠢笨的追着我跑。
“死小冬,你给我站住!”她指着我故作生气。
“好夫人,好娘娘,您就放了小的吧。”我对着她一个劲的坏笑。
一帮宫女跟在同归后面提着裙子,护着她,怕她摔倒,口中齐齐喊道,“娘娘小心啊,娘娘别追了……徐小姐停下来吧……”
一时间整个殿内鸡飞狗跳,喧闹无比。
我一边跑绕着正殿的六个盘柱跑,一边回头逗同归,“娘娘,追上我给你打。”
同归在后面追,“你别给我抓住!”
我边跑边大笑,“小人谨遵娘娘懿旨,坚决不给娘娘抓住!”
这时我的脑袋还没转过来看路,就听得“咚”的一身闷响,我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那个人被我撞的不轻,因为那个人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我自己也被撞懵了。
随后就听见一声叱喝,“大胆!”
这时候我大概知道我撞到了谁,所以连头都没抬,赶忙低头跪下。
随后就听得身后同归奔了过来,“陛下,陛下,撞着哪了?”
赵如临声音冷冷不带任何感情,“拖出去。”
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两个太监把我的胳膊左右一架就往殿外拖。
这时同归给赵如临跪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徐姑娘不是有意冲撞圣驾的。陛下饶了她吧。”
“慢着……”赵如临终于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想起来,我带着徐冬的面具,他也从来没见过我转过女装。他一时没认出我来也是理所当然。
两个拖着我的小太监松开了手,我赶忙给他跪下,“民女无心之过冲撞了陛下。陛下恕罪。”
“你是徐卿的妹妹?”赵如临朝我走了过来。
我低着头装着不敢看他,“回陛下。民女正是。”
“抬起头来。”
我赶忙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赵如临,只见他的一双凤目灼灼而视,盯着我的脸,我被他瞧的有些慌神,赶忙又低下了脑袋、
“朕让你低头了吗?”
我无奈只能再次抬头,微微撅了嘴,表示了我心里小抗议。既然都知道我是谁了,为什么还不放不过我。
被他看的手足无措,又不能转走目光,只能瞟了一眼跪在他身后的同归,同归此时也正目光闪烁的看着我。
整个大殿静谧异常,每一个人敢出一口大气儿,除了赵如临带来的人以外,原先殿内所有人全都跪着。
我看了同归,她明显帮不了我。我又看了站在如临身侧的老贾公公,只是他应该不知道我就是徐青。所以他也不会帮我。
我被赵如临冷冷目光压迫的快要崩溃,真不知道他这样看着我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又把我当成那个女人?
半晌,我突然在赵如临的眼眸里发现了一丝笑意,随即着笑意慢慢的扩散到了他的唇边,我先是不解,随即又一头恼火,他又在戏弄我。
我紧紧抿着唇,将脑袋转开。赵如临转过身去,看着同归道,“爱妃平身,都起来吧。”
我恶恶的起身,不过因为装着初见,我必须谨慎恭顺。所以我躬着身站到了墙角。
谁知道扶起同归后又转身对我招了招手,“你过来。”
我低着头蹙着眉,走到他的身边,“你哥哥身体可好些了?”
我冷着脸,闷着声,“回陛下,不太好。”
“有意思,你哥哥生病你跑出来玩。”
我心里嘀咕,装什么装。但是嘴上还得恭顺的回答,“民女原本不想来,不过哥哥说难得有这机会。”
“嗯。等回去告诉你哥哥,朕很想念他。让他好好养病。身子好了就来见朕。”
我点头称“是”。
同归见如临不再生我的气,离了拉我站到她身边,“要不要招太医,看看陛下有没有撞到哪?”
如临摇了摇手,“不用了。朕原本是来接爱妃同去赴宴。”
我迅速的瞅了两个人的表情,一个波澜不惊一个目露欣喜。
谁先爱了,谁先输。看来同归已经彻底忘记了,她曾对我说的话。
两人携手离去。我坐在凉席上拍着胸口顺着气,刚才真吓着我了。
有宫女给我端来花茶,有宫女问我是否要吃些东西。
我和在车上吃了一天的临时,觉得不饿。便问了宫女,我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
有宫女回我,“自然可以。晚上别院里的贵人们都去参加天子的宫宴了。姑娘四处走走无妨。这里不比皇宫,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长舒了一口,正准备独自出门。有宫女给我一个玉牌,玉牌上雕刻着一个“鱼”字。我明白这玉牌的意思,谢了宫女的好意。将玉牌揣在腰间,在这皇家避暑别院里四处逛逛。
出了殿宇,立刻觉得浑身凉爽的想要飞起来。仰头看了天空,一轮玄月高高挂起。柠黄中散发着属于夜的温柔。
曲径通幽,顺着游廊,小径绕了一圈,听着虫鸣蛙叫不绝于耳,看着眼前盏盏宫灯在夏日夜风中摇弋生姿,心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在悠闲。偶尔遇见持刀护卫,我立刻掏出腰间玉牌,护卫也就不再多问。
皇家别院自当比大户人家的家宅宽敞、繁复、奢华。我东绕西绕,也不知道自己绕到了何处,反正头顶还是那轮玄月,身侧还是那一阵阵的清爽的凉风。
其实我出来溜达还有一个原因,想看看佟宴青住在哪个院子里。我并不奢望能遇见他,只是想追寻一下曾经逝去的时光,那天也是个夏日,我正准备开门,却看见他打开了门,对我微笑。他问我,怎么脸红了。我低头不语。这一转眼已经四年前的事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突然而已。突然的相遇,突然的错过,突然的相拥,突然的冷漠。
想到这些,又开始鄙视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人家只把你当自己妹妹的替身,这是你的运气。除了运气别再奢望什么。
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被自己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折腾的立刻全无兴致。想想与其浪费时间想这些,还不如早点回去睡大觉。因为天热,好多天没有睡好。难得山中安安静静,又不用想明天一早起床赶着去淑苑上班。
只是看了看面前的路有些踌躇。顺着原路返回,绕了一圈还在原地。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假山上种了一些花草,假山边又种了一些柳树,繁茂的柳枝正被清亮的夜风轻轻的抚触着,温柔的轻轻摇摆。
一条路不对,我走第二条路。只是我刚走了几步,听见有两个脚步过来,我高兴的迎着脚步走了过去。谁知那两个脚步停了下来,开始说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声音很轻,是两个女人,好像在争吵,一个很强硬,一个开始还在抵抗,渐渐的被另外一个强硬的语调压制住,开始小声的哭泣。
我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神什么,觉得无趣,轻轻转身离开,这时那个小声哀泣的女子突然说,“殿主会杀了我们。”
我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深深的拽住,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这女子的声音我听过,我知道她是谁。这时我能做的只是竖着耳朵,只祈求与她对话的人也能回答一句汉语。
只可惜与她对话的女子,又开始叽里咕噜恶狠狠的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
“不行,不行。”那女子小声的哀求,“君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殿主好。但是此事要是被殿主知道了,我只怕我们想死都死不成。”
“只要是为了殿主好,死或者不死又如何?你忘记当初殿主收下我们,我们对殿主发的毒誓了?”
果然对话的一个是雪盏一个是沈若君。
“可是……”
“你还犹豫什么!”
我竖着耳朵,想听她们俩到底要做什么,谁知道两个人又开始叽里咕噜说起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沈若君一直用言语压着雪盏,雪盏好像一直在劝解沈若君。这两个人肯定不会害佟宴青,这点我可以肯定。但是两个人要背着佟宴青做什么事?我实在听不懂。就听得她们的对话里有几个词语反复的出现。我强记下这几个词语。
两个人说了一会,应该是雪盏最后同意了沈若君的话,两个人便离开了假山。
我从影影憧憧现出身来,脑子用拼音强记下刚才她们反复说的词语。
她们出现在这里,那么佟宴青的住所肯定就在附近。不过此时的我已经全然没了心情。我想吹云笛让佟宴青来见我,我好把刚才遇见的事告诉他。但是想想这毕竟是陌生的地方,我可以听见别人的秘密,那么别人肯定也能窥探我和佟宴青之间的秘密。
我必须谨慎。
不过好在这两个姑娘,反复的说是为佟宴青好。所以我并不是太过担心。
心里装着事,绕着游廊小径走了几圈,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走到了哪里。眼前出现一个面积不大的小湖,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上的玄月。湖的对岸是一栋两层楼宇,楼里上下大约七八个窗户,可能因为天热,窗户都敞开着。
旖旎的烛火从窗中逸出,也许是走累了,也许是觉得小湖,月光,烛火给我的感觉太过柔美。也许是心里并不平静,人倚着湖边的垂柳,看着对面的楼宇发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人说话,“难得看见你安安静静的。”
我未回头,继续看着对面的小楼,“若不沉下性子欣赏这份雅致,岂不辜负了眼前的美景?”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这句话好像问反了。”我扭过头,转眸看着赵如临,见他一身青衣便袍,站在我身后。明显已经换过衣袍。
“喝的有点多,觉得心燥。”
他这么说,我凑着算不得明亮的月光,发现他那白玉般的脸颊上,确实润着浅浅绯红。看着我的眼神明灭不清。
“同归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