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赵如临突然妩媚的笑了道:“在徐卿面前的都是朕。”
我啧啧嘴,然后脸上继续含着笑意,“我始终觉得那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不是冲动的人,怎么会想着带着那十几个人就想杀了陛下。”
“哎。徐卿,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赵如临又浅浅的叹了口气,“他有那么大胆子,自然是有人肯帮他。否则他如何能冲进朕的寝宫。又如何带着你还能全身而退?这事不是两三个人配合就能做得了的。不过,朕也不用操心,这些事丞相大人都会帮朕解决好。过几日开印,朕一定能收到一份能让朕满意的奏章。”
我仔细的想了一下他说的话。确实,我只想到了慕容鸿烈的复仇,没想到其实想要眼前这男子性命的人多的就是。也是,凭着那十步一岗,三步一岗,一步一岗的保卫规模。慕容鸿烈怎么可能带着十几个人冲的进来。
就算赵如临当是离开了寝宫带走了一部分侍卫,就算那十几个人各个武功高强,我也觉得这事来的太轻易了。
这事只能是一场里应外合,配合严谨,计划周密的刺杀。
“你现在知道自己多笨了吧?”赵如临眼角眉梢均含着淡淡的冷嘲。
我想着他微微的颔首,“确实。我只想到是他要复仇。没想那么复杂。”
“嗯,态度不错。”赵如临清淡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以后在这宫里,你要学的事多着呢。”
“阴谋诡计,我学不来,也不想学。”我直言。
“不想学,就等死。”赵如临丢给我一句话后,又对门外轻声唤,“来啊。”
我心里一阵惊喜,以为可以走了。又直了直身子。
结果人家只是慵慵懒懒的对进来的一名小太监道:“去看看老贾那边忙好没,忙好了告诉他让他过来。”
小太监领旨,退去。
赵如临扫了我一眼:“时辰还早,别急。一会若是老贾来了,估计你就舍不得走了。”
我简简单单的“哦”了一身,拿起那本《南秦山水志》继续啃书去了。因知道是佟宴青年少时所写,所以看起来更加认真,更加投入。
等这件藏书阁的门被轻轻的推开,有人进来我都全然不知。
只是当赵如临说话,我才恍如隔世的将头抬起,发现那穿着紫色太太监服的老贾公公手里抱着十几个画轴。
“都在这了?”赵如临问老贾。
老贾抱着画轴点头,“禀陛下。都在老奴这了。”
“放在这,你出去吧。”赵如临指了指横在他和我之间的小案几。
老贾微微躬着身子将一捧画轴一个一个的落好,临了,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只得以微微的笑意回敬他的那不明深意的目光。
“老奴就在门口候着。”老贾将画轴码放好,对赵如临道。
赵如临并未说话。老贾退出书阁。将门从外轻轻合上。
“这是什么?”我指了指那些画轴。心想难道他给我看书还要给我看名画?
“你记得朕在除夕宴上说过的话吧?”
“陛下那天说了许多话。”我言下之意,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赵如临笑了笑,“朕说过了正月选妃的事。”
我拍了拍自己脑袋,然后指了指那些画轴,“这些画轴和选妃有什么关系?”
只见赵如临一张俊美无涛的面容瞬间崩溃,“徐卿,朕现在终于相信,你确实是这个世上的异类。”
我肯定的点了头,“陛下。草民只当陛下在夸赞草民。”
“哎……”赵如临再一次发出今晚第n次浅叹,指了十几个画轴,“这些都是待选秀女,这些人应该你都认识。所以朕今晚特地召你来。”
这下轮到我崩溃了,感情绕了那么大个圈子,这位仁兄只是想他找老婆让我给他把把关。
“这些画像都是画师去画的,收受贿赂是肯定的。虽然朕无意选妃,但是既然躲不掉,那肯定也要选些看的顺眼的。偶尔能说得上几句话的。这里面的女子就算没去过你的淑苑,你肯定也从别人口中对她们略知一二。”
这么看我的淑苑情报系统,要开始第一次发挥正能量了。
于是兴冲冲的打开第一卷画轴,看着画中人,又看了画卷上方的题字,差点笑出声来。
“怎么?”赵如临脑袋伸过来,问我。
“这画师估计是收了柳家不少钱,愣把柳家小姐画成了另外一位美人。”
“她长的很丑?”赵如临问我。
“不丑。只是身材圆圆润润,哪里似这画中一般弱柳扶风。明明是圆盘脸,给画成了瓜子脸。”我道笑着道。
“圆圆润润手感好。像你这样的骨头架子,没男人喜欢的。”赵如临对我调笑。
我只当什么也没听见:“这柳家小姐经常随着嫂子去我那。人活泼可爱。还经常也说出一些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
赵如临点了点头。我将画册卷起,放在一边。
又兴冲冲的拿起第二个画轴。
“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当家主母帮着夫君挑选侍妾。”
这话听着我就不乐意了,脾气再好也有个底线。再说,我从心里根本就不怕他。所以立刻冷了面容,将画轴一放。又拿起那《本南秦风水志》身子靠向软垫。用实际行动,抗议。
“呦,生气啦。”对面那人口气里含了轻松的笑意。
我懒得再理他,心里想着手里的书多半是不给我带走的,所以能吃下去多少就要吃多少。
见我没出声,对面的人也没再说话。横在我们俩中间的已经不单单只是那张摞满了画轴的案几。
其间有人端茶进来,有人送了点心进来,我全然不理,只顾着自己靠在软垫上看书。
门开了,又有人走了进来。我依旧全情忘我的啃书中。
那人几乎已经走到我的跟前,我才猛然嗅到那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清怡的香味早就萦绕在我的鼻端。
我连忙坐起,一仰头,正好看着带着乌金面具一身烟青色华服的佟宴青正低眸看着我笑,我脸上立刻觉得有些发烧,连忙转头去看赵如临,人家正端着白玉茶盅似笑非笑的喝着茶,吃着点心。
“佟大哥。”我低头快速冷静自己的心情。感觉好久没和他这样面对面的在一起。
“师尊还在,我不方便去找你。是我让陛下召你来。只是我临来见你,又被师尊拉住说了些教中事务,又耽搁了时间。等急了吧。”
我立刻愤愤的扭头瞪了赵如临,他直接和我说是大哥找我来的不就结了。
结果人家只凤目含情,妩媚动人的扫了我一眼,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柔的端起茶盅,非常优雅的轻啜一口茶香。当他昨晚这一连串优雅妩媚的动作后,突然又甩给我一个极度鄙夷的眼神。
我被他这眼神看的一怔,立刻又回敬他一个冷哼。
这时赵如临张口,“师父,您这义妹属猪的,不会说话,只会哼哼。”
“陛下怎么知道草民属猪?草民还真的属猪。”我得意的看了赵如临那修长的双眉猛的高高挑起。
“冬儿,不得无礼。”佟宴青微笑着斥了我。
“是是是。”手里攥着书册,从榻上下来站到一边。总不能我坐着,让佟大神站着。
佟宴青笑着对我点了点头,算是谢谢。撩起烟青色叠纱长袍坐于榻上。
“来人,去给徐公子找张凳子。”赵如临吩咐。
立刻有小太监搬了张裹着丝锦的凳子进了来。
我笑嘻嘻的往凳子上一座便问佟宴青,“佟大哥召我来有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看看你恢复的如何,另外给你道个歉,那日我若不给你云笛,你也不会因此受伤。”
我立刻起身,朝着佟宴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好得很,这几日和赵栯到处玩耍,还去了后山挖野菜。”
“嗯。玩的不亦乐乎,连披风丢了都全然不知。”佟宴青眼中含着宠溺的笑容。
“是大哥的人帮我把披风收回去的呀?”
“明知故问。”一旁的赵如临,抓住时机对我冷嘲。
我也不理他,只看着佟宴青。
佟宴青微微的点了头,“冬儿,以后出门面具还是要戴的。”
“为什么?”我不解。在汉梁又没有人认识我。
“冬儿,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有时候皮囊长的太好,也是一种负担。虽然每日你出门都戴着帏帽,但是总会有人瞧见你的真容。”
“我的脸怎么了?”我一边问,一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正常啊,俩眼睛,俩鼻孔,一张嘴。
“猪果然是笨死的。”赵如临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佟大哥,你帮我评评理。”我撅了撅嘴,根本不看赵如临。
“呵呵……”佟宴青乌金面具后的明眸看了一眼赵如临,又将目光转回,对我道:“我的话都和你说的那样清楚了,你还问。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样貌已和在宛城时大不相同?”
“不觉得。我很少照镜子,照镜子的时候都戴着面具。大多数时连睡觉都戴着面具。”
“好吧。徐大掌柜的,朕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长的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貌美,而且你的眼睛和一般人不一样。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另外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如果被有心人看见你的容貌,难免会拿你出来做文章。”赵如临将白玉茶盅放下,坐直了背,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我皱了皱眉头先看了佟宴青,又瞅了瞅赵如临。
什么叫我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我在脑子里迅速的想了想,不对啊,我眼睛也不是很妩媚动人,我也不会对人抛媚眼啊。
我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我看书看的,视力不太好。所以习惯性的眯着眼看人。”我是这样回复赵如临的。
佟宴青微笑着道:“其实原因并不重要。我和陛下也是为了你好。”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手中拿着书册问佟宴青,“佟大哥,这书真是你写的?”
佟宴青从我手中接过书册,翻了两张,嘴角轻扬,“是的。是我年少时所写。那时候刚刚随着师尊来到汉粱,到了这才知道世人对南秦颇有微词,那时候时间多闲得无聊就动笔写了这个。”
“真是佟大哥写的?”我惊喜。
那边赵如临又浅浅的叹息了一声。我扭头看了看他,冲着他明媚的笑了。
他对我好想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原先还不知道佟大哥是南秦人。”
“主要是我没说过。”佟宴青对我笑道。
“佟大哥,我听赵栯说,那天晚上你临走时很不好,现在恢复的如何?”
“没事。主要我没想到赵栯那孩子手脚那么慢,早就该带你走。这事我得罚他。”
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必须的。”
“看你这样,青也就放心了。我的人天天跟着你和赵栯走街串巷,还跑去挖野菜。大早上的跑去爬秦山看日出。这几天是辛苦他们了。回头我让他们去你的雅苑敲你一顿竹杠,你别舍不得。”
我咧着嘴大笑了两声,畅快的道:“大哥也一定要跟着来。对了大哥晚上不吃东西。要不你们中午来,我让张大厨专门给你们开小灶。”
“徐卿,何时你的雅苑也能为朕中午开张,给朕专门开个小灶?”那边有人轻飘飘的飘过来一句话。
我立刻龇着牙回他,“正好一起。”
赵如临白了我一眼,“朕就不打扰师傅的雅兴了。还是哪天朕自己过去。”
佟宴青看着我和赵如临的你来我往,嘴角逸着笑,眼睛里一如平静,波澜不惊。
最后赵如临开口,还是让我将那十几卷画轴一一打开,说了自己的想法。佟宴青一直含着笑,耐心的听我叽喳喳说个没完。
只是我在这一摞子画册的最底下看见了鱼同归的画像,这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本应如此。于是我竭尽所能的说了她许多好话,最后连佟宴青都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因为我素日鱼同书殊交好,所以才会帮他小妹说那么多好话。
对于佟宴青,我没有必要做任何隐瞒,直接说了两个字“是的”。不过我又和赵如临说了,我对鱼同归的仰慕,觉得和她很投缘,性子里也都透着豪爽。
我说的是口干舌燥,赵如临从头至尾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听进去,反正我都是凭良心说的话,不怕天打雷劈。
等我从云台殿出来,何止已是三更,听了宫中的更鼓已经敲了五更。
佟宴青与我一同下了云台殿的楼梯。虽然我很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这毕竟是在室外,而且我现在总算明白,这皇宫里到处都长满了眼睛,长满了耳朵,长满了口舌。所以坚决不会在不安全的地方多说一个字。
一名小太监提着琉璃宫灯在我和佟宴青面前照路,我和佟宴青并排无声下着楼梯。
整个楼梯如恐怖片里那样阴森,窄窄的长长的,不停的转角。
来的时候天尚未黑透,而现在正好是黎明与黑夜交接的那个天地最为黑暗的时间。
还好是佟宴青在我身边,否则我还不定自己把自己吓成什么样。
佟宴青的脚步是无声无息的,但是我和那小太监的脚步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地地道道的恐怖片的经典配音。
如果我能开口说话,可能心里的恐惧感还会小一点。但是此时此境,我是越走,脚步越哆嗦。越走,眼睛越是不敢看那一盏孤灯照射下的阴森。
这是一双温凉如玉的手掌悄然的伸进了我的广袖,准确的捉住了我的小手,紧紧的握住。力度颇大,觉得有些疼痛。
不过刚才幽恐的心里瞬间开出了五彩的花儿,那花儿明媚,在眼光下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如临使性子,非要除夕喊你来。我想阻止,但是你知道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表面上他对我还算尊重,但是遇到他认死理的事情,他也是决不让步的人。不过他答应我绝对不会为难你,所以我也就随着他去了。谁知道,你竟得师尊如此欢喜,欢喜到师尊愿意主动去探寻你。只怪你太出色。我的云笛是千山雪玉做的,笛身轻薄如纸,受不得重压。那天晚上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的来,当我听到你被人劫走,我悔当初就算和如临闹僵也不应该让你来宫里走一趟。”
听了他的这种传话。让我突然想到那盛夏的祭台,那飘着雨的小院,那梦魇的黄昏。恍如隔世,我这时才意识到,在汉梁这一年多,我和他已经慢慢的远离。因为我已经彻底忘记我与他还有另外一种沟通方式。
“宴青大哥不要自责。我好得很。除夕那天的菜好吃不?”
“好吃。”
“那答应我,我和你很认真的说,挑个中午我专门请你。”
“好。一定。”
“不许带别人。”
“好。一定。”
“欠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
佟宴青半天没传话过来,我心里哈哈大笑。他肯定是忘记了那事,我估计不往那五彩树上想,不提醒他。
安安静静下了五六个台阶,佟宴青才传话过来,“我一直念着这事,总在想什么时候给你补上。不过一切都要待师尊走了之后。”
“大哥的师尊什么时候走?”
“快了。过完十五。这次师尊来的使命已完成。”
“哦,让陛下纳妃。”
“呵呵,是的。这事只有师尊说了如临才会听。”
“只是可惜了那些千金小姐们,深宫寂寞的过一辈子了。”
“也不尽然,她们会得到她们想要的,如临对女子一向慷慨。再说人心都不是铁打了,难保会有哪家闺秀有手段有本事能将如临从那坛子骨灰里拽出来。”
“可能吗?”
“他还如此年轻,他这样主要是在和丞相怄气。”
“对了,慕容鸿烈和我原话说,这世上唯一能伤的了公孙冉的只有他儿子。”
“呵呵,是的。”
“有些不明白。”
“说起来太复杂。也许以后如临愿意亲口告诉你,他与他父亲之间的事情。”
“不太可能。我觉得他这个人看上去懒散不羁,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应该和他表现出来的完全相反。”
“冬儿。如临是个可怜的人。可能你也从我的话里猜出几分,他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如果可以你尽量对他好一些,让他活的稍微轻松一些。”
“这算是宴青大哥交给我的任务吗?”我在心里笑问。
“算是吧。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
“真的?”
“最多不过五年。”
“如果你想,肯定有办法救他。”
“宴青不行……”
“哎,可惜了。”我在心里长叹,这么妖冶的美貌男,注定了年纪轻轻的要死去,虽然与他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心里也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也许有人可以。”佟宴青又传过话来。
“谁?你都不行,还有谁行?难道你师尊可以救他?”我立刻问。
“这个现在不能说。”佟宴青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我明白一旦他这么说了,我就不能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出来楼梯,佟宴青看着我上了马车。我进了车厢后,没有掀开窗帘看他。因为环境不允许。不过我想他一定会站在马车边注视着我离开。
只是待马车出了宫门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将马车拦下。
我听见押车的太监问,“何人大胆,敢拦下宫中车驾?”
随后便听见赵栯那响亮的声音,“小的是雅苑的管事,特地来接主子回府。”
我连忙掀开车帘,几乎是从马车上蹦了下来,赵栯准确的扶住了我。
我对押车的太监道:“有劳公公了,早点回宫休息吧。这位是在下的人。”
赶车的人和押车的太监听我这么说了,自然十分乐意,他们也想早点回去休息。和我客套了几句便掉头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