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和做贼的一样,轻手轻脚吹燃火折子点了一支红烛。包袱很小,小到可以握在掌中。白锦布包裹的相当紧致,因右手使不上劲,我一边奋力的拆布结,一边心里在哭。这些武功高强的人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小女子的感受。
忙活半天一头汗,就差用牙去拆布结。
有人叩门。轻微的两声。今晚还真热闹,起身走到门边问“谁?”
外面那人轻声道:“我。”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把门打开。
外面那人穿着薄衣薄衫。我一看就笑了,“大半夜还穿这么周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般都光着膀子睡觉。”
“你不也是?”赵栯冷哼了一声,也没客气直接进了我屋子。
“我不比你。难道你也想我光膀子睡觉?”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顺手也就把门给关上。
“大热天的,该松松了。也不怕捂坏了。”赵栯一张肃容指了指我的前胸。
我立刻大窘瞪了他,“要你管。”
“我是为你好。晚上睡觉你门窗紧闭,怕什么?不用那么谨慎,再说了还有我呢。我光着膀子都热,你这左一层右一层的裹着,也不怕长痱子。”
“要你管!”虽然我脸上在叱他,但是心里却觉得暖融融的,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你都说要我管了,我自然要管。”他这话一出来我就觉得他表情不对劲,和我一样严肃的表情里好像硬憋着坏笑。我刚意识到什么,某人长臂伸出,直接把我往怀里一抱。
我惊的身体一僵差点叫出声来,人家上来就捂住我嘴,低头在我耳边道,“别叫。我只想抱抱你。”
他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我就觉得半边身子有点麻。纳闷,这小子什么时候成了调情高手了?
“我白天在淑苑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
只听得他“嘿嘿。”两声,温湿的唇已经贴在了我的耳廓之上。
我本能的颤了颤,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反应,心情大好。我听着他似乎低声呵呵的笑,随即那唇快速的移到了我的耳垂,我觉得全身像是过了电,又像是千百只蚂蚁同时在我心头爬过。酥麻痒痒的,其实蛮舒服,但是脑子里还是清醒的感觉到了危险。
我开始挣扎,开始抗拒,在他怀里上蹿下跳。不过人家是干体力活出生的,又是已经长成的男子,我最多只能像只兔子一样在他怀里乱蹦跶。
“你是不是疯了。”我终于狠下心去,使劲踩他的脚,他估计没料到我有这招,两只□□替着往后躲,双手自然失去了刚才的力度。
我见这招很管用,直接在他怀里转了个圈,面对了他。不好意思踢他的要害,抬脚往他小腿踹去。
他忙着躲开,不过还是被我着着实实的踢了一脚。
就听得他闷哼了一声,捂着小腿往地上蹲。
我对他嗤笑了,“你再欺负我,下次我就不会那么客气只踹你的腿。”
我正得意的看着他,结果人家突然抬头,微弱的烛火下,清亮亮的眸子灼灼的对笑着,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露出上下十二个白灿灿的牙齿。果真真的午夜里的一头狼。
他在笑,他笑的比我开心,他笑的比我得意。
我立刻明白他在装,在逗我。
这会我真的生气了,根本没心情再和他闹。根本不看他,冷冷的走到桌案边,坐下,“你滚。”
那人笑着站起,一瘸一拐的朝我走了过来,“真生气啦?”
我将头一扭,冷着脸,故意不看他。
“让你生气不容易,今儿我终于办到了。”他继续笑着,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继续不理他,视他为真空。
“刚才你问我那句话什么意思?我哪也没去,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替小冬做事。不过可能是你自己忘了你带着我跑遍了全城的窑子。”说着他又对着我嘿嘿坏笑了两声。
我啐了他一口,“你要没这个心,带你逛遍全中楚的窑子你也不会。”
“别人我才懒得动这个心思,我的心思只对你。”赵栯伸手想拉住我的手。
我恶狠狠抬手抽了他的手,“啪”的一声,在静谧的夜了显得特别清脆响亮。
人家根本不躲开,毫不气馁继续伸手拉我。
我扭了身子,继续躲他,“赵栯我看你是想回宛城了。”
“我是想回。”那人言语诚恳。
我侧眸看他。
结果人家立刻补上一句,“想和你一起回去。你在哪,我在哪。”
我愤愤的又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刚才谁来了?”
我懒得理他,不过眼光瞄了瞄桌上的白锦小包袱。
赵栯伸手拿了小包袱,轻轻松松的解开布结。我心叹,人家确实是个男人了。
包裹打开,露出一个像是白玉石的小盒子。
这回赵栯的反应还算正常,打开了石盒,那种熟悉的清润的香气扑鼻而来。应该是那天佟宴青从腰间拿出来的什么“九转玉露膏”。盒子的最上端塞了一张纸条。我想伸手去拿,赵栯已经将纸条打开,快速扫了一眼。又将纸条递给了我。
我一瞧,就知道是佟宴青的字迹,“别人的东西可以扔,不要再扔我的东西。”
我“扑哧”笑出了声,问赵栯,“你说大哥这是写给你的还是写给我的?”
赵栯皱了皱眉头没理我,直接长臂一伸拉过我的手腕,这回我没挣扎。随后他又伸出一节手指抹了药膏,帮我在伤患处轻轻的涂抹。
药膏清亮润泽,带着沁人的清香。佟宴青帮我抹药膏,我就觉得温温柔柔的像是温雅的风,润水的玉在我手腕间掠过。赵栯则是烈日的阳,没有雕琢的璞,带着微微的刺疼轻触过我的手腕。我真实的能感觉到他指腹上成长着的粗糙。
两种感觉完全不同。不过很奇怪,佟宴青帮我涂抹药膏我就觉得舒服,当赵栯带着粗糙的手指轻柔的触碰到我的手腕,我竟又有了那种过电的感觉,苏苏麻麻的,说不出难受还是舒服。
静夜里,烛光下,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我的乌紫的手腕被他如珍宝一样的托着。他那结实的大手也不知道从那里生出的细腻,一点一点蘸了药膏,涂抹在我的伤处。
也许他是故意的,也许他是无意的。反正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随着他的轻轻触碰,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我的清冷。
他均匀的将药膏在我手腕处抹匀后。两只手握住我的手腕,用两个拇指帮我轻揉伤处。
这种感觉就是你明明知道被什么咬了一口,有点疼,但是却又期待再被咬一口,不停的继续咬。从心里迸发出一种陌生的愉悦感。让我如临大敌。瞬间,我绷紧了身子。
对面那人,抬起头,轻扬了入鬓的剑眉,坏坏的对我咧嘴笑了。
很明显这头狼明白我的反应。我又有了那种被戏谑的感觉,恶狠狠的剜了一眼,使劲抽回了手腕。还好他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用力的握住我,所以我轻易的挣脱了他。
“瞧你那么大点出息。我只是帮你推推,活活血。你想哪去了。”赵栯也没再坚持什么,两手一摊对我笑了。
“你如今是长大了。”我眉目不清的看了他。
“你呢?你觉得你长大了没?你对付那些食客的时候你觉得你自己还是个小丫头?想清楚这些问题再想一下,我原本就比你大。”
“嗯嗯大了两千岁的死小子。”我讥讽的笑了。
“千位和个位都搞不清楚,就你也做首富?”
“不管你的事。”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谁叫你当初对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别拿我说过的话来噎我。再说我确实一直把你当我的人来看,我的小秘密,小家底你什么不清楚?”
“可是这些还不够!”赵栯抗争着。
我瞪了他,“贪心。”
“我就是贪心。我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起了贪心。”
赵栯说的坦然,我却听得黯然。
这个话题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所以我迅速的换了一个话题,“你从账上支钱做什么?老柳又是你从哪找来的?”
“这个你别管。反正你告诉我你要走的路。我就得想尽办法让你走的顺畅。”
我笑着点了头,没说话。
“我一个人,不行。”赵栯低头,莫名其妙的说了这句。
我顺着他的话问,“所以你找来了老柳。”
他微微的颔了个首,当我准备再问下去,他却突然站起身来,“我睡了,明天还有一天的事。”说完就往门边走。
我默默地点了头,起身跟着他走到门边。
他抬手拉门闩,我站在他身后,准备等他走了插门。
这时他突然转身,“小冬,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千万别忘了。”
我傻愣愣的看着这张五官飞扬的俊脸,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我正琢磨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人家突然又柔和的笑了,“好好睡觉。明天一早老柳来接你。”说完自顾自的也就走了,回了自己的屋子。
丢下一个一脸茫然的我,倚门发呆。
此后的日子,老柳每天接送我奔行于淑苑与雅苑之间。我也只有傍晚以后才能见到赵栯。
我不知道他白天都在忙些什么,只能确定他很忙。有时候我还没出门,他就已经出去了。
他从账面上支走的钱不多,我对他是绝对的信任,放心他拿钱出去不会胡乱花了,不过我确实好奇他把钱用在了什么地方。
也问过他,反正就是不说。只说等成了一定会告诉我。
淑苑的生意,仅仅是维持,基本不赚钱。不过从这些名媛贵妇身上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那十几个被我从青楼挖来梳头的嬷嬷,各个都能独当一面。毕竟她们是从风月场来的,什么刁钻刻薄的客人都遇见过。来我这工作成天伺候温婉舒雅的贵族女子,对她们来说等于是一步登进了天堂。何况还有我对她们自由身的许诺。
她们每天傍晚前一各个排着队和我汇报工作,我一各个的仔细听,她们的汇报无非也就是今天帮哪位贵妇小姐梳了头,听这些女人说了些什么话闲话。我再从这些五花八门的信息里挑挑拣拣,总能找到几条对于我有利的。各位大人们的喜好,朝中谁得了势,谁又倒了霉。哪个贵戚家入不入出要卖祖产,哪个混世少爷偷了家里的宝贝出来低价出售……这些才是我真正关注的的信息。
另外,女人嘴里多是非,我还收集到一些比如我知道了鱼同殊暗恋着的那位长公主的驸马爷。原来那个不行,两个人就一个儿子。没人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这属于贵族圈子里公开的秘密。比如我知道了赵如临寝宫里的骨灰的来历。比如我知道了慕容鸿烈在帝都还有一个定过亲的未婚妻,不过女的早就另嫁他人。比如佟宴青,身边有个女弟子叫沈若君,公开场合与佟大殿主几乎是形影不离。
我听这些比听对我生意有益的信息来劲。是人都有一颗三八的心。特别是听了关于佟宴青的花边新闻,我甚至想了这位若君妞,是不是除夕晚上来接我的妞。当然我心里十分期待就是那妞。因为我看见佟宴青与她只是从属关系。我有私心,我是坏人。即便我得不到,我也不希望别人得到。
他是莲,只可远观。此定义,对任何人通行。谁敢染指,我和谁没完。
换句话说,就算有人能触碰到他的衣角,那个人也只能是我。
对了还有一些传闻是关于我亲哥的,就是那个叫徐青的玉面小帅哥。谁家的妞为他他茶饭不思,谁家的男女通吃的纨绔对他起了色心。我听着只能一个哂笑。心里甚至寻思着是不是该给俺哥找个媳妇,断了这些痴男怨女的念头。
波澜不惊的过了一个半个月,赵栯终于主动邀请我,去看他从账上支走的钱都用在了何处。
大夏天的,天还没亮,估摸着只有凌晨四点,他就把我从竹床上拖起来,胡乱给我找了件外袍,拖着还在揉眼睛的我就上了老柳的马车。
马车颤颤晃晃的,就是催眠曲。我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又睡了过去。这一路某狼很君子,没有趁机做些什么。
我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马车朝什么地方走,正睡的深沉,就听得赵栯拍了拍我的背,“到了。”
我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老长的哈气。
“别这样,来。”赵栯将我直接拽到他面前,用手指捋了我撒乱的发,给我规规整整束好发髻。双手又按在我的肩膀上,仔细的看了看我,突然瞪大了眼睛道:“哎呀,忘记带面具出来了。”
“啊?”我一个低呼,人瞬间清醒了,抬手摸了自己的脸。
随即一蹙眉,“瞎说。”
“哦。你醒啦?”赵栯挑了挑浓密的长眉,对我坏笑。
心里暗火,我又被某人耍了。
某人见我恶狠狠地拿眼剜他,只是笑着将胡乱拿来的那件衣袍给我穿周正,腰带系好。又仔细的看了看我的脸,“行了。这样才像个东家。”
我撅了撅嘴,鼻子里哼了一下。
赵栯也不理我的不满,先自己掀开车帘出了又伸手过来拉我。我“啪”一声打开他的手,自己起身出了马车。
这时天色刚明,还属于晨与夜的交替时间。眼前还不算明朗,昏昏暗暗的能看见一栋独栋的宅子。宅子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而且我发现这里有些空旷,宅子与宅子之间或多或少隔了距离。不像我住的街道,宅子挨着宅子。邻居们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是哪?”我很自然的问了赵栯。
“南城。清水巷。”
我点了点头,这里属于帝京下等百姓居住的地方。
赵栯转身吩咐老柳在门口候着,然后领着我进了走到宅子门口,敲了门。立刻有人应了过来开门。
一扇普普通通,赭色油漆早已斑驳脱落的大门从里向外被推开。
一张面容枯犒,眼神有些混沌的老伯站在了门口。他的样子一看就是被饥饿被贫困折磨的毫无生气。
“李伯这是主子。”赵栯转身用目光看了我。
李伯那混沌的目光突然闪了亮光,没有任何预兆的给我下了跪,我感觉我几乎是跳到了赵栯的身后。还好,还好,某人已经长大,个儿够高,背够宽。能完整的将我挡住。
“李伯,这是干嘛?主子这样的年纪,哪受得了你的一拜。”赵栯伸手准备扶起李伯。
因躲在赵栯背后,我只能听见李伯带着哭腔,“主子救了我一家三口,我就是想谢谢主子。”
“主子做这些又不是图你老这一拜。赶紧起来,你这么一把年纪,主子要真受了你这一拜,你不怕折了主子的寿。”
我在赵栯背后听的是云里雾里,不过为了配合赵栯的表演,我还是相当沉着的从赵栯背后走了出来,不过我是走到赵栯的身侧,不直面那李伯也就不受他这跪礼。
“老伯,快起来。你这一拜我当真是受不起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昏暗里,我好像看见李伯的眼里含了泪花,我立刻扭头狐疑的看了赵栯。赵栯已俯身去扶起李伯。
李伯就算起了身依旧对我不停的双手合并朝我不停的躬身相拜,没办法我只能上前扶住他,故意冷了面,“李伯,我并不喜这样感恩戴德。”
李伯愣了愣神,赶忙又对我拱了拱手,站到门边,赵栯对我作了个请,让我先进宅子的门。
我挺直了背,沉着的迈了步子跨进门槛,眼见一个宽敞的院子,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大约七八个十多岁的孩子光着膀子半蹲在院子里。屁股底下插着几根燃着的香。
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练功,那几个孩子见了赵栯走进来,各个面露惊喜与崇拜之色,但是各个犹如磐石一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继续在那里蹲马步。
赵栯领着我一个一个只给我,“这个老大,这个是老二,这个是老三,这个是老四,这个是老五,这是老六,这是老七,这是老八。你要愿意就给他们起名字,你要不愿意他们就叫这名字。他们都是你的人,死心塌地你的人。”
对我介绍完了之后,又对了八个半大的孩子肃容道:“这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的命是主子救的。”
“主子好!”八个男孩子对我大吼了一声。
此时我终于知道赵栯到底做了些什么。平静的心里顿时波澜迭起。对着这些未来忠于我的属下,我不能有半点感情流露,只得冷着面,微微的点了头。
又扭头对赵栯微颔了首,像一个主子对属下那样的姿态。我这样的表现,似乎让赵栯相当满意,眼神里有了淡淡的笑意。
“你们师傅呢?”赵栯问了几个孩子。
“在这,在这……”我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就看见同样光着膀子,手里还提着裤子的精壮的汉子从后院跑了过来。
“赵老弟,今儿来这么早?”
得过那汉子到我们面前,裤子上的腰带已经系好,不但系好,而且系的很规整。我就在寻思了,什么人能一边跑步一边将腰带系的整整齐齐。这手明显是不能随着身体一起上下起伏,打结的时候手还得快,说明这个人有一双绝对灵巧的手指。
“这是这几个孩子的师父,姓徐,和主子您本家。”赵栯规规矩矩的和我介绍了站在我面前的汉子。
我脸上沉着表情,不喜不怒的对着徐师傅微微点了头,“徐师傅早。”
因为此刻天色尚未大明,再加上我视力原本就有些问题,所以大概只能目测眼前的这位徐师傅大概身高比赵栯矮一些,大概一七零左右,十分精壮,换句话说浑身都是细线条饱满的肌肉。五官一般,不难看也不好看。浑身上下出色的估计也就是那双眼睛。浓而短促的眉,同样平凡的双眼在昏暗的晨色里逸着一丝洞彻人心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