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师父，你这妹子确实有趣儿。和她的性子确实大相径庭。”赵如临走到佟宴青身旁，坐下。终于我和他属于面对面。
我真想问一句那个她到底是谁。不过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嗯。现在陛下明白我为何认她做义妹了？在宛城，只有她躲着我，避着我。还是我特地去寻的她，她才愿意和我说话。”
两个绝色男人坐在我的对面，一个皎月白，一个碧水绿；一个白玉冠，一个紫玉冠；一个长发如瀑，一个乌发如漆；一个唇若粉桃，一个唇若浅樱；一个高挑，一个颀长。一个目若朗星，一个眸若幽潭。于是，姐不可避免的迷醉了。
“师父。你这妹子好像傻了……”赵如临伸出修长玉白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她神游去了。”佟宴青对着我温润的笑了。
“她这会在想什么？”赵如临问。
“估摸着在算计今晚亏了多少钱财，以后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加倍找陛下讨回。”
“那师父让她别劳神了，要多少朕给多少便是。”
赵如临这话一出，我立刻神游归来，粲笑道：“天子一言九鼎。”
这时我就见佟宴青与赵如临两人对望了一下。佟宴青摇头，赵如临蹙眉。
“民女要的不多，陛下这桌我请。另外两桌陛下给个二十两黄金也就算了。”
“怎么朕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还是有点亏。”
“那是了。民女虽然是商人，但是也是有高尚节操的商人。陛下这桌确实是亏了，另外两桌我也确实没找陛下多要。”我双眸坦然看着赵如临。
赵如临眯着双眸看我，“你居然敢直视朕。”
“有何不敢？陛下虽然是陛下但也是宴青大哥的徒弟，我是宴青大哥的义妹。按道理说陛下也得喊我一声小妹。”
“异类！”赵如临冲着佟宴青轻呼了一声。
“不是异类如何能做我的妹子？”佟宴青神情有些得意的回了赵如临。连同雪球也非常狗腿的附和了自己的主人两声“喵喵。”它当然也视我为异类，不过它喜欢我。因为我有胆子带着他吃香喝辣找母猫。一般人估计只敢把它当猫神供着。
赵如临一双凤目含着笑，“师父，你这妹子朕喜欢。”
“难得。”佟宴青轻笑。
“喜欢可以，不过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是贱民，陛下是天子。”我笑道。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贱民也是朕的子民。”赵如临对我挑了挑眉，漆黑的眸子里逸出几缕诱人的华彩。
我明白他又在和我开玩笑，所以大了胆子与他说笑，“宴青大哥说，陛下这些年跟着大哥练功和宴青大哥一样绝了女色。”
“那是托词。朕若不这么说，估摸着后宫里早就被人塞满一堆庸脂俗粉，长门怨妇。”
“谁说都是庸脂俗粉？常来民女‘淑苑’里的就有不少气质温婉贤淑，容貌优雅如兰的世家女子。”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看来你记性不太好。”赵如临的笑意渐渐的褪去。
我立刻反应过来。我无意中说到了他的禁忌，连忙改口，“好吧。既然陛下说了那些都是庸脂俗粉那便是吧。”
“不错。反应够快。”赵如临微微颔首，又看向身边的佟宴青，“时辰差不多了。”
佟宴青看了一眼赵如临对我道，“冬儿。可这两天你的雅苑内外会有人盘查，你不要介意。不是针对你的。”
我点了头，淡然道：“知道了。”说完我立刻站起，后退五步，躬身站好。
这时只听得赵如临提高了嗓音唤了声，“孙纯。”
院子里的孙纯立刻应答了一声：“主子。”
那刚劲雄厚的声音刚传到我耳朵里，门已经被推开。我心里惊诧了，难不成这就是传说里的超音速？
立时，一群大铁塔如鱼贯出，排着队走了进来。立刻将我低调奢华的“雅驯”给塞的满满。
“这餐用的别有意味，赏。”赵如临用常规性的慵懒与淡漠对着孙纯道。
那叫孙纯的侍卫立刻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递到我面前，我低头抿着嘴笑，毫不客气的用我那没有受伤的左手掌接下这沉甸甸的钱袋。好重。心里乐开了花。
“走吧。”赵如临起身，佟宴青抱着雪球跟着起身。
赵如临先行，佟宴青紧跟其身后。两人没有再看我一眼，倒是雪球依依不舍的用它拿蓝黄双色琉璃的眼睛看了我，“喵喵”叫了两声以示告别。
这两个人间妖孽出了门，那七八个大铁塔自然步步生风紧跟着出了屋子。
只是那叫孙纯的侍卫，临走前再一次用他那鹰一样的目光，凶狠尖锐的盯着我看了许久，临出门突然问了我一句，“你的右手怎么了？”
我背后冷汗涔涔，脑子发麻，这个人果然如鹰目光锐利。一般人接东西都会本能的用右手。
“刚才在厨房帮着大厨打下手，端菜坛子的时候扭伤了。”我不能说烫伤，因为没有伤口。我不能说我是左撇子，因为这很容易被查出来。我只能快速的编造一条相对比较靠谱的答案。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心里十分不痛快。但是也只能手里掂量着钱袋，对着他谦卑恭顺的笑着。
这时，就听得赵如临在院子外唤了声，“孙纯，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这时他才快速的迈出门去，朝着院外奔去。
待这队大神风一般的离去，赵栯几乎是冲到了我面前，“没事吧？”
我终于可以站直身子，一抬眸就见赵栯满脸愁色，原本清亮透彻的眸子里，全是担忧。看的我心里无端的一片柔软，“都和你说没事了。”
“我急死了。好端端的怎么人都被你们赶进了院子。”说着赵栯一双大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哎哟。”一阵钻心的疼，让我大叫了起来。这死小子，正好握在了我的伤处。
赵栯被我这一声吓的脸色都变了，什么也不顾了，立刻撸起我的袖子。我倒是想挣扎来着，但是他拽着我的手臂，我不敢动，怕疼。
“谁伤了你！”赵栯看着我的纤细的皓腕。我一低头自己也吓了一跳，肿是消了，不过留下了一片让人触目惊心的淤紫。
“信不信由你，我自己扭的。”我对赵栯轻笑了，我左手提着钱袋，在赵栯面前晃了晃，“你看，至少有三十两，好沉快帮我拿着。”
赵栯一脸怒容，俊朗的五官全部移了位，浓眉几乎蹙到了一起，黑曜石一般的眼珠瞪的几乎出了眼眶，“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看着他有点要和人拼命的样子，真怕他从此对某人起了心结，所以连忙哄他，“有大哥在，谁能伤得了我？真是我自己扭的。钱袋太沉……一时没接住。”
“你就骗我吧，我还第一次听说扭伤筋脉，淤紫成这样。”
骗不过去。我也懒得再和他多说，索性将钱袋子往他衣襟里一塞，“叫人来收拾，把钱清点一下。今晚没客人了，早点收工回家睡觉。不要再多问，我自己知道轻重。”左手空闲了，我掸了掸赵栯握紧我的双手。
结果当然是没成功。
不过我有办法对付他，“赵栯，你是不是故意想疼死我。”
我这么一说，赵栯立刻松开了自己的大手。
我甩了衣袖，便大步出了院子。出了院门才看见院子外站了三两个候着收拾碗碟的伙计。各个好像是有意避开我，不敢拿正眼看我。
我立刻明白，刚才我和赵栯的对话他们必然是听见了。
心里有些暗恼，冷着脸叱了这几人，“还不快进去收拾，杵着门口当桩子？”
几个人立刻点头哈腰的往院子里去。赵栯也跟着走了出来。我看都没看他就往我的工作间去。
他只默默的跟在我身后。跟了十几步我觉得心里有些烦躁，转身想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结果人家低着头走得急，我这没有预兆的猛的转身，俩个人正好撞到了一起。
我这小身子骨拿经得起他这样没头没脑的撞过来，我就觉得眼一黑，脑袋嗡的一声，人就往后倒。
就在我自认倒霉，迎接疼痛的那一霎那，一双大手，快速的捞住了我的小腰想拉住我。
我心里刚正一阵唏嘘，结果那双大手的主人好像没有稳住重心，晃了两下，自己居然又摔倒了下去。
得。某年轻气盛的帅哥，我知道你在意我。你想拉我也就算了，不过你摔倒的时候能不能松开我，能不能不要这样无辜的华丽的拽着我——让我在这满庭葳蕤芬芳中把你压倒在一片萋萋碧草之上？
“我们回宛城吧？”
“嗯？你想家了？”
“不是。”
“那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
“因为什么？”
赵栯扶起我。我俩背靠背坐在夏夜碧草中，柔软的风轻拂着夜色中的一切。
赵栯没有看我，一会低头看我的手腕，一会仰头看了看幽蓝的夜空。
“因为，我感觉你好像要走了。”
“屁话。”我难得吐了句脏话，“我能去哪？”
“在宛城，虽然我有时候大半年才见你一次，但是我明白，你始终在酒楼后院的小屋子里。我想见你，就能见着。你对我没好脸色，我心里却很高兴。只要能看见你，听见你凶我。你确实真真切切的在那里。”
“你又犯什么傻劲？难道我现在不是真真切切的在这里？”
“不在。”赵栯黯然。
“你晚上没喝酒吧？”我扭头看他。
“我宁愿我喝了。这样我就有勇气跑出去找人拼命。”
“你脑子坏了吧。”我愤愤的瞪了他一眼。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我们回宛城去，那里你是霸王，没人敢对你怎么样。我是你的狗腿子，成天跟着你。对了，还有灵铃。你要喜欢我可以让她成天也粘着你。还有我娘。你要嫌弃我，我可以让我娘来照顾你。把雅苑和淑苑还有我们现在住的宅子卖了，再加上小金库里的钱，我们回宛城可以买两三条街。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到底怎么了？絮絮叨叨的和我说这些没边没角的事做什么？”
“我们回宛城好不好？”赵栯再一次黯然的看了我。
“不好。我这才刚刚有了起色。”我拒绝。
“小冬，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刚才我在想，今日你伤了手腕，明日又会伤了哪里。弱肉强食，你一个小女子如何支撑。你大哥今日这是在场，若是不在场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我嗤鼻一笑，但心里却顿生寒意。我竟没想到这一层。
“这些人眼里，我们根本就不是人。只是蝼蚁。”
“这话不用你来告诉我。”我硬下心。
赵栯也不看我，只是轻轻抬起我的手腕，凑着夜色，目中含了忧伤。
我突然明白，受伤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他。
“小冬，这话我只问你最后一次。”
“说。”
“你确定这条路你要这么一直走下去？”
“是。”
“好！”
我说的果断决绝，他说的斩钉截铁。
第二日，我俩像什么也没发生。
他驾了马车在宅子外等我去淑苑。我笑嘻嘻的看他。他也笑朗朗的看我。拽了我的左手，把我拉上马车。
我在车内换装完毕，他挑开帘子对我说：“小冬。我给你找了个信得过的车夫叫老柳。”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
他看了我的笑容，也微微的笑了道：“今晚他来淑苑接你。”
“好。”
“你右手不能握笔，今晚的菜单我帮你开。”
“好。”
“我还要从账上支些钱。”
“好。”
傍晚在淑苑门口候着我的果然是一张生面孔。
一张朴实面容的老柳对我憨厚的笑了笑，“主子。”
我对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疏离的微笑。
我明白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一伸手将我拽上马车。
到了雅苑，看见大门边站了两个人。两个人穿的普通的丝绸长袍，都是白白净净的脸。
看他们站在那里的姿态，我一看就明白肯定是大户家里的奴。心里大概估计是来帮主子预约的。所以下了马车也没搭理他们，直直的往雅苑内走。
门房见我来了，立刻迎上，讨好着笑眯眯的道：“东家来了。”
我微微颔首。
“徐掌柜。”这时站在大门旁的两个人赶忙追了上来。
我扭头，“两位是？”
两个人快步走到我面前，走进了我才看清楚这两人的脸。心里就觉得“咯噔”一下。远了看只觉得这两人白白净净，等走进了才发现两人何止是白净。皮肤细腻，眉眼阴厉，说话声音尖细。
“主子命奴才把这个交给掌柜的。”说着其中一人递给我一个精致的暗红色底彩绘翠鸟的漆盒。
我接过漆盒，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你们主子。就说，东西我收下了。”
两人估计没料到我神情这般沉着淡然，所以两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我笑了笑，“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没有。既然东西掌柜的收了。奴才就回去复命了。”两人估计被我这么淡定的神色迷惑了，完全摸不透我的底细，所以只能怏怏的离去。
平日里他们帮主子办差，无论去哪受到的肯定是满脸堆笑、阿谀奉承丰厚打赏。万万没想到我这下等商人居然会这样睥睨二人。
对付这种人，最简单可行的办法就是一伸手就拿住他们。吃软怕硬是他们的本性。
手里拿着小漆盒，进了院子，赵栯一袭蓝衫站在园子里的小池塘边投鱼食，见我来了便笑着迎了过来。
但是走进了，见了我手里拿着的东西。俊脸一拉，将小漆盒夺了过去。二话没说直接扔进了池塘。
我是眼瞅着那暗红色的小漆盒，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坠进了小池塘中。不过好在因为是木胎的漆器，所以并未沉底，而是与小池塘里并不繁盛的荷叶伏在一起，颤颤巍巍的随着水纹的波动，晃悠。
只见赵栯拍拍手，冲着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个嘴，随后又端着鱼食，去喂鱼。
我想笑，又觉得不该笑。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他明显知道刚才扔掉的东西是谁送来的。
因是夏日，离天黑还早。明暗交织的天色，让眼前有些混沌。我低头看了那小漆盒在水里浮着，又抬头看了赵栯满不在乎的在小池塘边喂鱼。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换了个方向朝自己的工作间走去。后面那人专心投鱼食，好像根本不知道我的离去。
晚上三桌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问清楚三桌客人的需求。我报菜单，赵栯落笔。
我的手腕确实伤的不轻，不能用力。真不知道那个柔美的人，怎么这么大力气。看见我和看见鬼一样。转念又一想，他确实是把我看成鬼了，那鬼的骨灰还在他寝宫里放着。
有机会我一定要找佟宴青好好八一下，写一篇“关于放在倾城男卧室里的骨灰：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待我报完菜单，赵栯也没多话。直接去厨房下单。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寻思这小子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经搭错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一切忙定了，赵栯优哉游哉的端着一碗米粥送到我面前。
“喝吧，我煮的。”
“你气消了没？”我先是习惯性的用右手去拿勺子。勺子虽然轻，但是还是觉得有刺疼。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赵栯拉着个脸，将我手中的勺子拿了过去，挖了一勺粥递到我唇边。
我撇了撇嘴，不过还是非常配合的吃了一口。在敌我双方势力不明的情况下，我选择以退防守。
大概是没预料到我这么配合，赵栯脸上有了笑意。又挖了一勺递到我唇边。我自然是继续配合。
吃了几口，我见他眉心好像舒展了不少，所以又问，“你气消了没？”
“我生自己的气，你也管？”人家没好气的丢过来这么一句。
我呆呆的“哦”了一句，不敢再言。
一碗粥吃完，觉得肚子里暖暖的。因为天热，额头上冒了一层薄汗。赵栯又拿了手巾，给我擦了擦嘴和额头。
我虽然没躲，但是口中还是努力的反抗了一句，“我没残废。”
“以前你不这样，在宛城我照顾你，你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让我想想。”我做出一个努力思考的表情。
“不用想了。从开了这家店开始。”赵栯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昨天我和你说的，感觉你要走了。”
我抬眸看他。我确实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虽然我成天守着你，陪着你，尽心尽力的帮你做事，但是却觉得越来越跟不上你的步子。就好像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但是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然后呢？”我问。
“昨晚的事情让我终于想明白一些事。”
“比如？”
“不能再这样下去。”
“哪样？”我不解。
“我以为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尽心尽力的做你安排我做的事，就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这小子说话，我是越来越不懂了。随即抬眸看他，却正好迎上他那灼灼炽热的目光看着我。
我小脸一热，赶忙将目光转走，避开他的炽烈。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
话题就此戛然而止。我没再问，他也没再说。
他端了空碗离去，我茫然的坐在屋内发呆。
两人一同做了老柳驾的马车回住处。两人在马车内也是一句话不说，他想他的，我神游我的。
晚上，因为心里有事，睡的很浅。有人轻轻敲了我的窗。
我没点灯，摸着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
一只素白的衣袖伸了进来，手上提了用白锦包着的小包裹。
我接过。想将窗子推大一点，谢谢人家。结果我窗子还没推开，只看着人影一闪，窗外哪还有人。
轻轻的将窗子掩上，心头暗笑，神仙果然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