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我心里立刻毛了,扭头就去看佟宴青,人家正带着无奈的叹息,对我微微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你是女人?”赵如临两片淡粉的薄唇掠起一个飞扬的弧度。
“面容可以变,说话的声音可以变。不过走路的声音如何变?男人就是男人,男人再文秀走路的声音和女子差别还是很大的。何况你比寻常女子更为轻盈,不就算我不想知道,也难。”
我恶恶的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姐认栽。
“你也别气馁,我能听得出只是因为我听觉的比一般人稍微好那么点。”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只是这心稍微舒坦了点,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说他的听觉比一般人稍微好一点。我觉得他真是谦虚了,这个年代的人穿的都是千层底的布鞋或者丝履。也有皮靴,不过那也是软皮靴,鞋底儿也是十分柔软的。走路其实都没什么声音。
来我这吃饭有军职,长期习武的人也不少,没有人能从我的脚步声里听出什么端倪。但是他却只说,他的听觉只是比一般人稍微好些。
大骗子。何止是稍微好些。明明就是有异于常人的听觉。
“我说,掌柜的,你这样看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那些靠在我的冰丝软靠之上,浅粉的唇,漆黑的眸对我肆意的笑着。
我蹙眉,“不敢。贵客都已为伊人衣带渐宽而不悔,我何德何能有胆子去抢这伊人的位子。”
“你可以的。”赵如临看着我笑。
如果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估计早就甩门而出。但是人家是天子啊,就算门口不是他的人,也不会容我撂挑子甩门而去。
现在能求助的只能是那位,静静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摸样的佟宴青。
我对着佟宴青,闪了闪眸子,让他解围。佟宴青则对我眨了眨眼,表示无辜。
我倒愤愤的剜了佟宴青一眼,佟宴青又对我扬了扬唇。
“掌柜的,那是我师傅。不近女色的,你抛媚眼抛错了地方。”
听着这声音让我心烦,那人又不肯帮我,最后我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尊客,菜都上齐了。如果尊客满意,可以下筷子吃了。”
我的后话,您吃您的,我就可以走了。
结果人家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我不饿。”
我拧了眉头,“噌”地一声,被我压制了再压制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你不饿来我这干嘛?”
那人懒懒的靠在软垫上,“好玩。”
“那尊客您慢慢玩。”我目中敛着怒意转身就走。
“慢着。”身后那人冷言。
我根本就没回头,大步走到门口,准备直接推门。
“冬儿。”
这一声思念已久温柔的呼唤,让我决然的心顿升氤氲。
我缓缓的转过身,看着佟宴青同样带着面具的脸上,满满的微笑。那明亮如星的眸子里,光彩若华,璀璨的让我无法直视。
“冬儿?”赵如临本能的扭头看了佟宴青。
“冬儿过来,见过陛下。”佟宴青优雅的起身,雪球非常知趣的直接顺着佟宴青的手臂跑到了他的肩上,找了个舒适的位子趴下。
我的火气还没过去,那里肯低头。挺直腰板孤傲的站在门口。
佟宴青笑着朝我走了过来,他肩上的雪球对我温顺的喵了两声,以示献媚。
我见他伸手像是要拉我的手,我赶忙将自己的手缩到背后。
但佟宴青没有放弃,直接将手伸到我的背后,握住我的手腕。我拧眉,小范围抗争了一番,当然以失败告终。
须臾间,佟宴青已经拉着我的手腕,将我领到了眯着眼睛,一脸狐疑的赵如临的面前,“小妹,冬夕。”
“果真是一对好兄妹,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好兄妹。”赵如临淡淡的笑了。那表情好像又回到了开始的摸样,慵懒的,淡漠的。他好像根本对我是佟宴青的小妹这事一点不意外。突然间好像什么都和他没了关系。
我本来心里就压着火,被他这样顺带着佟宴青一同讥讽,觉得脑门一热,直接抬手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要不是这中楚不许女子抛头露面,你以为我稀罕戴着鬼东西?要不是宴青大哥为你出入方便,你以为他想戴着面具?”
“不得无礼。”佟宴青拽了拽我的手腕。
我却高昂了脑袋,根本懒得去看那人一眼。
“你……”那人声音颤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被他这举动,吓的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本能的去躲他。
此时我的手腕上等于握着两个人的手,底下是佟宴青,上面是赵如临。
佟宴青显然没有料到赵如临有这个举动,所以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拉,想摆脱掉赵如临的手。这时趴在佟宴青肩上的雪球,也突然躬起身子,全身长毛竖立,做了战斗状态。
但是赵如临却好像见了鬼上身一样,眼珠子直直的瞪着我,原本看上去纤柔细长的手指好像突然变成了利爪,死死的扣住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被两个男人一档一护,疼的一身冷汗。但是我不能吭声,外面七八条恶狼守着,这事不能闹大。
“不是她。”佟宴青对着公孙如口中念念。声音不大,但足够屋内三人都能听。
但是赵如临依旧像疯了一样,抓着我的手腕,两只细长的凤目像是要瞪出血来。
我疼的已经没不能说话,觉得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湿。
“不是她。她死了。”佟宴青依旧口中反复的念念,看着赵如临。
赵如临浑身一颤,原本瞪着我的眸子,又转向佟宴青,眼神里有些茫然。
“她死了七年了。你看看冬儿才多大,怎么可能是她。”佟宴青,另外一只手,捏住我的下颚,将我的脸庞高高扬起。
赵如临那有些涣散的眸子,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的看了我,又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微微一笑,立刻松开了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佟宴青也松开了我的手腕。
两股力度瞬间撤去,我的紧绷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手腕疼的像是断了,断裂般的疼痛让我直接坐在了地上。
“冬儿。”佟宴青立刻倾身,将我扶起。
“是啊。怎么会是她。她骨灰还在我寝宫里放着,怎么会是她。”赵如临喃喃自语,安安稳稳的又坐了下去。
我听了赵如临的自语,不由了全身打了个冷颤。佟宴青正端着我的手腕,查看我的伤情,我这一颤,又震的伤口一阵巨疼。
“哎……你性子还得多磨。”佟宴青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我坐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翡翠玉盒,打开玉盒,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肆意扑了过来。
“果然是妹子,待遇确实不同,师父连这宝贝东西都舍得拿。”赵如临完全恢复了正常,漆黑的眸,浅粉的唇,淡淡的笑。
佟宴青伸出一节如玉的手指,在玉盒中蘸了药膏给我抹在已经肿的像馒头一样的手腕上。
我微微伸了脑袋,看了玉盒里的药膏,乳白色膏状,有点像我前世那个时空用的美白保湿霜。
随着佟宴青将药膏抹在我的淤青处,立刻觉得一阵清凉迅速的渗入进皮肤里,原本火辣辣疼痛的地方,好像是被敷了冰块,疼痛感几乎是立刻减去了大半。
“黑玉断续膏?”我脑子里迅速的想到了这个很狗血的名词,张口便问了佟宴青。
“明明是白色的,何来黑玉?”佟宴青又蘸着药膏给我反复的在手腕处抹匀了药膏。
“这东西叫什么?”我看着那药膏吸收性特别好,一抹到皮肤上立刻就被吸收。
“九转玉露膏。”旁边坐着的赵如临答道。
我也没理赵如临,只对着佟宴青道,“这东西治我这点点小伤,是不是很浪费?它是不是还可以让坏死的筋肉再生?或者用于严重刀伤烧伤皮肤溃烂?”
佟宴青笑而不答,将翡翠小玉盒盖子盖牢。塞进自己的腰带中。
赵如临却在旁边诧异了问:“这你都知道?”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不准备搭理他。哪怕他是天子。
“以陛下的耳目,应该知道我这义妹。”佟宴青侧眸瞧了赵如临。
“师父先前装着不认识,我自然不知道。不过现在师父承认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家伙看来很有绕口令的天赋。
“冬夕你在宛城挺好的,为什么要来帝京?来了帝京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搞这么大手笔?你不要告诉朕,你单单只是为了赚钱。”
他说话的口气极为轻松,没有睥睨、没有冷漠、没有疏离。好像和我熟悉了许久的朋友。
但是,我听他说话这口气,十分不舒服。因为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我毕竟只是卑贱的贱民。
我到现在都还没给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他似乎也根本不在意。
“怎么不回话?”赵如临淡淡的问我。
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确实是为了赚钱。去年宛城那一场饥荒,没个两三年恢复不过来。在宛城待着没事做,就来帝京看看能不能赚大钱。”
“哦……”赵如临点了点头,故意将这一声应答拉的老长,“朕的御医,医术如何?”
我心里一惊,刚开始小瞧了这人,觉得他受人压迫,应该是个逆来顺受的可怜虫,怎么现在他给我的感觉,事无巨细他全都清清楚楚。
我抬眸看向佟宴青,佟宴青则面色如常,看着我微笑。
“挺好的。十几副药吃下去身体基本上也就痊愈了。”
“朕真是没想到,刘冉之那个老东西居然是师父的人。”赵如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冰果汁,大口饮下。
“陛下真是说笑了,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一个小小的御医又如何是本座的。”佟宴青看着赵如临微笑。
“朕看,是师父说笑了。这天下是安楚公与了凡宫的,和朕有什么关系。”那人看着佟宴青,干净的笑了。
“哎……陛下今日也胡闹够了,是不是该回宫了?”佟宴青目光先是看了看我,又扭头看了半靠在我的软靠上的赵如临。
“是啊。再不走,这里就要遭殃了。可惜了师父义妹的好容貌,若是被他发现……”说到这,赵如临的目光灼灼的向我投来。
“那是陛下眼花了。小冬和她长的毫无相似处。不论岁数,体态,容貌。”
“是嘛?”赵如临对着我扬了唇角,对我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我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师父不觉得令妹的眼睛很像她?”
“那是陛下眼花了。小冬和她长的毫无相似处。硬要说有,大约是眼睛吧,一样纯澈。”
“纯澈?”赵如临对着我嘲讽的笑道:“纯澈的让师傅在宛城就对其敞开宅门,纯澈的让师傅两个月形影不离,纯澈的让师傅不顾元旦祭祀大典带其出城厮磨,好一个义妹……对了,寒冬腊月屋顶喝寒风的滋味如何?”
“能把师傅迷的七荤八素的女子,竟然师傅还好意思说她纯澈,长了二十年,这是朕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听完赵如临连番的冷嘲热讽,我竟一时没憋住,“扑哧”笑出了声,赵如临幽黑的双眸好似把我完全看成了一头怪物,这时的我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手腕还肿的像面包,只顾着捂着嘴笑,“觉得好笑陛下就可着劲的笑。陛下有陛下笑的权利,民女也可以。”
佟宴青再次对我宠溺的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赵如临则凤目微敛,冷冰冰的丢了一句,“你笑什么?”
“民女笑自己。”
“笑自己什么?”
“笑自己竟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能耐,能把堂堂了凡宫的佟宴青迷的七荤八素。民女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以次充好,巧舌如簧,一吊铜板一箩筐的竹笋我能给说成一百两银子一两的尤兰山上的玉笋。不过民女所谓的不好也仅仅只是贪财。至于陛下所言,就凭民女,也配迷住宴青大哥?谢谢陛下这样高看了民女,鉴于得陛下如此赏识,这顿‘长相思’民女请了。另外我还得送陛下在‘雅苑’一年超级vip待遇,以后陛下来雅苑不用劳师动众的赶人走,陛下什么时候来,我的小厅专门留着给陛下用餐。”
我一口气笑意吟吟的说完,就看着赵如临瞪大了眼睛。奇怪这么看他眼睛还挺大,也不细了也不长了,成了圆圆的杏眼。
“陛下肯定也知道城里大家闺秀、名门淑媛最爱去的的‘淑苑’也是我开的。若是陛下有兴趣我再送陛下‘淑苑’一年超级vip待遇,陛下来‘淑苑’也可以不用预约,想学什么,想看什么,民女一定以最高规格接待陛下赏光。对了,民女忘了,‘淑苑’只接受女宾,不过以陛下风流之姿,换成女装也是绝顶倾城之貌……”
我对坐直了身子,一脸茫然的赵如临挑了挑秀美,眨了眨双眸。
那边好像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怔怔的望着我。
“冬儿,有些过了。”佟宴青拍了拍我的小肩膀。我扭头对他粲然笑道:“你这徒弟收的不好,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徒弟,保证比这位强一百倍。”
“无有?”佟宴青对我笑。
“这你都知道?”我虽然眼中含笑,但是心里不知怎的猛地一沉,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盘算了许久,他怎么会知道?我可谁也没说过,没提过。难道只是他随口一说?只是巧合?
“除了他还有谁?”佟宴青道。
我心里想,也对。刚才果然是我多想了。确实除了赵栯还有谁能让我推荐给佟宴青。
“什么是‘味儿披’?”我和佟宴青对话这功夫,对面坐着的那人终于缓过神,半晌问了这一句。
我听着这句“味儿披”差点没一时噎的背过气去。
“快说,什么是味儿披!”赵如临紧拧着高挑的长眉,认认真真的问我。
“就是大人物,贵宾,最尊贵的客人!”我压着心里的狂笑,口气生硬一字一句的解释。
“你这味儿披是哪国话?朕怎么从来没听过?”
“陛下自然没听过,想必陛下也没听过,超级棉柔,苏菲夜用、清清爽洁不紧绷、苏丹红、地沟油、三氯氰胺、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坑爹、吊丝、白富美、高富帅!”我越说越得意,越说越畅快,越说笑意越深切,越说越把身子朝赵如临的方向压迫而去。
赵如临茫然无辜的看我这气势,听我口中这些他闻所未闻的名词,终于觉悟了,“师父你这义妹……究竟是何方怪物?”
“哎……”佟宴青对着赵如临摇了摇头,“陛下以后不要招惹她就好了。”
“朕何曾招惹她?朕明明……”赵如临话说了一半,凝眸看我。
我正龇牙咧嘴的对他坏笑着。
“对了,陛下刚刚明明是在夸赞我媚惑了宴青大哥。陛下现在还觉得我这样一个不知何方来的怪物能媚惑的了贵国的全民偶像佟宴青先生?”
“全民偶像……”赵如临精致俊秀的五官彻底傻了。
“这个陛下不需要知道。”我露着八颗小银牙,笑眯眯的看着赵如临。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知道他是谁开始,我就没把他真正当一个天子看。后来我也想了,我胆子实在太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也要看我身边还有谁给我撑腰就是了。
“冬儿……见好就收吧。”佟宴青避开我的手腕,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到他身边,从我手里取过面具,帮我细致的戴好。
我凝望着他,终于有空问他一句,“元旦祭祀大典是怎么回事?”
“我与师尊每年初一轮流主持祭祀,今年轮到我。不过那天的事你最清楚。”
我抬眸直视着他,微微点了头。确实,以他当天的伤情,确实主持不了那种重大的仪式。怪不得当日我们离开皇宫宗庙前,佟宴青对我说要赶紧走,天一亮那里就会热闹起来。
“那后来是谁主持的大典?”我问。
“长久戴着面具也有戴面具的好处。”佟宴青难得对我目露狡黠。
我立刻明白,他找人代替了自己。
“当然这还得靠陛下帮本座有意掩饰。”佟宴青扭头看了看依旧还没缓过神来的赵如临。
我对佟宴青撅了撅嘴,“你徒弟好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然后带着你来我这,故意要给你难堪。你处处维护他,为他受了伤。他竟这样对你。”
“冬儿,慎言。陛下不是针对我,陛下只是想和你玩耍罢了。他要真想给我难堪为何要护卫退出屋子十五步以外?”
“你也是坏人,明明知道他的意图却不点破,由着他戏耍我。”我的语气里明显带了撒娇的成分,“早知道这样,我还费心费力做这顿饭菜干嘛?今晚我是亏大了。三桌饭钱,最少二十两金子没了。”
“刚才谁豪气云天的和朕说今晚请客?现在后悔了?”赵如临站起身来,行至我的面前。清瘦高挑的身姿,着那一袭碧水绿的丝袍,一路迤逦偏偏而来,高挑的长眉,细长的凤眼对我微微含笑。我眨了眨眼,心中感叹,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时空把一个男人当女人欣赏。
“没错啊,这桌是民女请了。但是另外两桌被陛下赶走的饭钱怎么办?”
“狡诈。”赵如临突然笑了。这笑竟让我这装点豪华的满屋溢彩的屋子明亮了起来。
“陛下这一笑,小女子心终于安了。”我立刻抓住时机,该抱大腿的抱大腿,该讨好的讨好。人家是天子,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满身桎梏,就算是手无实权,但是人家抖一下估计掉下来的金子就能把我砸死。而且我现在也肯定,他的到来确实没有恶意。所以我那小小的缺点立刻毫无隐藏的暴露了出来,贪财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