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徒相杀
黑红色的血水和着雨水,流了一地。
就在此时,起无器推开了正屋的房门,看着满地的血水,看着呆立在雨中的白豫,脸上已然露出了许多不快。
眼见白豫只是呆立在那里,半晌都无动于衷,起无器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还不快快把这些收拾了,你到底要放多久……”
“李奉不时便到,你居然还呆立在此?!”
说罢,起无器一甩衣袖,眉头紧皱,仿佛自言自语,有仿佛苛责训斥一般的说道:“想来你杀蒋严,定是又为了些琐碎俗事,那些狗屁劳什子事情,竟让你害了一名修士的性命……”
“甚至还误了我宗门与金焰洞的关系……”
“你当真是……不知所谓!”
说到这里,起无器眼中似是多了些许异样的神采,那种生怕宝物丢失的慌乱,“快滚吧,李奉不是你所能应付的……”
说罢,起无器一拂衣袖,便转身进了屋,一扬手,那屋门,便“嘭”的一声关上了。
站在雨中的白豫,想靠着这冰冷的雨水,刺骨的寒风慢慢舒缓着心中的杀意,之待心情平复,白豫便要下山,用蒋严的人头,去给枉死之人一些慰藉。而起无器的开口却是让白豫始料未及,本来平息了些许的情绪又被点燃。
转瞬之间,想着如今的起无器,不过是虚丹中期的修为,白豫心中杀念泛起,竟是一发不可收!
随着白豫一声冷笑,暴涌出去的灵气,弹开了身边的雨水,也震开了起无器所在的正屋的屋门。
而白豫却看到了起无器脸上的不满,那种厌恶,嫌弃中,竟然还有些许审视的眼光,那怪异的表情,却让白豫本欲下山的念头,戛然而止。
“您说什么?徒儿……没听清?!”
白豫开口向起无器说道,说话间,白豫眯起双眼,微微而笑,“请师父受累,再说一遍,徒儿必定,虚心受教!”
看着白豫的微笑,起无器将那审视的目光收了回去,脸上也露出了一幅“人牲居然敢有此言论”的傲慢,但也是开口道:“我让你收拾干净这些,满地血污……”
说着,起无器竟是长长叹了口气,“你尽行这般害人性命之事,你可知你名声已甚是狼藉?”
“若半年之后我夺舍于你,怕是少不了背后遭人指点……”
“若是李奉知晓今日是你害了蒋严性命,日后我夺舍与你,他将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那定是许多烦扰之事……”
“你呀……当真会给我添麻烦……!”
白豫抬起眼皮,看了起无器所在的正屋,听着起无器自顾自的说话,却没有吱声,反而是转身回到地窖内,正当起无器以为白豫是去收拾之时,谁成想,白豫只是捡起地上蒋严的脑袋,用蒋严的人皮包了起来,然后又用蒋严那破烂道袍,再将那人皮包袱再度包了起了,随手抓起灶台上的斧头,便又回到了庭院中。
雨中的白豫,一手拎着那包着人头和人皮的破烂道袍,另一手则是握紧斧头,然后冲着正屋嘿嘿笑道。
“师父,你说我该做把他的皮给你鞣制成一块毯子,还是给你缝成一个枕头?”白豫笑着,满脸被雨水冲花的血污,黑黄色的牙齿,仍在滴着血与水的发梢,让白豫看起来杀意腾腾,“这可是我十分用心剥下的皮子,不粘一丝肥肉在上面!师父可不要负了徒儿我的一番孝心!”
白豫看着还在滴着血的道袍包着的皮囊,微微笑着,若有所思一般,“要么熟化以后做一顶帽子?”
“要么做成一副手套?”
说到这里,白豫微微眯起了眼睛,“哎呀,不对,师父你有一只手是假手,一副手套,怕是用不上……”
“要么,做一只手套,和一只鞋子吧!!”
说到这里,白豫自顾自的点点头,“这无间峰这么冷,这些东西权当徒儿尽孝了,是吧……师父!”白豫抬起头,迈开步子,跨过正屋的门槛,就直挺挺的站在了离起无器七八尺远的地方。白豫就那样看向起无器,嘿嘿笑着,那副面容,竟是颇为的狰狞,而起无器也是无奈的摇着头,只是依旧坐在石床之上,沉声喝道:“让你快些收拾你便去,莫要再多言……若是给一会来的李奉看到,定是麻烦。”
起无器说话间,白豫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与那通玄老贼交好,师父竟是将我与那蒋严称作麻烦,再怎么说,那蒋严也是那通玄老贼的儿子……师傅你这般笨嘴拙舌……”白豫说着话,左手一摊,包袱落地的瞬间,白豫的掌心也露出了一个用血画着的符咒!“您这番话,也是伤透了人心……不光是伤了我的心……”
就在白豫掌心摊开之际,话音未落,也是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色的身影,便冲破了正屋的窗棂,转瞬便要冲到起无器面前!!
“还有,他的心!!”
而起无器则只是发出了一声冷哼,一脚便将那红色身影踹倒在地,紧接着起无器一甩衣袖,几道灵符便贴上那红色身影,那红色身影瞬间便没了声息。
仔细瞧去,那红色身影却是一具没有头颅和双腿,人皮也被剥去,只留下了一幅惨红的身躯的尸体,只是一眼,便能确定是已死的蒋严无疑。
“啧,竟以血控尸,你倒是另辟蹊径,去学了这一手饿鬼道门的术法……值得夸赞……”起无器依旧端坐在石床之上,而白豫则依旧是微笑不语,实则眼中已有杀机!
而就当起无器再欲开口之时,躺在地上的,那蒋严没有脑袋和皮肤的身体,突然“嘭”的一声,胸口炸开!
一捧浓浓的血雾瞬时就在这石屋内散开,碎肉也是炸的满屋都是!
白豫森然笑着,从腰带中摸出了一粒类似药丸的东西,自顾自的服下。
而起无器则是长叹一口气,便从容的坐在了石床上,一瞬间,周身的气息变得凌厉无比,起无器的声音不再喑哑,反而是中气十足,起无器半眯着眼睛,沉声道:“孽徒啊,你倒也……真是没让为师失望!”
血雾风吹不散,雨打不落,便是那浓浓的一团,盘踞在这不大的石屋中,而起无器不经意吸入些许,也是轻声的咳嗽了起来。因为这血雾有剧毒,其毒侵蚀灵气,阻逆气血。
这毒本就是蒋严所中,也正是中了此毒,蒋严才会灵气郁结,气血逆冲,从而晕厥。
而让蒋严胸口炸开的,便是蒋严所中的蛊虫,蛊虫剧毒,吞食了蒋严的毒血之后,毒性更甚,如今蛊虫爆裂炸开,血雾之毒,更甚了三分。
随着浓浓的血雾弥散,十数只毛色乌黑发亮的血鸦,竟是从血雾中钻出,直袭起无器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
而随着起无器一甩衣袖,一柄长约三尺六寸,刃宽两尺,刃身笔直的长刀竟是被起无器紧紧握在了手中!
竟是一件灵器!
那刀身黯淡无光,靠近刀锷处,刻着“酹月”两个小字,只是这黯淡无光的酹月只是一声嗡鸣,一个呼吸间,那十数只血鸦便化作一蓬蓬黑色的羽毛,而那黑色的羽毛也是转瞬,便消弭在了血雾中!
只是起无器方才冷哼一声,最后那一捧黑色的羽毛还未散去,便是满身血腥味的白豫,从那羽毛中闪身而出!
手中的那柄斧头,冲着起无器的天灵盖便砍了过去!
那原本发黑,有些锈迹的劈柴斧头,不知道何时,竟是被打磨的锃亮,斧刃闪烁着寒光,萦绕着灵气,也是呼啸而下!
起无器也是果决,那酹月刀正手换反手,也是逆行而上,与白豫那劈柴的斧头,狠狠的击打在了一起!
白豫被震退两步,落在血雾之中,透过血雾看去,看到了一个踉跄着身体,最后也算是努力站稳身形的身影。起无器手中的酹月刀竟是被破开了刀身上的灵气,刀身震颤,嗡鸣不止,而起无器略有惊异的看着自己的手,也是暗暗舒缓了下被震的发麻的虎口。
“兀那孽徒,兵刃上的灵气竟然震颤的那般厉害,仿佛断木之锯,竟是那般轻松便破开了我刀身上的灵气!”
只是起无器的惊异还未言表,白豫便一言不发再次在血雾中穿梭,再一次的挥斧而来!
而原本从容的起无器,气息终于是有了些许的凌乱。
当白豫借着血雾,让早早便藏在袖中的匕首从袖中滑出,然后稳稳的握在手中时,接下来的攻势,更是如疾风骤雨,绵绵不绝!
而起无器只是挥刀格挡,虽然略显窘迫,但是却是将白豫的攻势挡的密不透风!
不过是饮了一口茶的时间,大抵只有四五个呼吸的功夫,白豫便已近百攻击,而起无器见长袍大开的衣襟处,竟是已经被割破,原本就破烂的长袍,更是惨不忍睹。
此时,起无器已经是眯起了眼睛,终于也是缓缓道:“孽徒,我当真……小看于你了……”
再次被震退而栖身在血雾的白豫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以回应起无器的,是新一轮,更加细密的攻势!
酹月刀嗡鸣不止,起无器右手已经发麻。
终于,就在白豫轻喝一声,比之之前,更要力沉三分的斧刃,再次与酹月刀拼在了一起。
只是起无器却突感肩颈一麻,紧接着便是阵阵难捱的刺痛,而那酹月刀也是在一声闷响后,从起无器手上,脱手而出。
随着起无器的散出的灵气略一探查,也是发现了一只猩红的百足蛊虫,不知何时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甚至那蛊虫的半截身子,已经钻进了脖子之中!
而当起无器眼见被震开的白豫,又一次在血雾中调整好姿势,再次袭来,起无器脸上如沐寒霜,竟是怒喝一声!
“够了!”
声音还未落下,起无器左臂的义肢,竟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机括声,接着,一把利刃便从那义肢中弹出!
“你这孽徒!”
那刀刃寒芒阵阵,也定是一柄灵器!锋芒所指,便是白豫!
起无器看着白豫的身影自血雾中袭来,便是一挥左臂,想要挡住白豫。
只是在那一瞬,起无器愣了。
他的左臂,竟是无法动弹!
而自血雾中现身的白豫,只是轻吟了一句。
“三千青丝忧恼,素手难绾烦扰……”
只是这一句,却是让起无器那满是皱纹的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
而白豫随即,也只是沉声吐了一个字。
“死!”
《尘心诀》,那是何九清修行时游戏人间,迷醉红尘之时有所感悟,而创下的功法。
“红尘难解忧,青丝成白头”在被何九清轻声叹出之时,何九清的灵气化作漫天轻丝,却也是那般轻柔的割下了数十颗人头。
“问世间‘烦忧’二字何解?”
“悲哉!”
“命难解,血难偿,愁怨缠人心,两鬓染红霜……”
“教人,碎梦尽惆怅……”
那一日,何九清看着灵线上滑落的血珠,轻轻捻在手里,然后染在了鬓角垂下的长发上,那在血雨中独自撑伞,轻声唱着从青楼中听来的小曲,长叹“碎梦”二字。也是传下这《尘心诀》中的功法。
只是今日,起无器的血,却还是未能化作血珠,留在那灵气所化的灵线上。
炽热的火劲,焚尽了血雾,燃断了灵线,杀死了蛊虫,迫退了白豫。
起无器的灵气,散发着极为炽热的火劲,他的两指夹住了白豫的匕首,匕首的锋刃被烤的通红,在起无器的两指间,已经变了形状。
而白豫的双手,已经被那炽热的火劲炙烤的皮肉溃烂。
若不是白豫及时松开匕首,用指尖的灵线勾起地上的酹月刀,借着长刀之利,猛击地面而快速后退,怕是此时已经不是双手被灼伤这么简单。
“我倒是忘了,师傅您,也是那天生火灵的灵体呀……”
白豫站在离起无器几步外,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炽热火劲,看着身上的雨水,都被那炽热的火劲化作了一团团蒸汽,看着屋中原本结霜的地方,都已经融化成水,白豫也心中暗暗长叹,也不停的责备自己竟是如此大意。
而白豫也是在起无器阴晴不定的凝视下,轻轻舒缓开握着斧头的手,被灼伤溃烂的血肉已经和斧头柄黏连在了一起,而白豫也只是微微皱眉,便将斧头从手上扯下,也带起了一大块焦糊的皮肉。
斧刃已经被火劲融化了许多,已然不再锋利,白豫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那斧头丢到了地上。
而看着适才动了杀心的起无器,白豫笑了,因为那一瞬间,起无器却是心中,却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有为的人,非一个无用的容器。
而起无器此时心中却是有几分后怕,适才的杀心,险些伤了自己那重要的容器!
只是再一回想,起无器心中竟是有几分狂喜!
“《尘心诀》中……那‘碎梦’,他竟是学到了几分!”
“苦悟十数年,我却远不如一竖子……”
“尽源灵体!尽源灵体啊!”
起无器心中又羡又妒,但心中更多的,却是那异常的炽热!
最后心中千言万语,只化作了那浓浓的贪婪,“都是!我的!”
而就在白豫对上起无器的眼神之时,白豫也是读懂了起无器独剩的那只眼睛中,那抹异样的神采。
面对起无器的贪婪,白豫只是回以冷笑。
也不管手臂上的伤势恢复了几许,白豫也是咧嘴一笑,舌头一翻,一张黄色的符箓,竟是被白豫咬在了齿间。
“那是?”
起无器刚刚伸出手,将脖子上已经被烧成焦炭的蛊虫捏在手中,两指用力将其捻成了齑粉,目光扫及,也是看到了那张黄色的符箓。
虽然看的不甚清楚,但是那符箓上画着的大概图案,却也是让起无器眼角微跳。
“那蛊虫定然是以《蟾兔诀》上记载的手段所豢养,那符箓……”
“怕不是那饿鬼道门拜鬼封灵的符咒?”
“兀那孽徒,除过万灵道门的《蟾兔诀》,竟是将饿鬼道门的《苦若经》也学了去!?”
起无器还不敢相信眼前之事,毕竟任意道门的秘典,都够一名修士穷极一生去参悟,起无器不相信白豫能有这般通悟!
只是还未待起无器回过神来,白豫却是一咬舌尖,瞬时,那齿间的符箓便被鲜血浸透。
而就在白豫狞笑这微微侧头,又抬起眼皮去瞧起无器的时候,白豫那原本甚是浑浊的眼睛,转瞬,便被偌大的瞳仁占满。
屋中被起无器身上火劲所驱散的血雾,更是被一阵莫名袭来的阴风吹得一点不剩!
而再观白豫,只见白豫的笑容愈发阴翳,乌黑的眼眸中似有浓墨流转,而白豫鼻下,一缕缕灰色的烟雾不停的朝白豫鼻子中钻去,当起无器顺着那灰色烟雾追其源头,却发现那灰色的烟雾,正是从一旁蒋严的尸身中飘出,细细听去,甚至能听见那细微的嘶吼。
待到那灰色烟雾完全钻入白豫身体,白豫鼻子中,不自觉的流下了鲜血,只是白豫的气息,就连起无器都能感觉到,至少,又强了三分!
看到这番光景,起无器已经是紧紧皱起了眉头,“果然……这孽徒,是封了蒋严的生魂入体!”
“果然……是《苦若经》……”
拜鬼封灵,风险甚大,一个不小心,便会三魂崩毁,七魄陨灭。
但是为了杀死起无器,白豫早早便有了觉悟!
而此时拜鬼封灵的白豫,竟是发出了甚是阴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似是从腹中发出,嘟嘟囔囔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是接着,白豫喉间便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般的闷哼!周身怨气沉沉,蒋严那被虐杀的怨恨与不甘,复仇的执念,对白豫的憎恨,更是让白豫周身的怨气浓了几分!那怨气化作戾气,又化作浓浓的杀意,让白豫的气势,变得颇为凌厉!
起无器先动手了,趁着白豫因为封了蒋严的生魂而神志尚不清醒之际,便欲擒下白豫!
而白豫却是头也未抬,只是一挥刀,便挡住了起无器义肢上的利刃。
而随着白豫的嘿嘿怪笑,那柄酹月刀,在白豫手中竟如同撕夜闪电,掠野雷芒般,闪烁着白光,时不时的击打出火花,一时间,不过筑基修为末期的白豫,竟和虚丹末期的起无器,拼了个旗鼓相当!
两息,百击!
两刃相拼的闷响与师徒二人的怒吼,也是不停的这小小的石屋中回荡。漫屋的灵线,也是限制了起无器的身法。
进退不过十余步的石屋,搏杀,已成死斗。
绵绵刀势,从四面八方袭来,破风之声尖锐刺耳,又是一息时间,白豫便再次攻出了四五十击!
而起无器左右皆是无比锋锐的灵线,无法闪转腾挪之下,也仅仅是靠着那义肢,不停的格挡。
只是随着起无器身上那灵气燃起的火焰越来越微弱,起无器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随着一声破风声,白豫的刀刃离起无器的咽喉已经不过半寸而已,白豫浓浓的杀意,终于是让起无器有了些许的危机感,身上突然暴起灵气,震退了白豫。
虽然白豫靠着布满屋中的灵线稳住了身形,但是接踵而至的一把短剑,却是刺穿了白豫的肩膀。
回过神来的白豫,盯着起无器,看着他缓缓将利刃从自己肩膀上抽出。
起无器,毕竟是人间道门的门主!
曾几何时,荻月宫的宫主,比之起无器高了半个境界,却依然被起无器杀死,虽然也是那日,起无器中了荻月宫的奇毒,但是却也险些以一己之力,让荻月宫倾覆。
再以后,一心宗遭围,人间道门基业不存,起无器也落下一身残疾,修为不足巅峰二三,惨落至虚丹境界,可是即便如此,那日起无器也手刃三百人,而在之后,也无一人敢对起无器指指点点,一心宗依旧对起无器之名,谈而色变。
而今日,起无器大抵也是投鼠忌器,才会吃了些小亏。
只是这人间道门的门主,重拾威仪之时,作为人间道门弟子的白豫,却也得生怯!
即便白豫拜鬼封灵,即便白豫散的灵线漫屋,即便白豫尽源灵体,以筑基修为,灵气已披靡金丹。
但是起无器在看到白豫捂着肩膀,挣扎起身,再次咬牙挥刀之际,起无器运足灵气,一声“够了”,却震得白豫身形一顿,本就勉力挥出的刀锋,瞬间便没了气势!
“直娘贼!”
顿住身形的白豫,却是瞧见,起无器的右手食指,正在轻轻摩挲着自己布下的一根灵线。
那无比锋利的灵线,却是被起无器勾在手中。
当起无器手指微微用力,将那灵线勾起,白豫顿时心中一凛,想要散去那根灵线,却没有来得及。
白豫只见起无器白须之间,那苍白的嘴唇微动,一道声音便传到了白豫耳边,虽然朦胧,却也真切。
“一弦欢喜,厚葬红礼;二弦孤凄,枉死长泣;三弦身寒,幽冥薄凉;四弦恸伤,忘川苦汤。”
而随着起无器的低吟,灵线微震,拢捻抹挑,似是琵琶之声。
而白豫,听到那弦声,却是悲由心起,手脚一软。那弦声仿若魔音,竟是勾起了白豫心中过往,那悲惧交加的感觉,竟是那般真实!
就连封入身体里的,那蒋严的三魂,都悸动不已,白豫甚至能听到那三魂的痛哭,能感觉到蒋严那三魂的愤怒。
瞬时,白豫便倒地不起,脑袋甚是胀痛,似是那三魂要穿脑而出,顿时便让白豫痛苦不堪,抱头低吼!
白豫咬牙切齿一般,说出了“惊神”二字,起无器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而倒地的白豫,终于也是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随着白豫因为那弦声乱神,灵气变得凌乱,那香味竟是勾起了白豫体内毒药的毒性!
还未及白豫心中的无奈化作叹息,白豫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接着经脉的绞痛如同潮水袭来,浑身更是仿若针扎一般。
若不是因为灵气不稳,灵线断裂,只怕那是摄人心魄的弦声会再响起!
“醉卧酆门,琵琶惊神”,这《尘心诀》中,乱魂惊神的一篇功法,让白豫气势瞬时便土崩瓦解,毒药被催化,白豫才知道,只怕一开始,这便是起无器的一场游戏罢了。
自己底牌尽出,却是一场闹剧。
而起无器看自己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件被打磨的愈发精致的货物。
“呸……真恶心。”
白豫对上了起无器的眼神,心中也是狠狠啐了一声。
感受着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的溃散,感受着封印在身体中蒋严的三魂如冰融般的瓦解,疲劳感和疼痛感如同潮水一般被灌进了身体。
随着耳中一声愤懑的低吼,白豫便知道身体所封的蒋严的魂魄也已经魂飞魄散,消失殆尽了,而随着魂魄的消逝,耳鸣和头痛感汹涌而至,白豫脚下一阵虚浮,光是挣扎着站起来,都要费伤许多力气,再加上肩膀受伤,起无器那团炽热的灵气盘踞在伤口,手臂,抬起都显得格外困难。
当白豫将努力凝聚的一团灵气用以压制身体里的毒性的时候,白豫也是暗自长长叹了口气,心中满是不甘,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白豫无奈苦笑,就不再管身后的起无器,踉跄身体走到了屋门口,举起颤抖着的手推开了房门,想要踏出门去,扶着门框,白豫终究是心有不甘,便开口问道:“我究竟是差在境界,还是差在功法……还是仅仅是差了些运气……”
白豫回头看了看起无器,起无器则是老神自在一般,用身上那间破烂的长袍,擦拭着义肢之上的那柄短剑。
并未看向白豫的起无器,也是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冷笑一声,应了句,“你当我是何人?我乃人间道门门主,我历经生死,以杀成圣,而你,不过是我开启新轮回的容器罢了!”
白豫别过头,不再看起无器,反而是自嘲一笑,“如此而已?”
起无器寒声回道:“如此而已。”
“啧,你这老贼,当真好不要脸……”
白豫走出了石屋。现在的白豫,对起无器,则是相看生厌。
只是白豫脚步却虚浮无比,一手扶墙壁,一手用那酹月刀做拐撑地,才能勉力站起,白豫每一步都走的踉踉跄跄,正屋到院中,不过十余步,白豫都走了快一盏茶的光景。
而起无器,却是盘坐在正屋的床上,直勾勾的看着白豫,眼见着白豫拎着那包裹着蒋严人头的道袍,摇晃着身子,一步步的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