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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蒋严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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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起无器收起了伞,绕过了白豫,朝着地窖方向走的时候,白豫看着起无器的背影,手中的斧头,不由的又被紧捏了两下。

    距离上次起无器回山已经过了足足一月,如今起无器的修为,似乎更低了。

    “似乎……只有虚丹中期了……”

    感受着这起无器越发虚弱的气血,感受着起无器愈发稀薄的灵气,白豫暗自略一沉吟,心中竟是越发的躁动。

    然而就在白豫呆立原地之时,起无器的身影已经从地窖的楼梯上消失了。

    白豫并没有跟下去,依旧站在原地,听着地窖口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过也只是片刻,起无器便阴沉着脸从地窖中走了出来,而那地窖中,则是蒋严的悲鸣声。

    “起真人……救我……”

    “求您了,回来……救我……”

    “救我……”

    而最后一声“救我”过去,蒋严的声音便变成了哽咽,最后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天乏术……你下手居然如此狠辣!”

    起无器站在白豫面前,阴沉着脸,紧紧盯着白豫。

    而白豫也毫不客气的紧紧盯着起无器,但也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黑黄色的牙齿应道:“他该死……”

    “我……特意下了剧毒,还给他中了毒蛊,就怕他有命逃走……”

    “不留后患,不也是师父您教我的么?”

    说到这里,白豫紧了紧手中的斧头。

    而起无器却仿佛没有看到,只是冷笑一声:“你可知,他是谁?”

    白豫刚想开口,起无器却一甩衣袖,冷哼一声,抢着说道:“他可是天犼山金焰洞长老通玄道人之子!”

    说到这里,起无器恨恨咬牙,肩膀微颤,“如今这地窖中被你折磨之人,命灯萤烁不定,随时将熄!”

    “那命灯所指,便是这无间峰!”

    “逆徒!”

    “若不是那通玄道人怕害了金焰洞与孤枭山的情谊,怎会委托于我?”

    “然而……然而你却将,却将……哎!!!”

    说到这里,起无器长叹一声,竟是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白豫却是嘿然一笑,小退半步,竟是轻轻向后一跃,便坐到了那宽大的灶台上,手中那柄斧头,也被白豫放在了身旁,那般垂目顺从,满脸堆笑的模样,显得很是人畜无害。

    “没想到,堂堂人间道门的门主,竟是和金焰洞如此亲昵,说来当真好笑……”

    说罢,白豫脸上堆满的笑意慢慢变得甚是讥诮,话落之时更是毫不掩盖那鄙夷的笑容,甚至一声冷笑,都发出了声音,当真丝毫不给起无器面子。

    “地窖中人,名唤蒋严。“说到这里,白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悟的说道,“我倒是将他全身上下都搜了个干净,只是没想到,虽然他身上没有挂命牌,却是点了命灯。”

    “啧啧,那通玄老贼当真对这蒋严有几分感情……”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是通玄老贼的一个私生子罢了,那通玄老贼私生子足有三十,他又怎会为了其中一个私生子,将这事宣扬的天下皆知,而明目张胆的来这一心宗?”

    当这句话说完,白豫笑眯眯的看向起无器,发现起无器脸色已经变得难看,白豫心中倒甚是开心,便继续说道:“更何况,那通玄道人因为半年之前,为了练功强行将琼华楼一女修当做鼎炉,糟蹋了人家,最终却被那女修的师父燃尽精元,重创在天犼山下。”

    “如今,怕还在闭关疗伤,多半是,来不了这孤枭山吧……我……早就探听好了。”

    说罢,白豫也不管起无器愈发难看的脸色,更是狠狠说道:“当真,有其父!必有其子!”

    话音落下,白豫狠狠一捏拳头,随着发白的指节处发出了轻轻的“咔哒”声,地窖中的蒋严,竟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叫声之惨,就连起无器都微微侧首。

    而白豫,却是嘿嘿笑着,捏碎了指尖一枚小小的丹药,那蒋严身体里的蛊虫勾动,竟是生生咬穿了蒋严的一处大穴!

    当起无器伸出手指,指着白豫,满眼复杂,“若不是,若不是我怕……伤了我的容器,我定然,让你好生试试我人间道门的门规!”

    起无器言罢,冷哼一声,猛然一甩衣袖,绕过白豫,跨过门槛,赤足踏水,便怒气冲冲的朝着正屋走去。

    “李奉大抵要赶到这里,你,快快离去!!”

    当起无器站在雨中时,却是脚步一顿,微微侧首,沉声告诫了白豫一番,待话音落下,起无器更是转过头来,紧紧盯着白豫那蜡黄的脸,眉头紧皱。

    “当初传你《尘心诀》,便是怕你惹是生非,招惹到不该招惹之人,只是没想到却仗着功法,变本加厉……”

    “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罢,起无器头也不回的,朝着正屋走去,然后一推房门,身形便没入了屋中的黑暗里。而随着那正屋的房门重重一摔,房檐上的血鸦,仿佛也被受惊一般,四散飞走了。

    而原本坐在灶台上的白豫,不知不觉间,再次紧紧的握住了适才放在一旁的斧头。

    “容器”二字,不停的在白豫耳边回荡,而白豫的牙,已经是咬的“咯咯”直响!

    八年前,起无器在一心宗被围之时,失去了一腿一臂,而原本中的毒更是入骨三分。

    待事态平息之后,起无器看白豫的眼神便更加狂热!

    如今起无器在这人间道门的日子屈指可数,直到六年前的一日,起无器回到山上,将一团灵气中的一株灵草给白豫看,大笑不止,张狂不已的向白豫炫耀,“徒儿你快看,此乃暮纱草,乃是温阳神魂的灵草!这乃是夺舍之时的重要材料啊!!”

    “这真是天助我也!”

    那日,白豫只记得自己的心情,当即便变的极其糟糕,而起无器却是毫不在意,颇为意气风发的回了房中。

    而白豫除了在雨中拼命的挥舞着一把锈剑,愤怒的低吼,便再也做不了什么。

    也是那一天,白豫每一天都仿佛在等待自己被夺舍,夺舍那日,世上便再无白豫,那血海深仇,也该是烟消云散了罢。

    直至今日,白豫已然十五,再不过六十天,白豫便会被夺舍,那时,白豫魂飞魄散,只怕留在这世间的,只有一具被起无器神魂占据的躯壳了。

    白豫不是没有想过自我了结,在这世上,白豫已再无亲人,自己更是再无力掌握自己命运。但是大仇未报,就这般死去,白豫却是千百个不甘心!

    今天,起无器再次提及了“容器”二字,白豫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心中杀意翻腾,看着那已经被关上的正屋房门,满腔憎意,已经难以平息。

    只是这浓浓的杀意与憎意汹涌澎湃,急需宣泄之时,地窖中被吊起来,依然在轻声呻吟的蒋严,他的血肉,便成了最好的抚慰。

    当白豫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地窖入口,蒋严也是使劲的抬起头来。

    只是当地窖中的火光照在白豫脸上之时,蒋严竟是“呀呀哇哇”的怪叫起来,边哭边喊,足足哭喊了半盏茶的时间,看着早就悠然自得的坐在木椅上,满脸怪笑的白豫,终于是忍不住的拼尽全力高喊。

    “起真人救我!!”

    “您与我师父可是!故交!!!!”

    蒋严的声音短暂了回荡了几声,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令他绝望的安静。

    而满脸怪笑的白豫,终于是嘿嘿怪笑起来,而蒋严,眼神涣散,涕泪难分,似是已经绝望。

    白豫却是毫不在意,竟是起身,然后凑到了蒋严耳边,轻声对蒋严说道:“莫要这般,很快,你便不会这般痛苦了。”

    一句话,说的蒋严眼中似是有了几分神采,若不是白豫说话之时,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蒋严甚至会以为,白豫会看在起无器的面子上,饶过自己。

    白豫自然没有让蒋严失望,更痛苦的折磨接踵而至。

    随着白豫心念转动,那蛊虫便在蒋严体内翻腾不止,只是须臾,蒋严便已经痛的抽搐不已,周身大穴,竟是被蛊虫咬穿过半。

    “你若不提起无器倒也罢了……”

    “既然提起,就莫怪我再不留情!”

    白豫背对着蒋严,在那块磨石上轻轻的打磨着一把短刀,那短刀刀头微微翘起,刀身狭长,虽然刀身荧亮,但是却难掩上面发出的血腥味。

    “本欲留你命到明日卯时,在这期间,我定当细细炮制于你……让你尝尽人间无间!”

    “谁料你不过虚丹,便被你那贼父偷偷留了命灯,当真阔气。”

    说到这里,白豫手中一顿,长叹一声,“通玄老贼既已找到起无器,想必李奉业已在那路上……”

    “我便再……留你不得!!”

    只是此时的蒋严,却不知能听到白豫多少自言自语。

    蒋严此时却不哭不闹,即便周身十三处大穴破损,任督二脉业已尽断。蒋严也只是不停口中喃喃自语。

    大穴洞穿,经脉断损,其伤难逆,那蛊虫此时盘踞在蒋严丹田,更是将蒋严丹田灵气所化的虚丹啃食的残破不堪。

    修为尽毁,只怕即便服下鲛珠,也是无济于事。

    一时间,蒋严那喃喃自语的声音,时而声音狠厉,发狠而言,说着“我乃天犼山修士!若我身死!尔等定然不会好过!我师兄便在山上,我若有意外,定然让你们一起死绝!”

    时而满是哭音,哭喊着“我再也不敢了,饶过我!求你饶过我!”一类的话语。

    时不时高呼,“尔等邪魔外道,戕害正道修士,我师父定然不会放过尔等!我师兄也定会为我报仇……”

    时不时满是哀求的喊着“师兄……救我……师兄……师兄……救我……师兄……”

    蒋严口中不停的哀求,时不时还带着几句恐吓,一会搬出师门,一会搬出至亲,要么时不时自诩正义之士,要么时不时变成苟命小人,语气变化飞快,听的白豫满眼鄙夷之色,想来那蒋严却是真的想活命!再往后几句,便开始胡言乱语,有几句话甚至有没词调,只剩下不停的呜咽之声。

    蒋严的神志,终于是崩溃了。

    而此时的白豫,终于是磨完了手中的短刀,迎这火盆中的火光一看,却是一把山下市集之中,屠户们用的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剥皮刀。

    白豫看着寒光灼灼的刀刃,也是笑了,笑容却颇为残忍。

    当白豫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蒋严的嘴,把他那胡言乱语堵在了口中之后,然后便轻声说道:“你若不死……何来公道可言?”

    说到这里,白豫笑了,笑的极为阴翳,“睁大你的眼睛,看着你是如何身死,然后去那无间,赎罪吧……”

    说话间,白豫狞笑了起来,待白豫放开那原本捂住蒋严嘴巴的手,转而去扯住蒋严的头发,然后往后一拉,而另一手中握着的剥皮刀,却是几道寒芒闪过,便割去了蒋严的眼皮。

    蒋严的眼窝中只余下了那满是恐惧的眼珠,却再也无法闭眼!

    白豫甩了甩手上的血,就那么平静的的,在蒋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将那剥皮刀抵进了蒋严喉下一寸之处,两条锁骨之间,竟是那么一言不发的,落下了一道银芒!

    只是一瞬间,蒋严的皮肤竟如同绢布一般,从身上被剥下!

    白豫下刀之准之快,那皮肤下竟是没有一丝脂肪血肉,和皮肤剥离的肉身,第一时间竟也是没有渗出鲜血!

    唯有蒋严疼的狂呼,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才能唤回白豫对那张如同绢布的人皮的欣赏,微微摇头的白豫,也是遗憾无人对自己这手艺加以赞叹,长叹之下,只能将蒋严这痛苦的哀嚎声,当做蒋严对自己赎清罪孽时的喝彩吧。

    白豫并未停下手中的,随着刀刃划过蒋严的手臂,划过蒋严的小腹,一大块人皮,也是渐渐的从蒋严身上被剥下。

    而就在正屋内,盘坐在石床上调息的起无器,听着厨房中撕心裂肺的凄声嚎叫,太阳穴也不禁跳了几跳。

    当起无器终于被那惨叫声扰的睁开了眼睛,也是无奈摇头,看着床边结了的些许寒霜,不由的伸出右手,用指尖轻轻的摸了摸。仿佛是要辨认一下,这寒霜和白豫的残忍相比,哪个更能寒彻骨髓。

    而听着屋内传出的那满是痛苦与恐惧的哀号声,和那绝望的啼哭声,起无器终于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是收回了手,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中,倒是颇为几分后悔的意味。

    恰巧一阵山风袭来,园中枯树上的骨头互相碰撞,啪啪作响,竟也让起无器皱紧了眉头。

    “这般多的杀孽,我这容器呀,只希望不要沾染太多因果……”

    “我可不想,我这容器有什么三长两短……”

    就在起无器自言自语一番后,蒋严那惨叫声已经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烛火,摇曳将熄一般。

    而起无器眼角跳了几下后,一只枯槁的,爬满紫色纹理的手,和一只赭石色的木手碰在一起,双手合十,竟是轻轻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起无器从来不信佛宗的那一套,只是当年何九清端坐月天,屏退众人,那时才接任人间道门门主没多久的起无器,倒是也在远远瞧着何九清,听他阵阵梵音回荡在夜空,而起无器也在那阵阵梵音,中求得了半晌心安。

    只是即便如此,起无器听着蒋严的声音,却依然是半悔半忧,不知如何是好。

    遥想十年前,白豫方才被起无器带上山来,这白豫乃是尽源灵体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被宣扬了出去,始作俑者,大抵便是没有得到白豫这的丘万嗔,只是起无器因为中毒,倒也没有去找丘万嗔的麻烦。

    只是觊觎白豫这灵体的人,却是不在少数。除过需要白豫作为阵眼的涅槃道门外,这尽源灵体,因为命格不再五行,对血池道门来说,其骨,便是锻造剑胚的计价材料。

    对万灵道门来说,其血可培灵草,肉可喂灵兽,白豫的三魂可以送予饿鬼道门滋养鬼灵,七魄可以送至金刚道门锤炼神心。

    不过上山三个月,偷摸到人间道门的贼子,便隐隐有过百之数!

    而白豫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数十遭。

    而两年之后,一心宗生变,虽然一心宗瞬时沦落为末流门派,但是人心的贪婪,却永远不会湮灭,偷摸上山的,不单有一心宗内宵小之徒,更有正派那些道貌岸然之辈!

    随着起无器中毒愈深,又失去了左臂右腿与一只眼睛,实力骤然下跌之际,终于不能像之前那般护着白豫。

    未成残疾之前,起无器即便中毒,但是仍有金丹末期的实力,那时但凡有宵小偷摸上无间峰,起无器都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想将之抹杀,事后那些宵小之辈的尸体大多就扔进山涧喂了野兽,直至有一日,起无器因为毒发的缘故,几日折磨之下心情甚糟,偏巧那日便有人摸上无间峰。

    而当起无器打断了那人的双腿,让他跪在下雨的院中静待处决之时,起无器竟是一时兴起,将藏在屋中门后的白豫拉到院中,让白豫观刑。

    只是当起无器看到白豫竟撇过头去,不愿看起无器手刃贼人之时,起无器却是嘿嘿一笑,强行抓着白豫的手,让白豫握着一把匕首,硬生生的将匕首刺进了那人的脖颈!那人脖颈喷出的血,当即便溅了白豫一脸。起无器当日却哈哈大笑着捏开了白豫的嘴巴,让从脸上溅上的血水和着雨水流进了白豫嘴里,事后白豫数日未进水米,每日还呕吐不止,那时起无器还觉的颇为有趣,肆意调侃嘲弄,哈哈大笑了几日。

    再之后,起无器更是变本加厉,最开始只不过是抓住白豫的手砍断那些人的手脚,接着便是抓着白豫的手斩下那些人的头颅,之后慢慢的,竟是挖眼,劓鼻,割耳,掏心。

    那些日子,任凭白豫哭闹,绝食,起无器却只是以冷笑回应。

    “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块多汁的鲜肉罢了。”

    “而在我眼中,他们不过是已然濒死,烂在那里等着被狌犬啃食殆尽的腐肉罢了……”

    “你这条人牲,也该好好想想,是做一块鲜肉好,还是做一条狌犬好?”

    起无器清楚的记得,那日自己说完这番话,白豫眼中虽然有些不解,但是经历了生死数十次之后,白豫的眼中,仿佛也多了些许的决绝与通悟。

    在那之后,起无器每每抓到偷摸上山之人,都不再急于杀死,反而是将白豫带来,观摩那一场场的酷刑。

    而白豫却依旧不忍去看。

    直至后来,起无器心情不悦之时,甚至打断了白豫的腿骨,让白豫跪在地上,起无器则是亲自动手,活剥了一贼人的人皮,那时起无器狂笑不已,最后还将那鲜血淋漓的人皮披在白豫身上,将那人的脸剥了下来,扣在了白豫脸上,做完这一切,起无器抓起酒壶大饮一口,重重吐了一口浊气,似乎白豫狼狈的模样,平复了许多他心中的烦闷。

    然而那天,白豫不哭不闹,透过那人脸眼睛处的孔洞,起无器的眼睛和白豫的眼神对上了。

    起无器居然在满眼的憎恨中从中看到了些许的平静,起无器当日还以为白豫已经屈从了自己,起无器虽然一愣,但是也颇为满意的接上了白豫的腿,随意大发了一句,便让白豫回屋去了,再之后的几天里,起无器还因为白豫的屈从而得意了数日。

    而那之后的一日,有一贼人摸上无间峰,擒了白豫,那人看着被起无器易了容的白豫,竟是无法将眼前之人的模样和记忆中的白豫模样相重合,再将一柄短剑顶入白豫口中,不停的折断白豫的手指,逼问着那尽源灵体和无间峰秘宝的所在,相询当年无间峰杀人无数所积攒的财宝藏于何处,甚至还提及了“归兮匣”。

    直到那人看到白豫左脚踝上带着的一只铁镣,也是认出了白豫不过是一人牲,正欲痛下杀手之际,那人便被起无器用利刃从身后击穿头颅而颓然倒下。

    而白豫在那人倒下之后,因为喉咙被划破,已经满口是血,而白豫只是喃喃自语着,说那短剑定是杀过许多人,他真切的尝到了那短剑上的血腥味!人血的腥味。

    而起无器扯下那人面纱之后,却是看到一满脸火疤,面色赤黑的面容,那人一手老茧,满身都是铁锈与血腥的味道,扯开身外的灰衣,里面竟是一件赤红色的皮甲。

    当白豫爬到那人身边之时,也是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一名血池道门的弟子。

    那一夜,大抵是因为白豫心中的新仇旧恨一起涌出,这血池道门的弟子,已是多番险些置白豫于死地,也正是这些穿着红色皮甲的修士,当初将白豫所在的村落屠杀殆尽。

    白豫在那夜,就那般定定的跪在地上,看着那名血池道门弟子的尸体,精神恍惚,足有半宿。只是在太阳初升之时,蒙蒙细雨居然停了,云开雾散,阳光投下之时,白豫便主动捡起了那血池道门门人塞入他口中的短剑,白豫用那短剑将那具尸体开膛破肚,拆骨剥皮。而在一旁的起无器,看着满脸是血,只有将将七岁的白豫,那时心中略有惊恐,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唤醒了某个地府的恶鬼,而看着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的白豫,起无器在那时,心中不知不觉间,升起了几分悔意,悔不该一时兴起,教会了白豫这些。

    而就在那一夜之后,不过半年,一心宗生变,起无器也成了残疾,不过两年,起无器的修为跌至虚丹,而之后,为了保护白豫,起无器不得不教了白豫人间道门的秘传。

    那何九清托身在凡尘俗世中所悟,所绘那“浮生熙熙,红尘攘攘,千颜万面,生来死往”的《尘心诀》。

    正所谓“琼楼粉黛,玉宇娉婷,宫阙胭脂,盛京窈身。尘心蒙镜,莫辨其真,醉生梦死,虚妄难分。”

    而这《尘心诀》,便是那托身尘世,可让容貌千变万化,气息更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功法。

    起无器想要传白豫功法,紧接着,起无器也是掏出了一粒丹药,放在白豫手心。

    “吞下罢,毒药……只有我有解药,夺舍那日我自会服下解药……”

    “吞下这药,若你死于非命,气息尽绝之时,你的血便会化作毒烟,周身十里,神魔皆避,即便是丘万嗔,都不敢算计于你。”

    “而若是待你十六岁,我夺舍不成,那我便会催动药性,那时的你,只怕是血肉成灰,神魂寂灭。”

    “这药啊,对你对我,都有莫大的好处。”

    那日,白豫想要拒绝,无论功法,还是丹药,但是起无器那只独眼却仿佛看透了人心一般,他声音嘶哑,但是却如同魔音一般娓娓说道:“你若学了这《尘心诀》,容貌可千变万化,气息可欺瞒天机,若是你要寻那些人复仇,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日,起无器盯着白豫逐渐开始闪烁的眼神,继续轻声说道:“你当日即便知道会别我夺舍,依然与我回了这无间峰,我便知你心中有份复仇的决绝,今天之事也和那日无二,想要手刃仇人,便要付出代价,为师想来,你也不会拒绝……”

    那日言罢,起无器便握住了白豫的手,帮着白豫将手指微微蜷起,然后笑吟吟的看着白豫,那笑容,就如同蛊惑人心的恶鬼。

    那日,白豫学了《尘心诀》,也吞了毒药。

    白豫经历诸多生死,心神已然早智,加之尽源灵体傍身,只不过区区数月,这让起无器修行了数十年都未有太多寸进的功法,已然让白豫修的小成。

    就连起无器,都连连开口称赞,直呼老天待他不薄,竟是将如此大礼送至他的身边。

    而也就是在白豫《尘心诀》修成那年,本就话不多的白豫,话似乎又变少了几分,然而靠着千变万化的容貌,和《尘心诀》下,无法洞察的气息,白豫的手段却是愈发的恶劣。

    吞下毒药之后,白豫不断尝试解毒,而白豫也迷醉在那毒香之中,一心宗制毒的所有典籍几乎被白豫翻烂,虽然白豫的毒依旧不曾化解,但是白豫却成了用毒的行家里手。

    而原本跻身在暗地中复仇的白豫,也因为淬满剧毒,加之萦绕着灵气的利刃,变得更为致命,虚丹之下,皆为亡魂。

    不过短短五六年,这院中枯树早已挂满骸骨,墙角也堆多了许多颅骨。

    而白豫那剥皮的手法,更是愈发的精进。而白豫所施酷刑,即便是起无器,也觉得颇为发指!

    没多久,“无间峰有厉鬼”这句话,竟是在一心宗传开。

    白豫恶名在外之下,弄得人心惶惶,不过倒也少了许多偷上无间峰的宵小之辈。

    蒋严那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已经弱不可闻,当起无器竖起耳朵时,也只能听到几声粗重的喘息声。

    之前被蒋严的嘶声哀嚎惊的鸟飞兽散的山涧树林也是安静了下来。

    当那几声粗重的喘息声也消失的时候,起无器长叹一声,也是知道了,那金焰洞的蒋严,定然已经是身死了。

    只是当蒋严的惨叫声在起无器脑海中回荡之际,起无器还未放下去的手,再次合十立于胸前,轻声道上句:“阿弥陀佛……”

    起无器依旧还是不信佛宗的那一套,但是有一日,起无器踏着满屋的残肢鲜血,看着血泊中在衣袖上擦拭匕首的白豫,心中竟有所惊恐,便不自觉的念了这么一句,似是靠这声佛号散去心中的不安。而今天,起无器心中的不安再次涌起,不自觉的,便又念了出来。

    无间峰又下起了细雨,雨声和风声终于是替代了那惨叫声和哀鸣声。

    蒋严的声息已经消失了片刻,唯一叫嚣不止的,便是那略显残破的厨房木门,它被山风吹的拍打在门框上,呼扇呼扇的作响。

    血腥味从地窖口散出,不知不觉间,白豫所在的厨房房脊上已经落满了体乌黑且油亮的血鸦,它们任由雨水从自己羽毛上滑落,却都一动不动,立在屋外,仿佛期待着屋内的那块,新鲜的肉。

    地窖内,满地的鲜血,呈黑红之色,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白豫灰色的衣服和裤子,都已经变黑,头发也腻成了一块,满脸的血污,满手的血渍,而白豫也放下了吊着蒋严的铁链,铁链上挂着的,是蒋严那没有脑袋和皮肤的尸体。白豫随手将剥皮刀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扔到了木桌上,便缓缓走出了地窖,然后走到庭院之中,任由雨水,洗刷这自己身上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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