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父归山
白豫冷冷笑着,露出了满口的黑黄牙齿,蒋严看着白豫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竟是觉得颇为惊悚,但是心惊归心惊,蒋严却也赶忙接话:“是是,郝师妹很会,哄我开心……”话音未落,那蒋严似是一下反应过来,却也是急忙改口说道:“不不,不是我,是她很会……不不,若是你们成为道侣,她只会哄你一人开心!!”
没有了白豫度给的灵气,激动之下,蒋严周身的疼痛再次涌起,痛的他浑身都不停的抽搐,弄的锁链一阵晃动。
然后这样都没有断了他的话头!
“我,我乃是她师兄,我那师妹最为乖巧懂事,她也是最听我话!”
“到有若是看上她,只需我一语,定然成就美事!”
说到这里,蒋严看着面无表情的白豫,仿佛希冀即将破碎一般,终于是崩溃痛哭起来。
一番痛哭流涕之后,蒋严口中竟多了许多听不太清的胡言乱语。
蒋严心中似是认定白豫乃是贪花好色之人,蒋严甚至觉得白豫抓他来是觊觎他师妹的美貌,虽然郝彩芯确实美貌非常,但是和活命相比,蒋严却选择了后者,而牺牲郝彩芯便是活下去的机会,但当蒋严看到白豫瞬时不语的时候,生怕机会错失的恐惧,竟是让蒋严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道友,求你了……求你了!!”
“我一定用尽办法,将我那师妹送上道友床榻!只求道友,放我活命啊……”
看着聒噪的蒋严,白豫却更对着蒋严感到厌恶。
“你师妹……当真这么好?”
而当白豫问出第三个问题的时候,蒋严瞬时便强忍哽咽,连连称是!
白豫笑了,明明是一妄为任性,恃宠而骄的刁蛮公主,在蒋严口中竟是万里难挑,听着这满口谎话,白豫心中觉得甚是可笑,心中不由暗暗腹诽了一番之后,便抬起头来,打量了蒋严几眼,却也是拉过那把脱漆木椅,然后坐了上去。
过了稍许,白豫也是再次开口,只是这次,白豫并没有再询问什么,说话之时却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自顾自的,说起了话来。
“前日正午时分,我在山下,看到你们金焰洞一众十几人,也是下了山……”
“你们一众中,许多人都已经是老熟人啦,李奉,丁顼都在其列,可是其中,却也有几幅生面孔……想来那些生面孔,便是你们金焰洞才派驻到这孤枭山中的修士。”
“那那些生面孔之中,有一名女修,你唤她彩芯师妹,而另外一人唤他郝师妹,想来她的名字便是,郝彩芯。”白豫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只是坐在木椅上,低着头,絮叨般的说着话,也不管那忙不迭的拼命称是的蒋严。
白豫对蒋严的聒噪声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话,“你那师妹,倒也真是骄纵的很,就在那日,你陪同你师妹在山下镇中闲逛,师妹看上了一块白狐皮子,说是你金焰洞所在的天犼山山高气寒,刚好可以做一披肩,那卖皮子的少年只想要六钱银子,可你师妹却瞧向了你,你为了讨好你师妹,便掏出了半块灵石相抵。”
说到这里,蒋严似是也回想起了当日之事,不但止住了声音,脸色也变得相当古怪。
白豫虽然抬头看了蒋严一眼,却也权当未曾看到蒋严脸色变化,只是站起身来,绕着蒋严踱步不止,自顾自言,“那少年不同意,咬定只收银钱,毕竟兑换灵石需得去那天司坊,他一介凡人如何能去得?而你为了摆脱纠缠,就用剑柄打在那少年胸口,看那少年倒地,你只是丢下那半块灵石,便准备与你师妹离去……”
“啊……是了,那日你意气风发,桀骜不驯,春风得意,倒是狂傲的紧!当真是在你师妹面前出尽了风头!”白豫说到这里,语气中已经尽是鄙夷,未等蒋严开口,白豫话音继续。
“可那少年的妹妹眼见兄长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虽然哭泣不止,却也是将你厉声喝止,要你给个说法!”
“而你,却是让丁顼带先带走郝彩芯,转身便准备把那,让你在你郝师妹面前掉了面子的少女血溅当场……”
说道这里,白豫脸色却是变得难看,绕道蒋严身前,握住那封灵钉,硬生生再绞了半圈,手上边用劲,白豫边一字一顿的冷声说道:“你,当,真!纨,绔,的,紧!!”
每一个字说出,白豫便多用一份力!直到看着蒋严几乎要晕厥过去,才松开了手,白豫要蒋严醒着,醒着听自己陈述他的罪行!!
而看着蒋严满口血沫,抽搐不已的模样,白豫心中的怒意竟是消了几分,那垂死的狼狈,更是让白豫心中格外的快意。
而松开了手的白豫也不管脸色已经苍白至极的蒋严是否能听清接下来自己所说的话,只是走过去拉过那木椅,然后将木椅放在蒋严面前,白豫一步跨出,便站到了木椅之上。随着白豫一把抓住蒋严头发,将他脑袋向后拉去,仰面朝天!白豫也是紧紧盯着蒋严的眼睛,继续寒声说道:“而你,仔细瞧了那少年的妹妹几眼,见她生的娇小美貌,竟是动了歹心……”
“你说她定是魔教众人,欲当街掳走那姑娘,若不是周围邻里舍命相护,你那名叫李奉的师兄怕事情闹大,影响金焰洞名誉而出言劝阻!谁会料想你之后要行什么禽兽之事!”
说到这里,白豫眼见蒋严眼神躲闪,便再用了几分力,更加用力的扯住了蒋严的头发,力道之大,让蒋严颈骨都发出了声响!蒋严的眼睛,也是再也不能躲闪,白豫再次让蒋严的双眼,与自己紧紧对上。
“而你却觉得你师兄当街说你丢了脸面,便开口叫骂那少年的妹妹做‘贱婢’‘犯妇’,更说她是魔教贼逆,理应当诛,推搡之时,那少年的妹妹只不过在你手腕咬了一口,你便暗暗用灵气震断了她的心脉!”
“面对众人指责,你更是用灵气将他们震退,便御剑而行,一走了之……当真潇洒的紧!”
而说到这里,白豫眼中的杀意,也是再不加以掩饰。
白豫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蒋严,寒声问道:“我说的可对!!??”
当白豫松开扯住蒋严头发的手,跳下椅子,默不作声的走向那摆满各种刀具的,满是刀痕的木桌。
而蒋严看着白豫的背影,瞬时便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而蒋严也似乎是听懂了白豫所表达的意思,强忍着疼痛和恐惧,只是即便如此,蒋严那满脸的古怪神色却未见丝毫退去。
“……只是……只是为了两名,凡人??!!”
只是才说完这句话,蒋严也是急忙收声,看着白豫微微一颤的肩膀,蒋严也是赶忙开口道:“道友,我……我绝非故意为之!我定当好生赔偿他们兄妹俩!!”
“更何况……”蒋严看着站定身形,却回头望向自己的白豫,蒋严以为白豫心中有所松动,便嘶声喊道:“更何况你我修仙之人!凡人生死与道友何干!他们不过百年而已!”
听到这句的白豫,更是身形一顿,而当白豫回头望向蒋严,心中便知晓,此时的蒋严,心中仍然……毫无悔意……
“你……当真这般认为?”
白豫长叹一声,开口说道。
而蒋严看白豫面色不与霁,虽然不知白豫是何意思,但也是赶忙改口:“道友若是觉的我做事偏颇,我……我愿为他俩做接引入我金焰洞!!我定……好生补偿他二人!!”
“我……我愿起誓!!”
白豫没有应蒋严,反而是嘿嘿笑了起来。
只是白豫的笑声很是这张狂,那满口的黑黄牙齿中如同啃食血肉的利刃,看的蒋严胆寒。
“迟了……”
“那少年……死了!”
“他的妹妹,生命垂危,他的母亲只是捧着那半块灵石,哭着向周围的人祈求一个公道。”
白豫在袖中摸索片刻,然后掏出了那半块灵石,在蒋严眼前晃了晃。
那是蒋严丢下的灵石,是白豫从那位母亲手中接过的。
白豫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沾到了灵石上,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开口问蒋严。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蒋严却是愣愣的看着那灵石,看着那,无论怎么看,都只能是被称作灵石的,那半块灵石。
而白豫看着蒋严那依旧一副迷惘的表情,也是冷笑一声。
“这是……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白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那女孩在我接了灵石后,怕我嫌少,又塞了半块肉干给我……”
“那是她从家中给他阿兄带的吃食……”
“你可知那日黄昏,是谁托人给你送的花笺,又是谁托人给你递的纱巾?”
“你可知,那封对你金焰洞修士溢于言表的称赞之词出于何人之笔,你可知,那夕阳下一女子回眸一笑,并非是偶遇。”
白豫嘿嘿笑着,笑声森冷。
“她心脉破碎,我却不能救她性命,她乃凡人,灵气只能吊住她二十四个时辰的命!”
“而她的愿望,只是想着替她兄长报仇!”
“而我,帮她易了容……”
“那倾国容颜……好看么?!”
说着,白豫踮起脚尖,凑到了蒋严耳旁,“那日的饭菜,可口么?”
“里面有毒蛊,我养的。”
白豫笑了,笑的十分狰狞!
“她身上的脂粉,香么?”
“那毒草,我配的……”
白豫看着蒋严惊恐的眼神,继续说道,“一尝芳泽的时候,她的唇,甜么?”
“那毒药,我调的!她是凡人,那侵蚀灵气的毒草与毒药自然对她无效,那毒蛊,为我所养,更是不能伤她分毫……但是对你,那些可是十分要命!”
“你可知道,她是忍着何等的厌恶与悲伤,与你亲近?”
“她恨不得那些毒,能将你!肠穿肚烂,让你血肉一点点腐蚀殆尽!”
“要不是那毒草,让你神志恍惚,那毒药,让你灵气溃散,那毒蛊让你血脉逆行,从而晕厥过去,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将你,请上我人间道门!!”
“要不是你来了我人间道门,我如何才能然让你体会一番,‘人间之苦,苦若无间’的感觉……”
说罢,白豫嘿嘿怪笑着,离开了蒋严的耳旁。
而蒋严听闻之后,心中也是明了,接着他理智一崩,便哭着,颤抖着,拼尽力气问了白豫一个问题,那已经被恐惧击垮的理智问出的幼稚的问题。
“你这般对我!莫不成你只是为了要替一个凡人讨回个公道??”
白豫听着蒋严几乎崩溃的喊声,却是笑了。
“不是对你,是你们……”
说着白豫从腰后拿出一个袋子,抽开系住袋子的绳子,然后将袋子中的东西倒了出来,竟是一条舌头,被齐根切断的舌头。
“你师妹的……”白豫看着掉在血泊中的舌头,然后嗓中发出了一个女声,和他当日听到的那郝彩芯说话声一样,“师兄,他不过是一卖皮货的贩郎,何苦用你的灵器去打他,这岂不是掉了身份,更何况我看上他的东西该是他有仙缘,他竟然如此不识趣!真是没意思的紧……”
虽是女声,那蒋严听完脸色更是苍白,这番对话,正是他御剑追上郝彩芯,郝彩芯对他说的一番抱怨之词。
而听完折断的对话的蒋严,看着血泊中的舌头,嘴唇颤抖一阵,终于是颤声问道:“你把我师妹……把我师妹……”
白豫也不等蒋严把话头捋顺,只是寒声说了声,“把她舌头割了而已……”
说着,白豫竟是叹了口气,“我本想割下她的头颅,只是你那叫李奉的师兄修为实在是高深,无奈之下,我也只能是匆匆逃离,她的运气,还真的是好……”
说到这里,白豫踮起脚尖,再次一把扯住蒋严的头发,狠狠把他脑袋往下拽了许多,甚至蒋严颈骨都“咔哒”作响起来,而蒋严看到郝彩芯舌头的时候,也是明了,眼前之人,全然没看上他的“彩芯师妹”,而蒋严终于也是因为希冀的破灭而泣不成声,只是那哭泣的声音,因为脖颈几乎要被白豫拉断,也变成了可笑的嗡嗡声。
当白豫又往高踮点踮脚,终于凑到了蒋严耳边时,白豫便低声说道:“不过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你以为那张写着‘今亥时四刻,轻云蔽月,若榻落春雪;罗衾晓寒,三杯两盏,形只影单’的彩笺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你的催命符罢了……”
“你问我是不是要替一个凡人讨回个公道……”
“我收了她的钱。”
“帮她讨回个公道,理所!!当然!!”
白豫要替那兄妹俩讨回一个公道。
那少年的妹妹流着眼泪,跪在她兄长尸身旁,满眼伤悲与不解的问白豫“为什么”的时候,白豫竟是无言以对。
那李奉金丹末期的修为,那群人中最差劲的都是虚丹中期,而为恶者的蒋严,也都已经是虚丹末期。
而筑基修为的白豫,只能是旁观。
一种不知是寒是炙的屈辱感,让白豫的心无比的绞痛!
只是这种屈辱感无比熟悉。
犹如十年前!十年前,白豫便是只能像这般,无力的旁观,无奈的的忍受着这份屈辱!
十年前,白豫五岁,那在山坳中的小村落,便在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惨遭屠戮。
白豫亲眼看着村落焚毁,周围亲友邻居被人戕害,邻家叔伯殒命,那对白豫极好的邻家姐姐也不知何时,已然身死。
那一日,白豫只记得自己流着眼泪,哭着喊着,去寻在田间劳作的父母,却也亲眼看见,有两名修士站在他们身边,其中一白袍修士只是对着他们二人额头一指,他们便没了性命。
白豫清晰的记得,那天自己亲眼看见亲人被杀,哭着喊着朝着他二人跑去,看着站在自己父母尸身旁边,谈笑风生的两名修士,白豫竟是暗暗咬牙,捏紧了小拳头,拼命止住了哭声,然后连滚带爬一般的跑到那已经死去的,在村中打猎为生的猎户的尸身旁,然后从他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
那日,五岁的的白豫,边哭边喊,双手握着那短刀,便刺向了那两名修士中的其中一人。
他们二人哈哈狂笑,只是那白袍修士伸出一根手指,准备击飞刀刃之时,年幼的白豫,挥舞的刀刃,竟是神奇的绕过了那道灵气,刀刃更是穿透了那人手指上萦绕的灵气,将那人手指割伤。
而那二人虽然一瞬间惊愕不已,但转瞬却狂笑不止,紧接着那白袍修士便将白豫从领口一把提起,仔细端详了片刻,便满眼狂热的狂笑起来,笑声震耳欲聋,更是让周围许多穿着红色皮甲的修士驻足看向这边。
“灵体!尽源体!”
就在那被割伤手指的白袍修士大笑着,抽出灵剑,一脚将刚刚挣扎起身的白豫再次踹翻在地,那灵剑的剑尖便在白豫手臂和两腿上来回比划,想要砍断白豫双臂双腿。
而那白袍修士正欲挥剑,砍向已经吓傻的白豫之时,另一名修士却伸手一挡,也是将那白袍修士阻止。
而这人,便是起无器。
初见起无器,虽然瞧的起无器不过中年模样,但是他头发和颌下胡须都已经花白,说话间还时不时的咳嗽。
而当起无器握住那白衣修士握剑那只手的手腕时,却也是盯着白豫嘿嘿笑着,然后沉声说道:“丘万嗔,这人,我要了!”
只是当起无器和丘万嗔二人皆满是贪欲的眼神对上之时,却也互相多了几分又怒又妒的神色。
那日,起无器与丘万嗔起了争执。
他二人俞吵俞烈,白豫却是偷摸着爬走,然后跪在他父母的尸身旁,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直到起无器与丘万嗔二人,再次将白豫捉到面前。
当五岁的白豫看着眼前二人,尚不更事少的白豫,却也是红了眼睛,恨不得当即就杀了眼前这二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只是白豫能做的,只能是一口咬在了丘万嗔的大腿上,接着便被丘万嗔一耳光抽倒在地。
当丘万嗔轻蔑的看着白豫,嘿嘿笑着,起无器摇了摇头,却也是扯出了些许笑容,然后开口问白豫,“你想入我一心宗么?”
“小孩儿,老夫且问你一个问题,你务必要想好,再做回答!”
“你是想被削成人棍,被丘老儿炼为阵眼,状若活尸,苟且百年,还是要随我回人间道门,完整的活个十年?”
起无器蹲下身,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伸出爬满紫色纹路的,枯槁,但是很炽热的手,准备去摸白豫的头发。
而白豫却是退了半步,躲过了起无器的手。
“人……人棍是什么?”
白豫没有回答起无器,反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而起无器也是嘿嘿笑着站起了身,当起无器招了招手,不远处一名穿着红色皮甲的修士便丢下了手中的尸体,跑到了起无器的身边。
随着起无器耳语了一句,那穿着红色皮甲的修士却是嘿嘿一笑,便快步走到了他拖着的那具尸身旁,随着那红甲修士腰间的长刀寒芒闪烁,那尸体便没了双臂和双腿。
白豫看着失去了双臂双腿的尸体,那人正是白豫的一家表亲的孩子,那人年长白豫七八岁,白豫颇为喜欢与他玩耍。
而此时,起无器在白豫身后蹲下身,然后嘿嘿笑着,轻声说道:“那样,便是人棍……”
当起无器与丘万嗔再次问起白豫,是愿意成为人棍被炼为阵眼,苟活一生,还是随起无器上人间道门,完整的活个十年。
白豫,选择了起无器。
当丘万嗔大骂起无器卑鄙,竟是这般恐吓一个五岁孩子之时,也对着白豫破口大骂,说白豫当真狗屁不通,那起无器已身中剧毒,不过再二十年寿命,收了这尽源灵体的白豫上山,不过是为了十年之后予以夺舍!
最后丘万嗔一甩衣袖,愤愤离开。
而起无器,则是一甩衣袖,从袖中竟然滑落出一只寒铁制成的脚镣。随着起无器将那一只脚镣扣在了白豫左脚,也算是白豫成了人间道门的资产。
属于起无器的,人牲!
那日,白豫成了起无器的人牲,白豫也随着起无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居住的村庄,被屠戮殆尽,尸体被集中在一处,剥皮放血,拆骨抽筋。
白豫别过头去,流着泪,不想看。
而起无器也不勉强,自顾自的说着,说白豫运气倒是颇为的好,竟是这天生灵体,让白豫捡回了一条性命,不像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被人任意宰割,如同猪羊。
起无器也告诉了白豫,白豫所在的村子,不过是二十年前一心宗的修士养在山下的人圈,好比村里农夫的羊圈猪圈一般。
待这人圈里的人差不多够数了,便会被一心宗的修士屠宰。
白豫听起无器说,这人牲的皮肉,多半会喂了万灵道门的灵兽。
血与骨,多是入了血池道门的血池与锻炉。
三魂会被丘万嗔抽走炼成瀞神丹,七魄则多半是去了饿鬼道门,成了饿鬼道门修士豢养鬼灵的饵料。
而至于为何没有任何需要的起无器会在此,起无器只是告诉白豫了一句。
“许久没有闻血腥味儿了,耐不住了……”
而当白豫看到自己邻家的姐姐的头颅时。
那没有了身躯,孤零零的一个头颅,已经是满脸的的灰尘泥土和脏兮兮的血污。
只是那眼神,除过些许的恐惧外,更多的也是那般的不解,那般的无奈。
那少年的妹妹,那眼神也如十年前白豫所见的那般。
那般的不解,那般的无奈。
“公道?”
“公道。”
“公道!!”
“我便是,要为她和她的兄长,为他俩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转瞬间陷入记忆的白豫,在回过神来,眼中已然不光是有森冷的杀意,还有炽热的仇恨!
蒋严眼中,白豫只是一愣过后,周身的气息却突然开始暴乱,眼神中那森冷的杀意虽然浓郁,但是却也平静。
而如今,蒋严的心,都不受控制的猛跳起来。
仿佛之前只需要斩首便可身死,而如今怕是要经千刀万剐才能丧命。
而感觉到这个变化的蒋严,也是胆战心惊,不敢再多说一句。
无间峰,大雨。
看不到天晴。
只是待到天色昏沉,估摸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蒋严的两条腿已经完全不见了。
而白豫收拾了收拾满地的碎肉,瞥了一眼蒋严,便起身,缓缓走上地窖的楼梯,让自己的身影,渐渐从蒋严的眼中消失。
带白豫回到厨房,只是将那碎肉往灶台上一丢,便自顾自的烧起火来。
当厨房的锅开始沸腾,白豫也是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起筷子,揭开了锅盖。
当白豫从锅中捞起了煮好的东西,塞入口中之时,白豫也是摇了摇头。
“好生难吃……”
这句话虽然声音极小,却让地窖中的蒋严听的心神俱裂!
饥餐其肉,啖饮其血几个字,竟是在蒋严心中涌起。
只是白豫却全然不知道蒋严在想什么。
从口中吐出一块野菜的根茎,那种苦味已经让白豫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而看着一旁的六七只血鸦,正不停的啄食着那被鲜血浸透了的包袱中的碎肉,看着筷中那吃起来发苦发涩的野菜,白豫倒是无奈。
“明日……我想吃烤羊……”
而就在白豫皱眉之际,院中却传来了“哇哇”的血鸦叫声。
而接着,便是一声不耐的怒骂声。
“这些黑毛的……畜生……!”
当白豫丢下手中的碗,口中正在咀嚼的野菜,也是被白豫狠狠的吐在了地上。
那悄无声息到了这人间道门庭院之人,怒骂着枯树上蹦跳额血鸦之人,那在雨中,驻足看着厨房之人。
却也是让白豫正了神色,甚至从一旁的柴火中,拎起一把斧头。
待白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雨中之人,白豫却是笑了笑。
“师父……您老人家……”
“回山了么!?”
起无器回山了。
如今的起无器,一身衣服显得极为落魄。
衣襟大开的长袍下,则是爬满了紫色纹路的枯瘦身躯,裤子的裤脚残破不堪,双脚之上都未有鞋子。
只是一只脚,却是木头制成。
而在八年前,失去了左臂与右腿的起无器,如今也用义肢代替了自己的的残肢。
看着握着伞的那只木手,指节那般灵活,倒是让白豫心中也暗暗感叹。
“不愧是志鬼城的偃师做的玩意儿……”
而随着起无器撑得伞的伞沿慢慢被抬高,露出了起无器那双眼睛,即便是那只已瞎了的灰白右眼,亦是死死盯着白豫。
那满脸的紫色纹理,愈发可怖,原本花白的须发,如今已经全白。
起无器比之之前,更显苍老,时不时的咳嗽起无器更是要及时用袖掩之。
但是满袖斑驳的紫黑色血迹,也证明了起无器的身体,已是愈发的不容乐观。
而当起无器听到白豫的话,则是冷冷的看着白豫。
继那句“黑毛畜生”之后,也是说了回山的第二句话。
“你真是……我的好徒儿,你真是……一条,好食腐肉的……狌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