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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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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我已讯问完毕,不知大人可还有补充?”

    京兆尹已探出叶拓并无为难孟三之意,也乐意给孟宜章面子,连连摆手:“我就不补充了,叶将军问得全面,足可证孟三公子当日并无可能给马投喂马醉木。”

    一旁的师爷给他使眼色,偏头往堂外示意,京兆尹一愣,赶忙又讪笑一声:“我已派人再去武馆请了其他人证,好进一步佐证孟三公子和……叶四公子之清白。”

    叶拓识趣抱拳:“有劳大人,不知可否先接着往下审案,待新人证来了再做讯问?”

    “如此自然最好。”

    下一道要破除的乃是外室顾红袖之传言,这一遭比“毒马说”利落了几倍。

    叶拓径直取了几页公文呈上公案,师爷拿来,挑着关键处一念,公堂内外都没了声音。

    那是一道皇帝御笔亲批的授官告身及迁家公文存件,特封一位武举人为边军武授,准许其携家眷前往南疆上任,赴任日期距今已一年有余。

    师爷又对围观百姓解释道:“武授乃是军中传授武艺的武官,正五品。”

    当然最关键之处并不在于此,而在文书中的两个人名,武举人自身名为柏坚,他的家眷更是惊掉一众看客的下巴。

    ——不是旁人,正是顾红袖。

    由此这道传言的本质骤然翻转,倒不在于“顾红袖远走边关,并无可能做外室”这事,而是其人已经由当初的一介平民升为了官夫人,还是在大允朝颇受重视的边军武官之妻。

    造谣民妇与诽谤官妇,道理全然不同,前者可说是小错,后者却是大罪。

    就算顾红袖夫妇身在南疆闻不见,可若是一个不当心传到了皇帝耳中,乱嚼舌根子的小民们会不会因此获罪?

    人群中平常嚼得最响的都出了一身冷汗,京兆尹也肃了神色,朝堂外群众厉声道:“如此乱纪谬语,绝于今日此时。若再让本官听见有人妄议一句,牢狱之刑伺候!”

    叶拓向前一步:“大人,我亦有话要说。”

    “将军请讲。”

    叶拓慢条斯理转身,扫视过堂外百姓:“本将军与柏坚武授有同门之谊,熟知他夫妇二人之事,今日便借机为他们做个澄清。柏武授与夫人乃青梅竹马,多年来同甘共苦,相携不离,情意天作地证,实不该遭人如此非议。”

    澄清完他又换了调子,掷地有声震慑众人:“不知者无罪,往前之事我便不予追究。但往后,我叶拓绝不轻饶欺我师兄辱我师门之人!”

    院外不光有平头百姓,亦有来自权贵之家的看客,他们对此前京兆尹的威胁不甚在意,但一听叶拓这话,却不由揣上了几分庄敬。

    骂个顾红袖还要牵扯上叶拓的师门,这罪名听起来可就大了。

    百姓们或许未能详知,可朝堂之人都清楚,叶拓最初是受人举荐入仕。

    一年多前他的加官进爵确系功绩之由,明面上让人说不出什么。可偏偏他是本朝头一个没上过战场便被提拔为将军的,还是京城独大的禁卫军将军。这无疑是在证明,他叶拓就是受当今偏宠,不服的只能憋着。

    至于偏宠的理由,或许是他本人确有大本事,但更多人皆都心照不宣地相信,根本缘由在于他的恩师兼举荐者——玉同居士春亦仲。

    在大允人的心中,玉同居士不单指某一个人,而是近似一种可传承的无诏封号。

    第一代玉同居士叫春泰,是春亦仲的曾祖,亦是当年开国皇帝打天下时的首席军师。

    此人在行军布阵上是个奇才,夸大些说,若没有春泰,极可能就不存在大允朝。

    只可惜待天下一定,春泰的从政路反倒不顺畅起来。

    他当了几年丞相,政绩说不上差,但脾性和当军师时一般无二,做什么都力求百下百全,丝毫不容过失与懈怠。

    可朝堂不比战场,又是开国之初,连皇帝本人都有许多不得不退让求全的时候,春泰如此便招致了不少非议与怀疑。最过火的言论,是有人当着他的面,质问这江山到底姓卫还是姓春。

    春泰不愿意受气,索性在皇帝还能容他时果断辞了官。

    当然,以他的勋绩以及在开国皇帝心中的分量,春家并没有就此没落,而是得以安稳扎根京郊的玉同峰,走上了另一条更保险的辅政之路——专职给皇家培养人才。

    也是怪事,春家的才智似乎传承于骨血中,哪一辈都出得了文韬武略的大才,哪一代的大才都教出过几个得意门生,在朝堂中战场上立业建功不断。

    春家的这些大才士被统称为玉同居士,到这一代,坐镇玉同峰之人便是春亦仲。其人还未满四十岁时,就向朝廷举荐了一位真传弟子,正是时年仅二十出头的叶拓。

    叶拓入仕六年来,实绩看得见,护过圣驾,救过皇子,剿过山匪,当上禁卫军将军仅半年,麾下士兵演武时的气势就都提升了一个阶次。

    但他没有上过战场,这说起来总归不是亮点,攻讦者也总以此为瑕玷。

    是以叶拓本人才想着要去边疆历练,好挣一番足与将军之位匹配的功绩。

    再说回他口中的师兄柏坚,其人则声名甚微,偶有耳闻的,也只当是借武举来改命的穷家子弟,任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春亦仲的弟子。

    这渊源确实起了威慑作用,如今玉同居士一门俨然国宝级的存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的又多是些人云亦云的庸人,哪里真敢去招惹玉同峰上人?

    因此叶拓这么看一圈说一通,院中无人再敢与他对视,都带着些心虚移开了目光。

    叶将军这才回身,却直直对上孟三的视线。

    说对上也不准确,叶拓就是带着故意去看的孟溪洲。

    如他所想,孟三整个身形绷得笔直,眼神带着颇具力道的狠劲,意味格外分明——是怒亦是嘲。

    叶拓便知自己猜对了,这家伙果真不知顾红袖夫妇本就相识。

    叶将军心中满意了一些,这才不辜负自己这一番高调卖师嘛。

    他甚至还能高看孟三几眼,初得知顾红袖远走边关,这家伙急得打马追出京城,这会儿竟能不动声色地忍着,还真是长进了。

    而一旁的孟宜章也将儿子的一身杀气收进眼中,自觉了然,原来顾红袖还有位竹马,这傻小子是被人耍了,难怪一说起来就一脸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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