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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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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孟家这边的“外室说”,有关国公府的所有谣传全部得以澄清,便只剩下叶府的那道“外室说”。

    但因着武馆的人还未到,国公府的几人也不好离开,只识趣让到一旁,将场子交给叶正广父子。

    叶清原也想退下,被叶拓拦住:“你不是外人,也留下吧。待回了府,由你给柳姨娘转述这堂审也更合适。”

    他神情严肃,叶清不知其深意,但隐约有种不祥预感,不由绷紧了心弦。

    叶拓跟京兆尹打了招呼后,自去请叶正广上前。

    叶大人还兀自生着二儿子的气,叶拓对堂外放话那一出,他自是与有荣焉,可转念又想到每每提到叶拓时,那些同僚的所谓恭贺之词。

    “叶大人可真是祖上积德,生得出这般出类拔萃的好儿郎!”

    “没想到叶大人与叶将军竟是父子,真是如出一辙的内敛谦逊。这般耀祖荣光,怎的还隐着瞒着如此久!”

    听听,这叫什么话?

    他叶正广到底是怎样的庸才,生出个好儿子都要叫人如此大惊小怪?

    可气的是叶拓从未为他这个父亲争过面子,否则怎会入仕五六年,朝堂中皆不知他二人是亲父子?

    不止是叶拓,他嫡出的三个儿女皆是如此,仅与他维持着表面的恭敬,骨子里总还是多有生分。

    他们怪他养外室纳妾,恼他伤了母亲的心,可他也有着许多苦衷,又有哪一个人体谅过他这父亲?

    甚至上公堂这事,虽则他自身的本心确是平复谣言洗清污名,可叶拓提这建议时,所秉承的主意也是如此吗?

    叶正广此时不由怀疑,这个儿子更多的是存了报复之心,报复他,也报复柳春娇。

    如此繁杂愁绪在心头交织,搅得叶大人一对上叶拓的脸就郁结更甚,乃至竟又出现了在叶玉“坟头”那肝气无依的状况,晃了几晃险些摔倒。

    叶拓赶忙扶住他,朝京兆尹要一杯清茶:“家母去岁离世,家父透骨酸心,这一年多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小妹……于家父不啻又一道锥心之痛,今日几番勾起伤心事,想是已力倦神疲,非是

    藐视公堂之意。”

    当然,这番话意不在解释告罪,而在借机告众——叶大人并非无情郎。

    茶水来得快,叶大人喝了几口,润过心肺,一腔热火熄灭大半,也有些后怕,毕竟这不是可以出篓子的场合。

    前面那几项谣言都破得顺利,到了他这里,若与二儿子打不好配合,一不留神落个假心假意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抚了抚胸口,强自站定。京兆尹着人搬来椅子,也被他拒绝:“我最小的女儿走了,走前还遭了大罪,我这做父亲的多站一会儿又有什么呢?”

    这姿态本有做给外人看的意思,可话一出口,叶正广的胸口犹自升腾起一股舐犊之念,他那最是聪颖可爱的小女儿,当真一去无回了。

    这是种极为真切的哀戚,叶大人反倒不想给人瞧了去,他略微佝偻下脊背,抬起手虚虚拭着额角的汗,亦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但没能挡住外泄的悲凉,周遭人将此看在眼里,都有了点歪打正着的疑思——他这模样,赫然是一位心伤黑发人之逝的白发人,磋磨嫡女一说似乎立不住脚。

    尤其他就这么一个嫡女,还是家中老幺,有理由会不宠着?

    叶拓离得最近,将父亲的情形看得最清,不光是面上的悲意,还有额头眼角以及手背的细密皱纹。

    他比叶玉年长七八岁,亲见父亲的外室入门,又亲历了母亲险些一尸两命的危境,从那时起就种下了对父亲的恼恨。

    是以这许多年来,他从来不屑叶正广予他们兄妹的心意,似乎总是迟延且无力。

    可若就此断言叶正广多阴毒,也谈不上。

    彼时外室的儿子叶清高烧不退,寻常郎中治不了,叶正广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求上了高门出身的发妻,这才叫外室之事漏了底。

    叶夫人王武欣也并未多为难叶正广,看似一切如常地给他找了名医,也默认了外室的进府。

    只是在早产又难产被救回之后,她攥着两个儿子的手,拼着力竭也要嘱咐二人:“你们的父亲靠不住,往后这一生,你二人都要好好护着妹妹。”

    王武欣向来心气心性要强、情性内敛,那是叶拓头一回目睹母亲之“弱”,其心可折,其情可摧。

    就如此时,叶将军再怎么心硬,也不能罔顾眼前这将老之人是自己的父亲,其人一生有缺有错,但亦有血泪。

    他与王武欣不是佳偶,却也有过举案齐眉时,过往的怨咎于当时或关乎尊严博弈,但阴阳两相隔之下,终究只余未亡人心上的道道疤。

    而如今看来,叶玉的一场假死,附上那一幅她恶意为之的《娱妻弄子图》,亦留给了父亲难以抹去的厚重心伤。

    再加之这两日不知所起的流言,以及今日的公堂之行,实则都可当作是一场对叶正广的报复。

    可报复之后,父亲仍该是父亲,亲情亦总是亲情。

    只盼望将来叶玉再回还时,叶家的血脉亲情终有转圜,少点隔阂,多些敦睦。

    叶拓轻叹一口气,柔声问叶正广:“父亲要么还是稍坐一会儿,儿子得去找展旭拿画,别摔着您。”

    他难得用此种语调与父亲说话,因此这一开腔,叶大人胸中的另一半郁气也顿时消弭,他缓慢站直身子:“不打紧,你去吧。”

    叶拓没动,招手将孟府的两个娃娃叫过来:“你二人帮我照看一下家父可好?”

    “好!”二童接了嘱托,快速拥到叶正广身边,一边一个守着,相当严阵以待,模样很有几分可爱,也给叶正广带去了些许宽慰。

    眼见父亲的精神和身体都好了许多,叶拓这才离了他的身边,上前向京兆尹请求传证物。

    京兆尹自然无有不准,宣了展旭进堂。

    展旭将一摞画卷交给叶拓时,低语了一句:“武馆的人,已到堂外,被我拦了。”

    叶拓夸他:“很好,出去后多给些赏银,莫叫人空等。”

    倒不是有什么避忌去拦武馆的证人,只是于人心而言,越近发生的事总会被记得越清晰,叶家之传言若能不排至最后解决,于叶正广而言,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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