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嫌疑
孟宜章略松一口气，但还是有怒：“你且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日后我必参他们老子一本，养子不能教，何谈种学绩文……”
他倏然住了口，因骤然意识到，眼前就站了个自己的“无教子”，他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早便告诫过你择交而友，你若肯听劝，也不至因一句混话毁了清誉。”
孟溪洲不言语，只心道自己哪有什么清誉。
教子不在一朝一夕，眼下还有更要紧之事，孟宜章便转了心神，望着孟夫人拧眉道：“那哭声，府中可有人听见？”
“我听见了。”孟溪洲嗤笑一声，“不过是玉洲阁的几个旧侍在仆役院外号丧，被我赶回去了。”
江怜秋白了白脸色：“仆役院？可街面传言，那哭声源自玉洲阁屋头。只可惜玉洲阁的仆役都被我遣至旁处，眼下还未在府内寻到有闻见哭声之人。”
孟溪洲与叶玉因不和分居，各有避忌，住处自然离得越远越好。
玉洲阁在国公府内占了地利，位于采光极好的东南边沿，远离府中喧嚣，但对外的隐私性却算不得上佳。寂静深夜，若真有哭声，由此传至府外并不稀奇。
再观孟溪洲的无名小院，位置偏僻，距玉洲阁几乎横跨整片府院。他能听到附近仆役院的哭声，却一定不会听见玉洲阁的响动。
如此来看，江怜秋所言确非不可能之事。
但孟溪洲却不以为然。
“那也不可能是叶玉。”他冷哼一声，“她若受了冤屈，只会闹得整个府中鸡犬不宁，怎可能躲在空无一人的玉洲阁兀自抹泪？”
经过难眠一夜，孟溪洲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宁愿将叶玉往恶处想，也不愿让一个已故之人乱了自己的心神。
叶玉或许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但也绝不是大事化小之辈，不信往回瞧，她哪回折腾起来不是满城风雨？
虽则国公夫妇皆以为这话不虚，但毕竟死者为大，孟公爷可不允许儿子对亡妻如此大不敬：“混账，如此风口浪尖，还不懂谨言慎行？”
江怜秋怕父子二人又起争吵，赶紧上前一步插嘴问道：“公爷的意思是……”
孟宜章肃了神色：“这事太蹊跷，叶玉前日午后才走，满打满算仅两日不到，就已有了几波谣言，只怕有人在用此做文章，故意针对我勋国公府。”
江怜秋面色惶惶：“啊，那……会是谁做这种事？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不好说是谁。”孟宜章背手踱了几步，“需得仔细计议，最好能找准背后之人的身份，又究竟想要什么，如此才好对症下药。先想一想谁人有疑点？”
“叶家算一个。”孟溪洲忽然冒出这一句，孟宜章并未现出任何惊异之色，只眸光闪了闪，问儿子：“何以见得？”
话虽如此，但孟三一看他神色便明了，父亲也有同样的怀疑。
唯有江怜秋似是并不做此想，目光惊愕地在父子之间隐晦游移。
“编造谣言之人，对国公府内院绝不陌生，不止知晓玉洲阁，且找得准其所在。再者是提及顾红袖……”孟溪洲顿了顿，最终还是对父母坦然交代，“顾红袖嫁去了南疆，天高路远，即便这谣传波及了她，她也无法来京佐证。”
孟公爷夫妇皆愕然：“这事叶家人知晓？”
“若是不知晓，叶玉能放得过顾红袖？”孟溪洲略微垂眸，“虽说有口便能造谣，但真正不怕惹上勋国公府的人却甚少，尤其是这般大张旗鼓的招惹。如此筛选，恐怕只有叶家，是当真不怕我们为难。”
叶孟两家的结亲，最初便是孟氏理亏，即便叶玉已去，国公府为了颜面和仁义，也绝不会因此便失了对叶家的礼让。
虽然这理亏是由孟溪洲造成，但孟宜章此时的眉眼还是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喜意，自己这三子能如此条分缕析，果然不是真的草包。
江怜秋却依旧惊愕：“可叶家有何理由如此行事？这于他们并无益处。”
孟溪洲到底没说叶正广在女儿坟头对自己的打骂，但又想起江怜秋与叶玉的亲近，掩唇轻咳了一声：“或是有误解，叶玉此去叫他们心生气恼，以此报复也不无可能。”
江怜秋没再开口，但瞧着是仍有些郁郁的模样，孟宜章见状便安抚了两句：“只为列举嫌疑，不为定罪，旁的人自是也要排查一番的。”
但经过孟溪洲那一番分条析理，余下的嫌疑对象越发不好确定，最终三人只得出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若非叶家所为，那背后之人必定藏在极深处。
这可算不得好事，孟宜章轻叹一声，对比起暗处的敌人，他倒真希望是叶家人在捣鬼。
而城中的风言风语也于晌午时分传到了叶玉耳中，这回是叶拓亲自给她带的消息。后者终究是不大放心这胆大如斗的小妹，辗转一夜后，一早便亲自上山来训人。
展旭前一夜已经给叶拓简略转述过叶五姑娘的打算，叶拓便在那基础上又细致再细致地做了盘问。
叶玉知晓兄长的担忧，着重炫耀了一番素忠大师和明华寺这坚实靠山，却并不能平复叶拓的忧虑。
“但凡你人在京城，不论有无素忠大师，二哥都不担心。可你是要离京，不知目的，不知路程；无人佑护，无处庇身。这要我如何放心得下？”
他眼底的忧色颇浓，叶玉不免也有些动容，先是有模有样感慨了一句“二哥待我真好”，随即又嬉笑开，一副颇自得的模样。
“二哥当记得我曾走遍这京郊乡野罢？有那些经历见闻，我自是知晓出门万般难。为南下这一路安平，我心中已有谋划，只是尚未有定论，才没告诉二哥。”
叶拓一听这话，心下微一咯噔，眯起眼眸警觉道：“又是离经叛道的鬼点子？”
“二哥你信我，我保证绝对靠谱，绝对正经！”叶玉举手并着四指笑意盈盈，笑得叶拓越发心底慌慌，眯着眼警告小妹：“你今日得交代了，否则别想再迈出明华寺半步。”
“我也没想瞒你呀。”叶玉嘟嘟嘴，好歹没再卖关子，下一瞬便将诸事都抖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