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道宗
这事,要从七年前说起,那时潘裘还不叫潘裘,名声也不如现在这般响亮,也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讳!若是有幸在街边听到有人唱傀儡戏,有个变戏法的胖汉子,也不过知道街头有个卖艺姓潘的戏子!表演到妙处,喝彩几声,仅此而已!可潘裘有几样本事可谓江湖绝顶,一来是轻功的本事,飞云踏雁,千里难踪。二来是易容的本事,可谓一人千面,千面一人。这三来便是偷盗的本事,指东盗西,妙手空空!第四是傀儡术,不着丝线,亦与常人无异。
那时,陆桥安还是无道宗的医门一脉的公子爷,自小学的是医术,医门一脉打他父亲去后,二叔陆彦川被族内长老驱逐,陆家逐渐势微。即便如此,陆家也非江湖上那些小门小派比得,毕竟无道宗是何许地方?乃江湖第一大派。
无道宗原名“五道宗”,以山、医、命、相、卜五门为首,共五位门主轮流掌管,陆彦川走后,山门和卜门两位门主也相继离去!
“一屋百晓”诸葛明诚的《风华录》,曾对江湖各个门派详细记载,五道宗的五位门主几乎冠绝《风华录》五脉榜首。
他二叔陆彦川长年占据《风华录》,医门位首从未动摇,虽被医门驱逐,可又不是死了,陆彦川学得了医,亦杀得了人,所谓“翻手为阴,覆手为阳,一念生死,反复之间!”阴阳手——陆彦川的凶名,一般人还惹他不得。
原本五道宗相辅相成,又相互制衡,可自从几大门主的相继离去,医门现任门主陆陵之不问世事,潜心医学!相门门主陈衍道为人低调内敛,江湖散人一个,最是厌恶江湖纷争!命门门主吴洪寿一心想要寻求长生之法,门派之事更是不闻不问!加之五门本就衍生多年,早就是江湖大族,少有人胆敢招惹,几门门主也无心世事!又遇上朝廷镇压,五道宗逐渐衰落,即便是如此,五道宗在江湖上也称得上首屈一指,一骑绝尘!但江湖之势变幻诡谲,说不准哪日就又出现一个门派与五道宗相争,便是沧海之量也有干涸之日!漫天星月亦有无萤之时!
几族长老不甘心五道宗如此没落,强行逼迫医、命、相三门门主出来领事,陆陵之、陈衍道、吴洪寿三人商议后,决定今后的五道宗不再分门别户,而是广纳天下江湖志士,依照其天资传文授武,五道宗亦改名为无道宗!寥寥数年间,大有越前之势!
也就是那个时候,年仅九岁的陆桥安刚好遇到了年轻气盛的潘裘。
那时的潘裘不过弱冠,仗着一身本事,乔装易容,出入无道宗如入无人之地,几次三番巧弄数位门主于股掌之中,还偷走了命门几件法器,医门的几瓶丹药!最后一次进入无道宗,潘裘打算去会会其它门主,当时宗门几大族唯独没去动过相门陈家,其它进入无道宗的小门小派潘裘自是没放在眼里!没想到潘裘自以得意的易容术,可以瞒天过海,却栽在了相门门主陈衍道手里!
那日陈衍道正在堂内会客,陆桥安也在,本是陆家长老带陆桥安来观相的,谁知潘裘乔装易容成门下弟子,在几人间端茶送水。
在来之前,潘裘便盯上陈家乾字辈的陈乾宫,瞧了半日,动作神态,一举一动,连说话的声调语气,潘裘都已经模仿得惟妙惟肖。
潘裘自觉时机已到,放倒了陈乾宫,扮作的他的样子,大摇大摆的混进了陈家,一路上从前厅到内堂,都没有出过任何差池,错就错在潘裘为几人倒茶时,陈衍道无意中瞥见潘裘眼中的一丝神韵。
陈乾宫早年跟随陈衍道走南闯北,为护陈衍道,挨了贼人一刀,脏器受损,经过陆陵之医治虽然好了,却留下隐疾,每到天气湿热之时,腹中便会疼痛难忍,只得长时间服用丹药调理,所以陈乾宫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眼神黯淡,面色粗糙,嘴唇淡薄。
可眼前倒水的这个陈乾宫,面相虽与陈乾宫一般无二,连行走时展露的功法和行气都看不出任何偏差,但就是眼神中的那一丝神韵,让陈衍道产生了怀疑。
潘裘的神韵澄澈清明,不似陈乾宫那般黯淡,更不是陈乾宫那久经风霜的年龄所能展现出来的。
陈衍道不动声色的喝了一杯茶,然后招来潘裘道:“乾宫,近来看你身体有所好转,门中事物繁杂,我不便亲身管教,还需你费心,我向来对你视作门下倚仗,平日里对师兄弟们要多加指点,莫要荒废修行。”
潘裘躬身抱拳道,“是,门主,弟子谨记!”
“正巧今日有客在,不妨叫来几位师兄弟与你演练一番,看看你生病以来,本事是否有所懈怠。”
潘裘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戏都唱到这儿了,只得硬着头皮唱下去。
陈衍道叫来陈乾北、陈乾东和陈乾礼,几人还摸不着头脑。
陈衍道说道,“尔等也来内门有些时日了,既然能入内门,外门功夫定然都已学得不错,今日且考考尔等相术,若合我心意者可为我亲传弟子!”
陈乾北三人被门主突然叫进来,说要考考他们,脸上皆是茫然之态!直到听到陈衍道说三人中有一人合心意者,可成为其亲传弟子。三人心有皆是一喜,将疑虑抛诸脑后!要知道,相门宗主的亲传弟子寥寥不过二三人,每一任门主也是从中挑选,要是能成为陈衍道的亲传弟子,离门主之位也就不远了!
可气就气在三人入得内门不过才一月,相术只学了些粗浅的皮毛,况且又是门主亲自出的题,自然也不会简单,三人惊喜之后却又犯了难!没想到陈衍道一指潘裘道,“知道你们入得内门时日不多,我也不为你们,就看看你乾宫师兄的面相,说得出一二便算数。”
几人忍不住窃喜,乾宫师兄的面相,他们是再了解不过的,又是师兄弟,平日往来,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三人轮流打量陈乾宫的面相,仅片刻功夫,陈乾北首先站出来,潘裘心中打鼓,该不会真的被几人看出来了吧!
陈乾北却从面相上说的是陈乾宫内里顽疾,气息不顺,以致面色晦暗,肺不盈气,血不荣面,心惊胆损,恐半寿而夭之言。
陈乾东则说陈乾宫南生北相,智谋无双,刀眉横陈,杀伐果断,有将相之才,日后必定权居庙堂。
最后陈乾礼才出来,一边走一边说,说的与前两人一般无二,谁知走到潘裘身前一尺时,突然发难,五指成爪,一把扣住潘裘的脉门,喝道:“这人并非乾宫师兄!”
潘裘心中咯噔一声,闪过一丝慌乱,心想以自己的手段,他一门门主陈衍道都没看出来,这些小辈就更不可能瞧得出来!当下面不改色道:“师弟说笑了,你说我不是陈乾宫那又是谁?”
陈乾北和陈乾东也都是不解,陈衍道却饶有兴致,“哦?为何,且说来听听!”
陈乾礼道:“我倒不是从面相上看出的,只是这个人的神色不对,面色粗糙,嘴唇淡薄,分明是肝脏受损,我听说乾宫师兄在一次外出之时,受过重伤,伤好后留下了病症,只能做一些端茶送水的活计,可我把捏眼前这个人的脉门,神完气足,内劲充沛,虽外貌与乾宫师兄无二,却并非乾宫师兄,想到近日宗门盗窃频发,我便猜测此人是假扮的!”
陈衍道一拂衣衫道:“哦?猜测?乾宫确实受伤不假,可宗门内医术高手多不胜数,兴许早就医治好了呢,你怎么就敢认定他不是陈乾宫呢?”
陈乾礼其实先前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一番试探,但余光看到陈乾宫眼角的慌乱,虽然只是一瞬,还是被陈乾礼给捕捉到,更应证了此人并非陈乾宫!
陈乾礼道,“弟子不敢妄言,只得失礼了!”
陈乾礼一言未毕,另一只手掌弓如鹰爪,就朝陈乾宫心口抓去。
潘裘手托茶盘,身形纹丝不动,待陈乾礼另一只手欺近身前,潘裘嘴角一抹邪笑,中指在茶杯中轻轻一转,铮的一声,如刀剑鸣兵,一只茶杯飞出,砸向陈乾礼!
虽然是轻巧一招,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潘裘这一招所蕴含的劲道不在小,陈乾礼本来可轻松闪避,只可惜潘裘这一手着实老辣,时间角度包括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在陈乾礼临近身前一寸时,让陈乾礼以为自己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正是人心懈怠,志在股掌之时出手,一击便是奔着要穴而去,陈乾礼出招的去势未减,以为抓住潘裘志在必得,却没想却挨了潘裘当头一棒!
“哼,师弟,别看师兄我受伤未愈,就真当师兄好欺负了!”
茶杯撞上陈乾礼的那一刻,陈乾礼瞳孔放大,一脸的不可思议,瞬时反应过来,胸口往后一缩,茶杯像是被陈乾礼的带着往后一拉,看着似乎纹丝不动定在陈乾礼的胸前一般,但仔细看却不难发现,茶杯在胸口飞速的旋转,陈乾礼顺势便来了一招“醉汉摇缸”,茶杯沿着胸前贴着手臂衣袖灵巧的滚落在指尖!
这一幕看似纷繁复杂,却不过是一弹指的功夫,出招也是行云流水,饶不得半分拖沓,以至于在场之人,除了陈衍道,根本就没反映过来时怎么回事!
潘裘看见陈乾礼这一手,忍不住暗暗叫了一声好,手中却不停歇,见一击不中,还未等陈乾礼茶杯未稳之时,三指似乎弹筝一般,接而连三的飞出,第一杯旋转从左到右打的是陈乾礼的上三庭,第二杯从右到左却打得下三路,最后一杯最是阴狠!看似打的陈乾礼的丹田部位,寻常一招陈乾礼怎生得躲不过,可三杯齐发,几乎是退无可退,更何况躲过第三杯,第三杯后劲却又环身打得陈乾礼的脊柱,这一记力道可不小,打得又是身上要处,若是挨上只怕是要废了陈乾礼一身功夫。
陈乾礼刚接住茶杯,还没稳住身形,连续三杯朝他飞来,陈乾礼稍定了定心神,来了一招“彩云脱袖”,三个茶杯仿佛黏在陈乾礼身上一般,接着同时沿着陈乾礼的手臂滚去,稳稳的落在指尖,半滴茶水也不曾溢出。
潘裘岂容得陈乾礼片刻喘息,最后一盏茶杯飞出的时候就已经再次出手了,手掌成拳,两指骨节凸出,径取陈乾礼中注和气穴。
陈乾礼刚接住几盏茶杯,就挨了一拳结实,不怪其它,潘裘的出招实在太快,根本不容陈乾礼片刻迟疑,从陈乾宫第一杯茶水出手的时候,陈乾礼就已经输了,输在实战不济,输在一开始就被潘裘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