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傀儡戏
“月昭,你常在江湖上行走,必定见过不少奇诡之事,你倒说说,他是如何做到御空而行?那个汉子又是怎么回事儿?”端庄女子身坐轿中,周胜四人将轿子抬到正对戏台的位置,轿子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四面通透,观察起来倒也方便。
那名叫月昭的红衣女孩儿也是一脸疑惑,道,“我也不知,倒是周护卫以前在江湖上颇有名声,说不定他知道。”
端庄女子掀起身侧的轿帘,周胜听闻两人的谈话,躬身道,“主家,这我倒是听说过,无道宗相门一脉的轻功,名曰:纵扶摇,练至境界,可如凌空飞度,脚踏虚空。不过这门功法极其难学,更别说练至境界,又是家传,外人学不来,如今的江湖中,已知除了相门门主陈衍道还会这一门轻功,再无其它,再看潘公子的模样,周身并无气机萦绕,想来应该只是耍了些障眼法。至于那汉子,虽与常人无半分生气,应是具傀儡,也叫偃师,做得比较逼真些罢,不过都是江湖卖艺人的把式。”
月昭问道,“哦?傀儡?傀戏我倒也瞧见过,需要丝线连接各处关节,可这大汉周身连根绳子都看不到,怎会是傀儡!”
“姑娘有所不知,玉狐郎君潘裘早十年前不过是江湖上走街串巷的戏子,真正让他成名的是当年《风华录》中诸葛名城的那首诗。”
“可是一湖楼台双明月,丹心未描君半颜,拦路狐儿应垂首,自裁皮裘覆郎身?”
“还是姑娘厉害,这些个酸溜溜的玩意我可记不住,”周胜道,“这玉狐郎君潘裘的名头便是由此而始,可江湖人只知道潘公子生得俊美,却忘了他还是一位傀画师!”
“哦?什么是傀画师?”端庄女子问道。
“主家可曾听闻携带灵韵的宝物,可挡灾消煞?这是因为宝物经年累月的佩戴,沾染了主人气机,宝物也就成了主人的另一具分身!这傀画师,便是将自身一部分气机度化到傀儡身上,这样炼制的傀儡初具人性,可听命主人随意差遣,然后用纸浆面粉捏出皮肉,画出五官,便与常人无异。不过这种方法炼制傀儡极其繁杂,对傀画师考究甚多。倒是也有简单的法子,南蜀有种巫术,提取动物或人的灵魄注入到傀儡中也可以达成,但这更趋近于邪,为江湖人所不齿。看潘公子所展露的应该属于前者。”
端庄女子道:“哦?还有这等奇事,倒是比傀儡戏要好玩的多。”
月昭笑道:“那是,江湖上有意思的玩意可多了,要我说啊,阿姐,这次出来就先别回去,跟我去江湖闯荡,尝尝人间烟火,看看世间繁华,去红尘中寻一处花海,去蝶谷里酌一杯清泉,轻歌纵马不比你那深宅大院肆意快活。”
“我那儿可不比你的将军府,舅舅对你完全就是放任自息!”
“也对,这次出来,姑父发了老大的脾气,差点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子俊表哥也闷闷不乐的,我去看他时,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失手打翻了最喜爱的双台红釉盏,哭了好久。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姐又不是小孩子,身边又有这么多护卫,不就出来玩玩嘛,一个个跟要了命似的,就好像阿姐这次出来就回不去了,要死要活的。”
端庄女子不经意的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此时戏台上锣鼓声起,潘裘端起身姿,咿咿呀呀的唱道,“本是意气读书郎,夜掩窗来巧梳妆······”
这才刚唱了两句,直接把许二魁唱懵了,“嗯~这词?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啊?”
“了尔一生花烛事,鸾榻私语枕留香······”
“我看是晚起鸾榻且扶墙吧!”许二魁一口老血直吐三升,“我去,这是不给钱能听的吗?!”
潘裘一边唱,扇子在手中一舞,身旁竟然兀的又出现一位俊美男子,比潘裘少了几分英气,更添了几分柔弱,两人一言一语,时而欢喜,时而悲伤,真是把诗句中里的东西演绎的淋漓尽致。
大意是讲有那么一位陈公子,在人群中见到一位“姑娘”,只是一面,就此爱慕难舍,后来遇到,方知道那位“姑娘”原是男儿身,还是个读书人,两人常常抵足而眠,促膝长谈,相交甚好,可惜世所不容。后来那位公子已到成年,不得不娶妻。新婚之夜,两人皆是悲凉万分,公子坐于榻前饮酒,迟迟不肯去揭新娘盖头。
姓徐的书生则一边高兴挚友新婚之喜,一边又满怀醋意,凄凄切切,各种情绪纠缠,引得在场之人悲戚不已。所以才有了那一句,“夜掩窗来巧梳妆,”和“了尔一生花烛事。”
琵琶声此时也从大弦转为小弦,嘈嘈切切错杂弹,将故事里的人物情绪刻画的是入骨三分。
不少女子绢帕拭泪,“嗯~为何世上容不下这般爱情?这不正是心中理想吗?为求心中所爱,他们有什么错!”
许二魁是满头黑线啊,终于明白,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女子都喜欢看龙阳,原来是因为可以看美男,一次还是两个。
许二魁无意侧头,就看见方才的白衣士子不知何时已挤到自己的身边,袖当罗帕,轻抚眼角,小声抽泣。
许二魁惊了,这人该不会也有什么断袖之癖吧,若是没有一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许二魁一脸鄙夷,甚至有些不忍直视。
白衣士子见许二魁看着他,扭过头来,许二魁见白衣士子扭头,慌忙的把目光转去戏台。
白衣士子还想要说什么,见许二魁不理他,轻轻的扯了扯许二魁衣服,小声在问道,“小兄弟,他可求他许你福贵?他可答应?”
“嗯嗯,”许二魁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两声,倒也不是不想,实在不敢看呐,“我是24k纯爷们儿好吗,休想把我掰弯!”许二魁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白衣士子见许二魁不想理他,有些失落,抿着嘴唇,不再做声。
戏台上琵琶声断,一曲唱罢,潘裘一收折扇,从袖中掏出一块罗帕,罗帕在手中旋转,随即一抛,罗帕飞向与之对戏的男子头顶,随着罗帕落地,那男子竟然在众目癸癸之下消失了。
潘裘又开口唱道,“值得个中无两重,笑棚傀儡虚牛弄。”
潘裘身形抖动,仅仅是一个侧身回转,身上两肩处居然又多出一男一女两颗脑袋,男孩儿唱道:“水云佳处看回来”,女孩儿唱道,“少听痴人多说梦。”
许二魁原以为台上的戏子是要变脸呢,没想到直接变出两颗脑袋,声音还各不相同,这一天被连续震惊几次,许二魁都被惊麻了,寻思其中门道,略一思索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儿。
身旁的白衣士子奇道,“诶~人怎么会有三颗脑袋?还有刚才那人怎么会凭空消失的?”
许二魁本不想搭理,余光中瞥见白衣士子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带着几分期许,许二魁心想还拿着别人的银子,突然待人这般冷漠,有些过意不去。
“倒也简单,”许二魁道,“让人在台上凭空消失,只需要在台上做点手脚,让一部分的地面可以升降,想要变出人来,就提前让人藏在戏台下面的暗层里,待需要时把人给升上去,要人消失,就回到原处把人给降下来。你看那戏台子,将近九尺,底下看戏的人基本看不到台面的情况,也是最好做手脚的地方。”
白衣士子听到许二魁说话,欣喜道,“哦?小兄弟的话甚是在理,那多出的两个脑袋是怎么回事。”
许二魁道,“你看那人裘袍,一直没脱过,要是从一开始,便藏两个小娃娃在袍子底下,或者两具傀儡在身上,待到时候,从袍子中钻出坐上肩头,不就行了。”
白衣士子又道,“那若是傀儡的话,双手没动,自己怎会爬上肩头?还有一男一女两种声音,是怎么回事?傀儡怎会发出声音?”
许二魁道,“大家都以为人是两只手,事实确也如此。但如果他有只手是假手呢?用来蒙蔽众人眼球,真手从身后拿出傀儡,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至于声音嘛······”
“你看着”,许二魁突然闭嘴,没见许二魁嘴唇有何动作,白衣士子却听到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对话的声音传来。
“你个傻子,居然偷喝我的酒!”
“你是傻子,我才没喝呢,酒一点儿都不好喝!”
“嘤嘤嘤,你就是喝我酒了。”
“我没喝,说没喝就没喝。”
白衣士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戏台的方向,又看了看四周,最终才确定,声音是从眼前的许二魁身上发出来的。
接着又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问答,“怎么样,现在你信了吧!”
白衣士子盯着许二魁,嘴唇确实没动,但有声音发出,这才相信,又听到许二魁对话中两个小孩子争酒喝,噗嗤一声笑了,“天啊,真是太神奇了,小兄弟你可真厉害!”
“那是自然”,许二魁心中得意,说了这许多,喉中有些干燥,喝了两口酒,嘴上却谦虚道,“哪有什么厉害的,其实很多人闭嘴也可以说话,吐字不清而已,只需腹中顶一口气,勤加练习,假以时日,没嘴也行。”
“那这些声音呢?”
“不同的声音就更简单了,只需要记住自己声音的不同音调,说话时习惯性选择就可以。老人的声音是总容易学的,女人的声音最难,因为男人和女人的声带比女人的厚,振动少,男人想发出女人的声音,需要将声带的振率练到和女人相近!”
听罢许二魁的话,白衣士子若有所思道,“厉害啊小兄弟,若是再加上易容的话,那不是走在江湖上,可男可女,可长可幼,没人识得,又没人认得出,那便太有意思了。”
白衣士子说完,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又重新打量了许二魁一番,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捏捏许二魁的脸,“这么一个子,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许二魁吃痛,掸开白衣士子的手,“你干什么!?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