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要钱，更要说法
秦桦气呼呼地跑回家，趴在床上大哭起来。艾春草听到哭声，骂道：“你爹没死，娘没嫁，嚎啥丧？”
秦疙瘩听不了这话，不满地看着自己老婆。可是，他只能这样，一辈子不敢对这个老婆发脾气，老鼠见猫一般。
秦疙瘩上前轻柔地问：“闺女，你这是咋了？”
秦桦依然嚎哭。听到父母过来，更是感到委屈，生气，哭的声音更大了。
“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拼他个兔孙去。”艾春草嚷道。然后拉起秦桦：“走，我跟你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四条腿。”
“是张四狗欺负我。”秦桦不哭了，对父母说。
“他怎么欺负你了，他一个大男人，打你一个小姑娘，不管啥原因，都是不应该的。他咋下得去手？我找他去，跟他要个说法。”刚看了电影《秋菊打官司》，艾春草学会一个说法的新词，就这么活学活用了。
“他没打我。”秦桦低声嘀咕。
“我说吧，一个大男人不能和小姑娘动粗，只要是动手，都是他的理，也得给我个说法。”
“他没打我，可是他把我一辈子给毁了。”秦桦气得浑身发抖，她着急是父母对自己的不理解，又一次大哭起来。
艾春草夫妇听明白了，张四狗那个人，把自己姑娘给染墨了，这事儿可比打架严重多了。
“啥时候的事儿？”秦疙瘩问。
“昨天晚上。”
“你不是去县城了，咋和张四狗搅和在一起？”
“上午我在村头碰到他了，想蹭他车去县城买点东西。”秦桦嘟囔。
“然后哪？”
“他答应得挺好，我们就去县城商场买点东西。”
“买完东西你回家不就行了，又去哪里闲逛去了。”艾春草步步紧逼，非要把事情刨根问底。
“他要请我吃饭，又跟他去阳坊涮羊肉了。”
“东西买完了，羊肉也吃了，你不该回来了，又跟他去哪里了？”
“他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挣钱的项目，要找个人少隐秘的地方，就把我带进了一间房子。”秦桦感到自己昨天太愚蠢了，居然那么听话，一点也没有怀疑。
“你这个妮子，真是太笨了，笨得连猪都不如。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他说啥你就信，说天黑你就闭眼，你不上当谁上当。”艾春草对女儿有点恨铁不成钢，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安抚了。
秦疙瘩说：“张四狗就是一条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恶人，村里的男人都不和他交往共事儿，怕他咬住不放，你一姑娘家，居然一个人敢和他去县城，能不吃亏上当吗？”
“为啥昨天没和我们说。”
“他说要赔我一万块钱，我就不追究这事儿了？”秦桦哭着说道。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不断地从眼角涌出。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无奈，仿佛这一万块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艾春草心疼地看着女儿，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钱哪？他给没给？”她追问着。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冀，希望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秦桦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今早上我去找他要，他不但不给钱，连那事儿也不认账了，说我诬陷他。”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艾春草听了女儿的话，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要明事理，赔我们一万块钱，我们吃个哑巴亏，打烂牙齿咽到肚里。如今他猪八戒倒打一耙，我们咽不下这口气，该找他要个说法，给个痛快。”她拉起女儿的手，然后对着自己的男人说：“走，找村主任说说，让他主持公道。”
村主任张石头是张四狗的五叔，今年五十多岁。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的一生都在秦家沟度过，这里是他的家，也是他的毕生追求。
秦家沟是一个小村庄，有 83 户人家，426 此人姓张。张家门户大，兄弟多，张石头兄弟五个，加上堂兄弟，占村里多半人口。这些兄弟们都很团结，互相帮助，共同度过了许多难关。他们是秦家沟的骄傲，也是秦家沟的希望。
张石头当村主任已经有十几年了，他为村里做了很多事情。他带领村民修了水渠，建了沼气池，还办了一个加工厂。他让村里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也让自己的名字在十里八乡传颂。
可是，张石头也有自己的烦恼。他的妻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他的儿女们上学当兵，很少回家。他觉得自己很孤单，也很无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
但是，张石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念。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让秦家沟变得更美好。他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们会理解自己，会支持自己。他更相信自己的妻子会一直陪伴着自己，直到永远。
秦家三口人气呼呼地来到村主任家，张石头推着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出门，准备到乡政府开会。艾春草不管那么多，一把拉住自行车后座：“村长，你侄子无法无天，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敢做，今天你得给我们一个公道。”
张石头的儿子张毛蛋在海军当兵，他一年四季一身海军蓝旧军装，部队退休老干部似的。“弟妹，你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是谁，咋的了？”
“你们张家的张四狗，他把桦子给糟蹋了。”艾春草嚷道。
秦疙瘩一边嘟囔：“坏种张四狗，睡了俺闺女，还敢赖账，我要杀了他。”张石头一下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张石头回过味来，大体明白一家三口来找他的目的了。安慰道：“这事儿要是真的，不用疙瘩哥动手，我这个当叔的就不会轻饶他，再把他送到监狱里吃几年牢饭。”他对身后的一个半大孩子吩咐：“张尾巴，去把你四狗哥给我叫来。”
那个叫张尾巴的孩子一路跑了。张石头把自行车刹在路边，对秦疙瘩说：“疙瘩哥，咱们弟兄老邻居，从老辈开始，多年没有红过脸，吵过架。别看张四狗是我侄子，只要认定是他干了缺德事儿，把他爹娘放一边，我给你做主。他爹娘护犊子，我大义灭亲，把他法办。”
艾春草嚷道：“支书，反正这事儿指望你了，今天咱们就说个小鸡叨米，小葱拌豆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桦哭诉：“石头叔，你得给我做主，让张四狗进监狱。你不给我做主，我去乡里找乡长，不行我就去天都市找市长，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得把张四狗法办。”
张石头一听秦桦发誓，心里害怕，对这个姑娘心里有点厌烦。他怕姑娘上访告状，弄得乡里县里人人都知道秦家沟出了强奸案，他这个支书大会上受批，小会上耻笑，给了乡里那帮人理由，天天会以查案的名义来村里来检查工作，调查此案。每次来就得好酒好菜招待好，吃好了喝好了不找事儿，你照顾不周得罪了一头，他总有借口收拾你，说不定会被撤职丢官。因为侄子张四狗下头舒服一下，把自己的村长职位给丢了，太不值。
话又说回来，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真把张四狗怎么了。那可是血脉相通的亲侄子，是他大哥大嫂的心头肉。
上次张四狗在村外庄稼地里欺负人家一个姑娘，被市公安一路追查下来，他费尽周折想保住张四狗，却终究还是徒劳无功，张四狗被判了三年。为此，大哥大嫂三年没有搭理他，大狗二狗三狗也和他不说话，弄得他这个村主任无法开展工作。
他是真的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看住张四狗，让他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他也很愧疚，愧疚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叔叔的责任，没有好好地教育张四狗，让他走上了歪路。他更痛心，痛心张四狗不争气，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幸福生活，还要去伤害别人。
可是，再多的后悔、愧疚和痛心也改变不了事实。张四狗已经被判刑了，而且是三年的有期徒刑。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对大哥大嫂来说更是一个无法承受的噩耗。他们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他身上，认为是他没有看好张四狗，才让他受罪的。他们甚至连见都不想见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他不怪大哥大嫂，也不怪大狗二狗三狗。他知道，他们都是爱着张四狗的，都是为了他好。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也是爱着张四狗的，也是为了他好。他不想看到张四狗在监狱里受苦，也不想看到张四狗出来后没有人管，没有人爱。他想帮助张四狗，想让他重新做人，想让他回到他们的身边。
张四狗蹲监狱期间，张石头去监狱里探监，想和他好好地谈一谈，让他知道，他还有亲人，还有希望。他带着一些水果和日用品，来到了监狱门口。他向门卫说明了来意，门卫检查了他的证件，然后让他等一下。过了一会儿，一个狱警带着张四狗走了出来。张四狗看到他，先是一惊，然后低下了头。他看到张四狗身上穿着囚服，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握住了张四狗的手。张四狗的手很冷，很粗糙，显然是在监狱里受了不少苦。他感觉到张四狗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听到了他的声音。
“叔，你怎么来了？”
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张四狗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他看到张四狗的眼睛里有一丝迷茫，有一丝恐惧，还有一丝不甘。他知道，张四狗还没有认命，还没有放弃自己。他感到一丝欣慰，一丝希望。
“四狗，你不要怪叔，叔也不想这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面对现实，不能逃避责任。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兄弟，我们都在等你回来，等你重新做人。”
张四狗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了头。他看到张四狗的眼睛里有一滴泪水，慢慢地滑下了脸颊。他感觉到张四狗的手微微地握紧了他的手，然后听到了他的声音。
“叔，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大家。我想改，我想变好，可是……”
“可是什么？”他问。
张四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在这里没有人管，没有人教，没有人关心。我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摇摇头，说：“不，四狗，你不是无药可救，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相信社会。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改正的可能。只要你有心，有勇气，有行动，你就一定能够走出困境，重新做人。”
张四狗抬起头，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他看到张四狗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坚定，有了一丝信心，还有一丝期待。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被触动了，有了一丝温暖，有了一丝力量。他相信四狗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做个好人，可是，这个张四狗刚出狱不到半年，居然又捅了篓子，给他找了麻烦。
农村大家族，讲血缘关系，叫一拃没有四指近，肛门再臭不能割掉扔了喂狗。姨娘不如姑，亲舅不如叔。堂兄弟不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亲叔侄不如亲父子。国法没有家法大，邻居没有侄子亲，就凭这一点，张石头就不会找张四狗的麻烦。可是，今天张四狗给他捅破了天，他现在是六神无主，这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