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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父亲被送往医院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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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山子分场把父亲出车祸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我和母亲乘车赶到双山子分场已是黄昏时分。父亲躺在双山子分场办公室里的床上,他的尾椎骨摔碎了,疼得浑身上下出冷汗,汗水湿透了衣服。李福孝、园波和园蔷围在床前。我和母亲走进办公室里,看到了父亲仍在昏迷中。母亲给他脸上擦着汗,轻轻地叫着:

    “姚侗,姚侗,”

    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的感觉,好像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大嫂,赶快送姚场长去医院吧。”

    李福孝焦灼地说道。

    我和园波、园蔷抬父亲上车,我的手刚刚触碰到他的双腿;他疼得死去活来的,脸上频频地冒出了冷汗。

    “姚场长的尾椎骨摔碎了,”

    “尾椎骨?啥叫尾椎骨?”

    分场的张大夫用手从我的臀部根向上移动着说:

    “就是这根骨头。”

    母亲惊竦地说:

    “张大夫,这根骨头摔碎了,姚侗会瘫在床上的。”

    他悲哀地说:

    “据我经历的所有尾椎骨摔碎的人,没有一个人治疗好的。”

    “姚场长刚六十岁,下半辈子就瘫在床上了?”

    李福孝吃惊的表情让全屋里的人都陷入了恐惧和绝望之中。园波吓得哭了。

    “园波,不要哭!”

    母亲抑制着极度的焦虑和恐惧的情绪,她平静地说:

    “园原,送你爸爸去街里医院。”

    “大嫂,姚场长不能坐车回去!”

    “马上给总场打电话,让总场长联系医院派辆救护车来。”

    张大夫赞成地说:

    “把头说得对,我赶紧和总场联系。”

    “张大夫,不用麻烦了!”

    他不解地问道:

    “不派救护车来,咋把姚场长送回去呢?”

    母亲坚强地说:

    “园原,园波,园蔷,你们坐车赶快去湖边装半车沙子。”

    张大夫插话说:

    “大嫂这个办法好,姚场长躺在沙子上,既不颠簸又稳当。”

    我和两个弟弟装完沙子,众人抬着褥子,把父亲抬上了露天的车上,汽车开动的时候,父亲似乎是觉察到了自己离开的地方;他梦呓般地说:

    “我不离开新开湖,我不离开新开湖……”

    “园原,把被子给你爸爸盖上。”

    我把被子盖好了,他又把被子拿开。

    “明天倒箔,明天倒箔;我要去倒箔,我要去倒箔……”

    晚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像夜空中的圆月一样的苍白。

    “姚侗,到街里医院治好你的病;你回来再倒箔吧。”

    母亲擦着他脸上的汗水,他一把夺过手巾,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得他的脸上冒出了冷汗,疼痛得他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姚侗,你别咬嘴唇了。”

    他的牙松开了,下嘴唇被咬破了,流出了血。母亲擦掉他嘴唇上的血迹,他忽地抓住了母亲的手说:

    “老李煮虾累坏了,可别累出病来,我去看看他,我去看看他……”

    汽车甩弯的时候颠簸了一下,疼痛得他两手抓住沙子,上下牙狠狠地咬在一起,咬得牙“嘎嘣嘎嘣”响;他在忍受着世界上最大限度的疼痛、在和疼痛做斗争;他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下,母亲发现他松开手的手掌上的沙粒嵌进了肉里,出现了斑斑血迹。

    “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六十岁的人还遭这罪?”

    母亲自言自语说。

    “我要打网,我要到外蒙、到俄罗斯去打网。……”

    到国外去打网的愿望和梦想激荡在他的世界里,使得他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自己将要面临着后半生瘫痪在床上的危险性、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生命。

    深夜里,我和母亲把父亲送进了急救中心的抢救室,值班大夫给他拍了一张x光片,医生手指x光片说:

    “患者的尾椎骨摔碎了,需要马上做手术。”

    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走出了抢救室。不一会功夫,一个满头白发,

    约有六十多的魏大夫走进了抢救室,他把母亲叫出了抢救室。

    “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大夫,我是病人的家里。”

    “噢,那你就是患者的媳妇了?”

    母亲点了点头。

    魏大夫手指x光片说:

    “你丈夫的尾椎骨摔碎了,需要马上做手术。”

    他看了一眼镇静自若的母亲,一脸的凝重。

    “可是,……”

    母亲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病情的严重性。

    “大夫,你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做手术的成功率不大。”

    “你是说我丈夫很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他避开了母亲的目光,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大夫!如果我丈夫不做手术呢?”

    他转过头来说:

    “患者将会后半生瘫在床上,恢复正常状态的希望几乎等于零。”

    护士递给母亲一张手术前的签名书。

    “你要是同意做手术的话,请在这上面签一下字。”

    母亲拿着笔的手颤抖不止,如果我要签了字,姚侗马上就会推进手术室里做手术,万一他死在手术台上我将会失去丈夫,孩子们将会失去父亲;虽然孩子们都结婚了,但我们已经有了第三代人,他们正在成长、正在上小学;姚侗的终生愿望就是要见到第四代的孙辈们,我不能让他死在手术台上、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人世间、不能让他死后闭不上眼睛;如果他后半生瘫在床上,孩子们还能有一个父亲,孙辈们还能有一个爷爷,尽管我将会整天整夜地在他的床前端屎端尿,他将会给我带来沉重的负担,但我也要让他活着,哪怕是再苦再累,只要他有一口气我也要伺候好他,让他活着看到我们的孙辈们都结婚了。母亲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说:

    “丈夫,我不同意做手术。”

    魏大夫加重语气地说:

    “你要考虑好了,做手术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做手术,患者可能会永远地瘫在床上了。”

    母亲把笔递给护士说:

    “大夫,我考虑好了。”

    她迈开自信和坚韧的步伐走进了抢救室里。

    魏大夫不理解地说:

    “真是一个倔强的女人啊!我从医多年了,没有见过这么坚强的女人。”

    他转向了护士。

    “给患者安排一下病房吧。”

    父亲住进了病房里。

    “园原,你看护着你爸爸,我去买点吃的东西。”

    母亲买来饭菜的时候,父亲苏醒过来,他看着白色的天棚问:

    “我是在哪呢?我是在哪呢?”

    母亲扒着鸡蛋说:

    “你的尾椎骨摔伤了,我和园原送你来到了医院住院。”

    “我的尾椎骨摔伤了?”

    他动了一下身,疼痛得他几乎昏厥过去。母亲把鸡蛋递到他的嘴上说:

    “你两顿没吃饭了,先吃个鸡蛋吧。”

    他的头偏向一边说:

    “我不吃鸡蛋,我要喝酒。”

    护士推着小车走进了病房,她给父亲扎着点滴说:

    “患者不能喝酒!”

    他咬着牙说:

    “疼得受不了。”

    “疼可以吃止痛药或是打止痛针,你摔伤的尾椎骨里有炎症,喝酒不但消不了炎,而且还会起反作用的。”

    护士临走的时候嘱咐母亲:

    “千万不能让患者喝酒,患者疼得受不了,你随时都可以去叫我;我给患者打止痛针。”

    “岫蓉,我喝点酒就忘记了疼痛。”

    母亲只好到商店里买来了酒和熟食。

    “妈妈,你回家吧,我护理爸爸。”

    母亲斟着酒说:

    “还是你回家吧,再说妈妈不在你爸爸的身边也不放心。”

    母亲把我推出了病房。

    父亲饿过劲了,母亲一边撕着烧鸡肉放入他嘴里,一边一口口地喂着他酒喝,一个烧鸡都吃掉了;他吧嗒吧嗒嘴看着桌上的猪蹄。

    “姚侗,你喝了半斤酒。”

    母亲把酒瓶盖盖上了。

    “酒不能再喝了,你没吃饱?”

    “我还想吃个猪蹄。”

    父亲酒足饭饱了,他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母亲关了灯,她拿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给父亲掖了掖被角,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岫蓉,病房里还有空床,你睡觉吧。”

    “我睡着了,你夜里大小便多,怕你叫不醒我。”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安静下来,月光洒满了病房里,把房间里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褥单,白色的被罩映衬得更加的洁白,窗台上野猫的“喵喵”叫声,给白色的房间里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母亲打开了门,一个穿着天蓝色条格病号服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她惊恐地说:

    “大姐,是什么声音呢?”

    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快要吓出心脏病来了。”

    母亲看了一眼窗外。

    “是只野猫在窗台上叫。”

    “哪里来的野猫呢?”

    她拿起墙角的铁搓子。

    “我打死这个讨厌鬼!……”

    母亲拉住她的手说:

    “野猫可能是饿了。”

    她拿起桌上的一个猪蹄,打开窗户,把猪蹄放在窗台上;野猫两只爪子抱住了猪蹄跳到地上。

    “大姐,你的心真好。谢谢你,谢谢你!”

    她打开了病房的门。

    “这下子我可睡个好觉了。”

    野猫吃饱了,它一夜没有爬上窗台。

    凌晨一点,父亲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疼醒了,母亲也被他的呻吟声惊醒了,她赶紧站起来打开灯,父亲疼得受不了,脸上频频冒出了许多冷汗,煞白的脸色像房间里的墙壁一样白。母亲擦干他脸上的汗水。

    “我叫护士来给你打止痛针。”

    他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说:

    “岫蓉,岫蓉,不要去叫护士,深更半夜的,人家正在休息。”

    “你疼得厉害,不打止痛针;你挺不过去的。”

    “我能挺过去,我能挺过去。”

    他咬住牙,疼得身体颤抖了起来。

    隔壁病房的门口传来了护士说话的声音。

    “护士在门口,我去叫她。”

    “岫蓉,不要叫护士,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你要是把护士叫来,我绝不会打止痛针的。”

    母亲知道他的犟脾气。

    “不打止痛针,你能挺住吗?”

    “给我倒口酒喝,给我倒口酒喝。”

    母亲给他倒了一杯酒,他喝下去之后,疼痛有所缓解。

    “岫蓉,你脱了衣服睡会觉吧,睡会觉吧……”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地睡着了。

    那只野猫爬上了窗台,它趴在玻璃上“喵喵”叫,它的叫声惊醒了母亲,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转过头去,看到了窗外已是太阳升起,绿色的树枝摇曳在窗前,沙沙作响的树叶在晨风里起舞,像是在和母亲打招呼一样。她猛然想起了隔壁的大姐恐惧野猫的眼神。

    “野猫叫,隔壁的病人可别吓出心脏病来。”

    他赶紧拿起桌上的一个猪蹄。

    “只剩下这一个猪蹄了,姚侗一会儿醒来想吃猪蹄我再去给他买。”

    她打开了窗户,把猪蹄放在窗台上,野猫叼着猪蹄跳到地上。

    父亲睡醒了,母亲给他洗漱完,他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还疼吗?”

    “能不疼吗?……”

    母亲一勺一勺地喂他吃完饭。

    “姚侗,你不喜欢喝鸡汤,也得喝鸡汤。”

    母亲洗着碗和小勺说。

    “你还不知道我,我喝不了鸡汤的味道,尤其是老母鸡汤;我喝下去就会吐出来的。”

    “姚侗,你要想自己摔碎的骨头好得快,喝老母鸡汤是接骨最好的食物,要是天天坚持喝老母鸡汤,碎骨头会很快地接好的。”

    父亲心里惦记着新开湖里的网箔,他想立刻回到新开湖、回到船上、回到让他开心快乐的打网的生活中。

    “岫蓉,你给我炖老母鸡汤吧,我喝!”

    魏大夫领着一群大夫和护士来查房,他走到病床前,掀起被子看了一下父亲的身体情况,转身问道:

    “患者昨晚上打了几针止痛药?”

    “魏大夫,患者一针止痛药都没打。”

    他转身看着父亲问:

    “你不疼吗?”

    “疼是疼了点,我能挺过去。”

    “疼一点?”

    他吃惊得不得了。

    “尾椎骨摔碎了,难道只是疼一点吗?”

    他又转过身去问:

    “患者真的一针止痛药都没打过?”

    “魏大夫,其他病房里的患者夜里都打过止痛针。”

    她对着母亲说:

    “只有这位奶奶一宿没叫我,我也没给患者打过一针止痛针。”

    他转过身来面对父亲说:

    “你的身体是铁打的,你是我见过的唯一铁打的患者。”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说:

    “我真佩服这位患者,他太刚强了!太刚强了!”

    走廊里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大夫,姚侗住几号病房?”

    母亲听到了曹老大说话的声音,她赶紧打开门喊着:

    “老大!”

    “岫蓉!”

    贾茂生手指母亲喊道。

    曹老大、曹茂生、于洪德、姜树枝和于福田两手都拎着东西走进了病房里,他们把东西放在小桌旁边,堆起了一个小山丘。

    “老大,你们把商店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姚侗能吃了这么多东西吗?”

    “岫蓉,不是我们买的,都是茂生商店里的东西。”

    “姚场长,你别动,好好躺着。”

    姜树枝两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说。

    “奶奶!拖车翻了,幸亏没砸在姚场长身上;姚场长捡了一条命。”

    曹老大的大嗓门的声音传到了走廊里,刚走在父亲病房门口的护士停下来,她推开了门,轻声说:

    “患者需要静养,没啥事你们都走吧。”

    曹老大他们都走出了病房。

    “大夫,姚场长的病没有多重,他能说话;我们都想和他说会儿话。”

    护士猛地停住脚步。

    “还没有多重?他的尾椎骨摔碎了,他要是做手术的话,还有一线站起来的希望,可是他媳妇却坚决不同意做手术。”

    护士向前走去。

    “大夫,姚场长不做手术,身体能恢复正常吗?”

    于福田上前一步问道。

    “能恢复正常吗?你是盼着他能下床走路吗?那你就是白日做梦!他只能是瘫在床上度过后半生!”

    “我的妈呀!咱们多亏没和姚场长一起去打网。”

    姜树枝后怕地说道。

    母亲每天都在医院附近的饭店给父亲定了两顿鸡汤,他虽然喝鸡汤像是喝毒药一样,但凭着他坚强的意志和决心,克服了自己心里的恐惧和无奈,每天都坚持喝鸡汤,每天都按照医生的嘱咐,吃各种营养食物,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仅仅是住了二十多天的院,他能在床上坐起来了。

    医生给父亲拍了x光片检查,当x光片送到魏大夫的手里,他简直不敢相信:摔碎的尾椎骨竟然愈合在了一起。

    “奇迹!简直是奇迹啊!打鱼人的身体棒,打鱼人的媳妇更出色。”

    他惊叹不已。

    父亲住了一个月的院就出院了,医生嘱咐他在家里至少要静养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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