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父亲痊愈出院了
父亲到新开湖里去打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渔村,渔工们聚在一起的时候;父亲打网的事情就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姚场长投资那么多的网箔,听说他借了不少钱;他能把投资网箔的钱挣回来吗?”
“肯定挣不回来!新开湖和水泡一样的大,你想想,水泡里能有多少鱼?”
“哎呀!姚场长这回可赔大了!”
“不在家享福,非要打网,这回他真的倾家荡产了。”
渔工们抽着烟,坐在院里七嘴八舌地说道。
他们说的话很快地传遍了整个渔村,却成了姜树枝、于福田、曹老大和于洪德打麻将的借口,妻子们整天地骂他们没出息,胆小鬼、窝囊废,让他们学习父亲的精神和追求,和父亲一起去打网,而他们却都得意地说,“新开湖里没有多少鱼,姚场长会赔得砸锅卖铁。”妻子们也都听到了渔村里的人们的议论,她们在丈夫面前哑口无言了,再也没有底气和自信说服他们,只能是听之任之了。
父亲在新开湖里每天都能打到二十吨以上的大鲤鱼,而且网兜里倒出的虾堆积成山,发愁卖不出去的消息传到了渔村里,那些退休在家的渔工们都坐不住了;他们都放弃了自家菜园里的活,撺掇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相互打听着:
“听说新开湖里出鱼出虾了?比以往达赉湖里的秋网打得鱼都多的不得了。”
“我侄子到新开湖去倒虾,他说每天都能出一百多吨。”
“ 哎呀!我打了一辈子鱼,秋网从未打过这么多的大鲤鱼,拉虾最多超不过两吨。”
“姚场长可发大财了。”
他们由原来的嘲讽和不屑瞬间变成了眼红和嫉妒了。
“姚场长打网挣大钱,咱们也打了一辈子鱼,干啥不织网打鱼挣大钱呢?”
一个渔工的提议都让他们兴奋了起来,都张张落落地买网线织渔网,挣大钱的欲望膨胀得越来越大,让他们每天都吃不香睡不着觉了。
曹老大他们的妻子积压在心里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了,她们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得他们狗血淋头,索性不给他们做饭了,把他们的被褥扔到院里,让他们滚出家门,和麻将去过日子。
正当渔工们凑齐了钱,风风火火地去山东买网线的时候,父亲出车祸的消息传来;他们却犹豫不决了,但挣大钱的欲望却让他们成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群汉子。他们联系到了山东的网线商,把钱打到了网线商的账号上,等待着发货、等待着织网、等待着挣大钱。
曹老大他们听说父亲出了车祸,他们一改往日灰溜溜的样子,竟然大摇大摆地走回家了,敲着饭桌上对他们的妻子说,“你骂我胆小鬼,没有勇气跟随姚场长去打网,这回好了吧?姚场长在新开湖出车祸了,他的尾椎骨摔碎了,永远地瘫在床上了。唉!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放着太平的日子不过,非得去打网?唉!后半生糟罪的是谁呢?是岫蓉!她这回就更累了,围在姚场长的床前端屎端尿吧。我不去打网对了吧?没有后半生给你添麻烦吧?”说得他们的妻子都目瞪口呆。
渔工们听说了父亲躺在医院里成了植物人,他们都吓得面如土色,挣大钱膨胀的欲望渐渐地消失了,马上给山东的网线商打电话要求退货退款,一场发财梦就此结束了。
正当整个渔村里的人都在叹气着母亲穷苦命、劳累命和破财命的时候,父亲出院回家了,当他从汽车上走下来的时候,看到他的人们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竟然能站立起来、竟然自己能打开院门走进院里去。这一爆炸性的新闻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渔村,那些退完货的渔工们以为人们在说谎,把他们当成猴耍,故意地让他们难堪;他们都来到父亲家的大门口,从敞开的大门里看到了父亲正在院里练习走路,他们差点没惊掉下巴;父亲在院里看到了他们,招手让他们进屋来唠会儿嗑的时候,他们悲哀的莫过于此。
左红,梁春花在曹老大家的院里择菜,她俩听到了母亲和父亲的对话。
“姚场长出院了?”
梁春花放下手里的菜说:
“咱们去看看岫蓉!”
马淑兰从菜园里拎着一篮子菜走过来说:
“要想看看岫蓉,咱们不早就去了吗?”
她把菜篮子放在地上,秋风吹起了她的满头白发,她气喘吁吁地说:
“一个月没见到岫蓉了,咱们不愿意到医院去见岫蓉,都怕看到姚场长成了植物人、都怕看到岫蓉悲伤的眼泪。”
左红拿起了一捆韭菜择着说:
“岫蓉的命好苦呀!给孩子盖了房,结了婚,该享福了;姚场长却又摔成了植物人,让她的后半生咋过呀?……”
马淑兰抹着眼泪说:
“岫蓉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日子来了,姚场长……”
她泣不成声,嘤嘤地哭了。
“姚侗,医生建议你要静养,快进屋躺着吧。”
“一个月没出过病房的门,我在院里溜达溜达。”
她们听到了父亲能走路的时候,都惊呆了。
“姚场长能站起来了?”
“植物人能站起来吗?”
左红和梁春花的眼珠都不会转动了,呆滞在眼眶里。
“走!咱们过去看看。”
马淑兰说着拉起她俩的手向父亲家跑去;当她们跑进院里,看到父亲站在院里的背影,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的呆立着。
“左红!春花、淑兰,你们进屋吧!昨天园波捎来了几条鱼,中午给你们炖鱼吃。”
母亲微笑着说。
“姚场长?……”
母亲手指父亲说:
“你们别再为姚侗担心,他的摔伤治好了;你们看,他不是好好的吗?”
父亲一边向屋里走一边说:
“你们快进屋吧!尝尝新开湖里的鱼是什么味道。”
她们亲眼看到父亲已经痊愈了,而且健康如初,植物人传说的谎言在她们面前被彻底地戳穿了,积压在她们心里的怒火猛然间燃烧了起来。
“于福田个b养的!他拿着撒谎当挡箭牌;我让他再打麻将,我找他算账去!”
左红骂咧咧地向麻将馆走去,梁春花和马淑兰怒气冲冲地跟在她的身后。
曹老大、姜树枝、于福田和渔村里的一个渔工悠闲地码着牌。
“姜工长,咱们每天打打麻将,喝点小酒该有多好呀!”
“谁说不是呢!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曹老大打出了一张牌说。
“我在乌都鲁分场打了一辈子鱼,临退休的那一年手绞在马什里。”
他伸出了右手。
“你们看看,绞下去了四个手指头,分场的人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秃爪子,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摇着头,一脸的悲哀和不幸。
姜树枝打出了一张牌,秃爪子推倒牌说:
“胡了!”
秃爪子胡了一把牌,他更加的兴奋和得意了。
“我这点伤残算的了什么吗?比起你们姚场长来,——那简直是毛毛雨啦。”
他抓起一张牌又打了出去。
“退休在家好好休息嘛,打打麻将,喝点小酒该有多滋润!姚场长偏偏想不开,挣着命地去打网,这下……”
他看到了打出的一张牌,于福田刚要抓牌。
“小手别动!胡了!”
秃爪子的情绪更加的高涨了,他搓着两手说:
“这下可好了,姚场长再后悔、再哭天抹泪,也不会站起来了,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吧!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是他自己作妖作的,落下个植物人的下场。”
左红一脚踹开了门,咣当一声响,惊得秃爪子手里的麻将牌掉在地上。
“你们才在床上吃喝拉撒呢!你们才是植物人呢!”
左红怒怼道。
“左红,你不讲理的劲儿又上来了?姚场长瘫在床上,渔村里的人谁不知道呢?……”
“姜树枝,你放屁!你撒谎!”
左红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太可怕了,吓得姜树枝站了起来。
“左红,你千万不要掀麻将桌。”
姜树枝惊恐地说道。
“我稀得掀麻将桌吗?怕脏了手。”
梁春花挤到前面,鄙视地看着于福田。
“三位大嫂,我们都退休了,闲在家里无聊,出来打打麻将,娱乐娱乐。”
秃爪子说着就伸出来右手,举到她们面前说:
“我打网时落下的残疾,不当吃不当喝不当玩吧?姚场长再想吃再想喝再想玩,他这辈子都别想了,躺在床上不死不活不苶地过着自己的下半生吧。”
“姚场长成植物人了吗?你们都是胡说八道!你们都到姚场长家看看去;他在家里给我们炖鱼呢!”
他们倏地站起来了,惊疑地看着左红,姜树枝猛地哈哈笑了起来。
“说我们胡说八道?你是瞪着眼睛说瞎话!”
左红一把拽住姜树枝的脖领子。
“ b养的!你不是不相信吗?我领你去看看,到底咱俩谁说瞎话?”
于福田推倒了麻将牌。
“反正是中午了,咱们一起去看看植物人是怎样做饭的。”
于福田和曹老大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走进了父亲家。
“左红,姜工长来了。”
母亲在外屋地炖鱼,看到他俩走了进来,向里屋喊着:
“姚侗!姚侗!姜工长来了,你出来吧!”
曹老大和于福田在院里听到了母亲的叫声,他俩的心咯噔一下子就不走了。
“老大,于工长,你俩进去看看植物人是怎样做饭的?”
马淑兰嘲讽道。
“奶奶!于工长,走!植物人能做饭吗?这不就是瞎子糊弄傻子说他看到月亮了?”
他俩走进屋里看到了父亲在柜子里拿出来一瓶酒,顿时都愣住了。
“于工长,老大,站着干啥呢?坐下来喝酒!”
“姚场长,你不是?……”
父亲启开酒瓶盖。
“老大呀,大夫说我不动手术就会永远地瘫在床上。”
他斟满了四杯酒。
“岫蓉不同意做手术,怕我死在手术台上。”
他拍了一下大腿说:
“多亏了岫蓉,我不仅保住了命,也没瘫在床上。”
姜树枝、于福田和曹老大顿时都像是被老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得疼。
左红她们都以为姜树枝他们会从父亲那里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感悟,却没有想到他们仍然是执迷不悟,每天仍然是沉迷在麻将中。而于洪德却远离了麻将,每天背着工具兜早出晚归的奔波在路上。宋玉珠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了,她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每天在家里忙完家务,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逛街,她每次都撺掇左红和梁春花一起去逛商场,而她俩每次都以家务活忙为借口,婉言谢绝。
“洪德学好了,不打麻将了,知道自己找活干。”
“洪德会木匠活,他给别人家做家具赚钱。”
左红和梁春花望着她的背影说。
“姜树枝个b养的!出门就让汽车撞死他!”
“于福田个王八揍的!他快点替好人死吧!”
她俩在菜园里一边薅草一边骂着,豆角架上的蜻蜓都飞了起来。
黑蝴蝶在镜子前涂抹着红嘴唇,嘴唇蠕动了一下,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到嘴唇还不红,又涂抹了一下。
院外传来了敲门声,她把唇膏放在桌上,蠕动着嘴唇走到院子里。
“来了,来了。”
她拉开门锁,看到了于洪德。
“洪德,我就知道是你。”
她拿下于洪德肩膀上的工具兜,挎在自己的肩上,拉住了他的手说:
“洪德,快进来吧。”
黑蝴蝶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衣,脚上穿着一双绿色的拖鞋,十个脚趾盖上涂抹得通红通红的,像是秋后绿叶俺映着的熟透的沙果,而她的红唇却如雨过天晴后的红百合花,于洪德仿佛是走进了百花盛开的草原上,顿时感觉到香气袭人,站在那里呆住了。
“哎哟,洪德呀!你今天怎么变成了大姑娘了?”
黑蝴蝶轻声细语地说道。
“哎哟,说你是大姑娘你就是大姑娘了?”
她搂住了他的肩膀。
“快进屋吧,真像个大姑娘似的。”
她娇嗔地说道。
黑蝴蝶搂着他的肩膀走进了屋里,于洪德扫了一眼之后发现屋里没有一件家具。
“黑蝴蝶!”
她痴痴地笑着说:
“你怎么也叫我黑蝴蝶呢?你觉得我黑吗?”
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又说道:
“我喜欢黑色,我喜欢夏天穿黑色的连衣裙,那些混蛋看到了,就给我起了个黑蝴蝶的外号;你喜欢叫黑蝴蝶我也不愿意。”
她两手搭在于洪德的肩上。
“我更喜欢你叫我蝴蝶妹妹,你今后就叫我蝶妹吧。”
“哦!黑,不是,蝶,蝶妹。”
于洪德痴痴呆呆地说道。
“洪哥!你叫得真好听。”
“蝶妹,你家里没有坐的地方,我先给你做套沙发吧。”
黑蝴蝶手指桌上的化妆品说:
“洪哥,我没有梳妆台,你先给我做个梳妆台!”
于洪德拎起地上的工具兜走到院里。
“洪哥,洪哥,你喝杯茶水再干活吧。”
黑蝴蝶在屋里一边说着一边沏着茶水,院里响起了锯木头的声音。
秃爪子感冒了,他没有到麻馆里来,三缺一的姜树枝、于福田和曹老大都急得团团转。
“老板,秃爪子感冒了,你来跟我们凑把手吧?”
姜树枝码好了麻将,他对着正在外屋地沏茶水的女老板问道。
“秃爪子的麻将瘾大,只要是三缺一,别说是感冒了,就是他正在打着点滴,他会马上拔掉针头来和你们打麻将的。”
姜树枝、于福田和曹老大开始抽起了闷烟,三根烟都抽完了,仍然不见秃爪子的影子。曹老大把烟头扔在了地上,急躁地说:
“秃爪子不知道跑哪国去了,他今天肯定不会来了。”
姜树枝忽地站起身来喊着:
“老板!老板!……”
女老板放下手里的牌走了过来。
“秃爪子不能来了,你凑把手吧!”
“秃爪子没来吗?”
她看了一眼门口。
“不可能呀,他可从来没有爽过约。”
她指着尽里面的一个房间说:
“我要是知道秃爪子不能来,我早就凑把手了。那个房间里也是三缺一,我正在打着呢!你们再等一等,秃爪子会来的。”
曹老大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说:
“奶奶!我去找黑蝴蝶!”
曹老大走到黑蝴蝶家的大门前,他敲了敲门,院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门没锁,进来吧!”
他推开了门就喊着:
“黑蝴蝶!你……”
于洪德弯腰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长凳上的一块木板上,拉锯的姿势闯入了他的视线里;他惊呆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曹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于洪德头不抬,神情自若地拉着锯。
“我,我,我没事!”
曹老大磕磕巴巴地说完,他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