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采蘑菇
侯老大他们喝得烂醉如泥,他们东倒西歪地回到宿舍里;侯老大和侯老二一头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侯老四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说:
“三哥,恁替俺给栾荣写封情书吧?俺不会写字,中不中?中不中?……”
侯老三两手撑地站起来了。
“俺不替恁写情书,俺给郭霞写情书。”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苍蝇和蚊子从没有关上门的地方嗡嗡地飞进屋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宿舍里成了苍蝇和蚊子的世界;他们的脸上、嘴上、手上成了一片沼泽地,成了苍蝇和蚊子逐利的地方,尽情享受着他们的饕餮盛宴。
黄昏时分,雨过天晴,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野花的香味,蓝色的水鸟围绕着潴水小跑着,它们时而停下来,抖动着尾巴,浑身激扬着欢畅的气息,嘴唇翕动,仿佛在和潴水喃喃细语。
宋温和背手走进了食堂里,他环视了一下问:
“郭霞,侯老大他们吃完饭了?”
她摇摇头说:
“宋厂长,他们没来吃饭呢。”
“自私自利的东西,他们到河里逮鱼去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窗口的一盆大馒头上。
“他妈的!一群酒囊饭袋!”
栾荣从窗口探出头来问:
“酒囊饭袋?”
宋温和以为他说错了话,怔怔地看着她。
“我的妈呀!”
栾荣喊了一声,她从厨房里出来了。
“宋厂长,你说他们是酒囊饭袋,你说轻了;他们都是猪,比猪都能造。”
栾荣两手比划着。
“他们中午每个人都吃了一盆炖鱼,还喝了一瓶白酒。”
宋厂长的嘴张开了,银色的大牙露了出来。
“宋厂长,你不相信?”
“哦!酒囊饭袋!撑死!醉死!”
他说着就要离开,看到屈瑞和屈杰走进了食堂。
“你俩没吃晚饭呢?”
“宋厂长,他俩吃过饭了。昨天晚上打雷下雨的,我和郭霞约他俩去草原上采蘑菇。”
宋温和看看他俩,又转过身来看看栾荣,郭霞,忍不住笑了起来。栾荣低头看了一眼围裙上斑斑点点的油渍,不好意思地说:
“围裙太脏了,没顾上洗呢。”
宋温和眨了一下眼睛,又诡异地笑出了声,笑得栾荣,郭霞懵圈了。
“屈瑞,屈杰,我招来两个漂亮的寡妇给你们做饭吃,你俩不要辜负了我。”
“寡妇?”
栾荣重复着,她从屈瑞和屈杰脉脉含情的目光中猛地醒悟过来,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受骗的感觉,愠怒地说:
“宋厂长!你招我俩来做饭是为解决光棍的问题?”
“栾荣,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也是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你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
宋温和赔着笑脸,他转身走;栾荣一把拽住他。
“宋长!我们老家的爷们都死绝了?非得到你们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找老爷们。”
“栾荣呀,什么好地方的?坏地方的?哪个地方都有好爷们。”
她解下围裙摔在桌上。
“宋厂长,你别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是招两个寡妇来解决两个光棍的问题吗?”
他呐呐地说:
“什么寡妇的?什么光棍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临出门的时候说:
“屈瑞,屈杰,线我给你俩牵上线了,能不能过寡妇的河就看
你俩的本事了。”
郭霞追到门口。
“宋厂长!寡妇寡妇的挂在嘴边,你和寡妇有仇吗?”
他头也不回地哼着小曲走了。
屈瑞和屈杰呆立着,他俩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恐惧和绝望的感觉。郭霞把两个土篮子扔在地上。
“你俩傻了吗?挎上土篮子,咱们一起去采蘑菇。”
碧绿的草原被雨水冲洗得格外的香,草叶上挂满了水珠,蝴蝶从草丛里飞出来,它们在野花上飞舞着,成群的蚂蚱在他们的脚下蹦出来,草丛打湿了他们的鞋和裤腿。
屈杰在一片草地上看到了长着细细的杆,擎起伞状的蛋壳色的蘑菇;他采了几朵,放在土篮子里。
“栾荣,恁别往前走,这里有的是蘑菇。”
她掉转过身来,走到他面前。
“恁看,这么大片蘑茹。”
她看了一眼草地上的蘑菇,又拿起土篮子里的一朵蘑菇,笑了一下说:
“瑞哥呀,这不是蘑菇。”
“是蘑菇,跟俺老家种的蘑菇一样。”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的妈呀,笑死我了。”
她手指自己手里的蘑菇说:
“这是狗尿苔。”
“什么是狗尿苔?”
郭霞问了一句,她和屈瑞走到栾荣的面前,看着她手里的蘑菇。
“这就是狗尿苔,它生长在臭墙角或是干大粪里的一种蘑菇。”
她手指草地上的狗尿苔。
“你们都看到了吧,狗尿苔周围都是干燥的牛粪;它们都是从牛粪里长出来的;这种蘑菇有毒,人吃了会中毒的。”
“奶奶!俺哪里认识。”
屈杰慌忙把土篮子里的蘑菇倒在地上。
“这回你认识了狗尿苔了吧?”
栾荣莞尔一笑,挽起了屈杰的手,他的手一哆嗦就渗出了汗。
“瑞哥!你的手出汗了?你想女人还怕女人?你是叶公好龙。”
栾荣笑道。
“俺,俺,……”
“你俺啥?天快黑了,快去找蘑茹吧!”
屈瑞在草丛里看到了一个像篮球一样大的白色蘑茹,他两手采下蘑茹,举在头顶上,兴奋地喊着:
“我采到蘑菇了!我采到蘑茹了!……”
栾荣、屈杰和郭霞走到他面前,目光都集中在他手里的蘑菇上。
郭霞接过蘑菇在手里掂了掂。
“栾荣,好大的蘑菇呀,够咱们明天中午吃一顿的。”
她接过蘑菇,两手掰开了,一股浓浓的蘑菇味扑鼻而来。
“瑞子,恁真行,能采到这么大的蘑菇;俺咋采不到呢?”
屈杰说话的时候,栾荣一瓣一瓣地掰着蘑茹扔在草地上。
“栾荣,你干嘛把蘑菇瓣碎了?扔掉了多可惜呀。”
郭霞捡着草地上的碎蘑菇问。
“郭霞,这种蘑菇叫马粪包?”
“马粪包,和狗尿苔一样的不能吃?”
郭霞直起了腰。
“马粪包是能吃的,它幼小的时候能吃,当它们长大的时候就不能吃了,只能做药材。”
栾荣说完了,她向山坡上望了一眼,自言自语说:
“草原上最好的蘑菇是白蘑,它们生长在哪呢?”
“不就是白蘑吗?俺一晚上不睡觉,也要找到白蘑。”
屈杰信誓旦旦地向山坡上走去。
屈瑞像尾巴一样跟着郭霞,他的目光不是寻找草丛里的蘑菇,而是盯在她晚风吹起的头发里,仿佛在哪里能找到蘑菇似的;她猛地回过头来,和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瑞哥呀!我的头上有蘑菇?”
“俺看你的头发像蘑菇。”
郭霞笑得头发乱蓬蓬的。
“瑞哥,我的头发像蘑菇一样?不是一头乱蓬蓬的样子?”
“俺觉得不是乱蓬蓬的,而是像嫦娥奔月一样飘逸的头发。”
他痴情地说道。
她抓住头发,妩媚风情地说:
“瑞哥,你就看我的头发吧!别找蘑茹了!”
她甩了一下头发,给他一个媚眼。
晚霞站在山顶上给了他们最后一个拥抱,便跑进了山谷里。晚风在草尖上轻轻地走过,吹拂着他们的身影,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翻过了山,走到了山谷里。
夜色在他们的眸子里跳舞,昆虫的浅吟低唱更加完美地诠释了草原的宁静和温馨。
屈瑞和栾荣走进了一片稀疏的草丛里,屈瑞弯下腰采了一朵白蘑,他看着半球形的蘑菇自语:
“草原上净长些狗尿苔!哪里有蘑菇呢?”
栾荣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蘑茹。
“栾荣,这是白色的狗尿苔吧?哼!奶奶!”
他刚想扔掉,不料被她抓住了手,她眼神一亮,兴奋地说:
“妈呀!瑞哥,你找到了白蘑?”
栾荣兴的声音吸引住了郭霞和屈瑞。
“找到了白蘑?”
郭霞梦呓般地问道。
“白蘑是啥样的?”
她和屈瑞向栾荣跑了过来。
“这就是呼伦大草原上最珍贵的白蘑。”
栾荣捧着在手里,像是捧着一根千年的人参。
“我听说过草原上的白蘑是很难找到的,生长得相当少;中外的人都喜欢吃白蘑,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吃上白蘑,今天晚上终于看找到了。”
“白蘑真的那么珍贵?”
郭霞看了一眼白蘑。
“它是半球形呀,不像白蘑?”
“郭霞,我看到过白蘑的图片。”
她看着白蘑,肯定地说:
“这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白蘑。”
“俺真的找到了白蘑?”
屈杰懵懂地问道。
栾荣张开双臂拥抱他说:
“杰哥,找到了!找到了!感谢你。”
她丰满的胸部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他闻到了她的香味,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肉体的魅力,闻到了她嘴里呼出的香味,这是他多少年来一直都梦想着的女人,此时此夜拥抱着自己,他忍不住哭了。
栾荣松开了手,不解地问道:
“杰哥,你找到了白蘑应该高兴,为啥哭了?”
“栾荣,他高兴的!”
“瑞哥,高兴应该笑,怎么会哭呢?”
“俺就直说吧,杰子是第一次被女人抱着,他不哭算怪了。”
“你胡说什么?”
栾荣打了他一巴掌。
“你越说越下道。”
“咱们快找白蘑吧!”
屈瑞喊道。
“谁也别动!能找到一朵白蘑,说明这里有蘑菇圈,咱们都要小心一点,不要踩着白蘑。”
栾荣从屈杰采到白蘑的地方,向远处看去,一朵朵白蘑点缀在草丛里。
“你们都跟我走。”
“栾荣,真是蘑菇圈呀!”
郭霞惊喜地说道。
他们在她的身后一朵一朵地采着白蘑。夜幕低垂,山谷里变得越来越幽暗,月亮刚刚在山顶上露出了半边脸,两个土篮子里采满了白蘑。
“栾荣,两个土篮子里都装满了白蘑,咱们回去吧。”
“郭霞,咱们坐下休息一下再走。”
她说话的声音甜美动人,她坐在草丛里望着山顶上的一轮满月说:
“多圆多美的月亮啊!”
柔软的声音撩起了屈杰的依恋之情。
“俺到前面解个手。”
屈杰说着就站了起来,他走到山谷的半腰上,蹲在草丛里。
“奶奶!杰子解个手,走那么远干啥?咱们走!”
屈瑞不耐烦地说。
他们都站了起来。忽然,从前方传来了“嗷嗷”叫声,栾荣和郭霞吓得面如土色。
“啥叫声呢?看把恁俩吓成啥样了?”
“瑞哥,你没听过狼叫吗?”
“俺老家没有狼。”
“是狼的叫声。”
郭霞哆嗦着说。
“狼叫?杰子别让狼给吃了。”
“嗷嗷”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瘆人,在山谷里回荡着。
“瑞哥,狼还在嚎叫呢,杰哥不会被狼吃掉的,咱们都趴在草丛里吧,别让狼看到咱们。”
屈杰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
“栾荣呢?”
他四处寻找。
“杰哥,你小点声,我在这里。”
栾荣的头在草丛里露出来,她向他招手;屈杰走到她身边,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问:
“你看到狼了吗?”
“俺看到了狼。”
“妈呀!快趴下。”
他趴在她身边。
“我听狼的叫声,好像不是一只狼?”
“不是一只狼,是一大群狼。”
“妈呀!”
郭霞吓得赶紧趴在屈瑞的身边。
“栾荣,咱们走吧!”
“黑灯瞎火的,万一碰上狼群咱们都会被吃掉的。”
栾荣翻过身来说。
草丛淹没了她,她的脸对着夜空,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四周的野花围在她的身上,她宛如一个睡美人,浓郁的香气从她身上氤氲而来,屈杰趴在她的身边看呆了。
“杰哥,”
栾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你害怕什么?躺在我身边睡吧。我见过狼,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一阵窃喜,顺势躺在她的身边。
月亮西斜,山峰静静地看着月亮的离别,孤独的身影在草原上行走,草原静得让人觉得孤独,晚风在野花上入了梦。
屈杰躺在栾荣的身边,他谛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像是一条山脉一样的纹丝不动,仿佛动一下,她就会像蝴蝶一样的惊飞;他的心始终都在怦怦跳着,眼神如月光一样静静地看着她。
山上传来了“咕喵喵”,“咕喵喵”叫声,郭霞激灵一下,她一个翻身抱住了屈瑞,而他从她睡着的时候就轻轻地挪动身子,离她越来越近,直到贴着她的衣服;他翻转过来,胳膊弯在她的身上,想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但她升降的胸脯和甜美的睡姿却让他缩回了手,他无数次地做着这样的动作,而又无数次地没能如愿;他只好紧贴着她的身子,亲吻着她散落在草地上的秀发。
“霞妹妹,你翻一下身就到我的怀里了。”
正当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的时候,她猛地翻了一下身,投入了他的怀抱里。
“瑞哥,狼叫,我害怕,你抱紧我。”
他紧紧地抱住她,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瑞哥,你坏,你坏。”
她捶着他的肩膀说。
栾荣惊醒了。
“郭霞,你发癔症了?”
“狼叫,狼叫。……”
山上又传来了“咕喵喵”,“咕喵喵”叫声。
“我的妈呀,猫头鹰的叫声你怎么会听不出来呢?真是的。”
她闭上眼睛又睡了。
“瑞哥,你喜欢我吗?”
“俺热恁,俺热恁。”
缠绵的情话从草丛里传到屈瑞的耳朵里,他看着熟睡中的栾荣,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