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梁春花又和左红反目成仇
早晨,园蔷、园武起床后慵懒地坐在床上,每天的活泼好动劲都不见了。
“园蔷、园武快点吃饭;园蔷,你别晚了上学。”
母亲把一盆土豆炖牛肉放在桌上,园菁很快就吃完了,她背起书包说:
“妈妈,我上学去了。”
“园蔷,园武,园菁吃完饭上学去了;你俩快吃呀。”
他俩拿筷子的手无力,夹起土豆没吃到嘴里就掉在地上,你抢我夺的场景不见了。
“园蔷、园武得了什么病?他俩被黄鼠狼子给磨住了吗?”
母亲看着他俩犯起了愁。
园蔷吃完了饭,他背起书包,不像每天早晨一样蹦跳着走出家门,而是有气无力地往外走。
小桃子肩上背着滑冰板来找园武,他一进门就拉起园武的手。
“园武,滑冰去!”
他站起身来又坐下了,昨天滑冰的精神头没有了。
“姚婶,园武咋了?”
“园武像是感冒了。”
“姚婶,我家有感冒药;我去拿。”
“桃子!桃子!”
母亲叫住他说:
“你别回家拿药,我领着园武到卫生所去看病。”
“姚婶,我刚才看到了文叔叔到小卖店里买东西。”
小桃子拉起了园武的手。
“园武,走啊!快走啊!等你感冒好了,咱俩去滑冰。”
文大头坐在椅子上摆弄着钢笔,母亲领着园武、小桃子走进屋里的时候;他一怔。
“是岫蓉,我还以为是左红来了呢。”
他站了起来问:
“岫蓉,开药?”
“文叔叔,园武感冒了,你给他开药吧。”
小桃子急得跳脚。
“文大夫,园武不像是感冒?”
母亲抱起他放在文大头对面的椅子上。
“岫蓉,为什么姚场长不在家的时候,你家里会有事呢?”
文大头开着玩笑,把体温计插进园武的胳肢窝里。
“他是大老爷们,女人镇不住家。”
文大头掏出体温计看着说:
“姚场长虽说是个大老爷们,可他的智慧和胆识却无法和你相比。”
他说完了,哈哈哈笑了。
“岫蓉,园武不发烧。”
他放下体温计,摸了摸他的额头。
“岫蓉,园武不是感冒。”
她紧张地问:
“文大夫,昨天他和桃子滑了一天的冰,到了晚上,他一点精神都没了,身上也没一点力气。”
文大头看着园武精神恍惚的样子,他沉吟了片刻。
“岫蓉,园武好像是吓着了。”
“园武没吓着!他的胆比我大。”
小桃子急切地说。
“没有吓着?”
文大头看了看园武的眼神。
“岫蓉,观察一天,实在不行,你领着园武去街里医院看病去吧。”
梁春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忽地和左红好了,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孙小兰在走廊里扒着大头菜,梁春花睥睨她,扬了扬头就走进了左红的家里。孙小兰扒着菜,她的眼前浮出了左红得了恐惧症,梁春花把她的家视为疯人院,她每天走出家的时候看都不看她家的门,仿佛目光触在门上她会患上精神病似的。分场的妇女们都永远不会相信,她俩好得胜过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亲姐妹,梁春花给左红家做了几天饭,竟然会偷走米面粮油;更让妇女们永远都不敢相信的是:梁春花竟然和左红绝交了,成了一对冤家。妇女们都可怜离了婚,得了恐惧症,生活不能自理,家里还有一个智障儿子的左红,以为梁春花会照料她家的一切,没有想到她会和左红反目成仇。正当妇女们为左红和姜宝玉担心的时候,母亲承担了左红家的一切事物,把左红和姜宝玉照顾得无微不至,妇女们都为母亲竖大拇指,唯独黄英、宋玉珠、孙小兰为母亲忿忿不平,骂她是“天下无双的傻瓜”,“白痴”,“寃种”,“拿着自己的善良换取侮辱”,“岫蓉变成了魔鬼”,等等,虽然她们都劝说母亲,“不要可怜冻僵的狼,你把它抱回家来,它苏过来的时候就是你死亡之时”,母亲非但没有听她们的劝说,反而照顾得左红和姜宝玉越来越好。黄英、宋玉珠和孙小兰气得嗓子冒烟,最终以“榆木圪垯”,“魔鬼”、“白痴”等等,和她划清界限,即使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成了陌生人。孙小兰越想越觉得奇怪,她忽然想到了母亲天天来左红家做饭,她俩会不会给岫蓉下毒药,药死她呢?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她的心颤栗了一下,她赶紧放下大头菜,回到家里。正当孙小兰在外屋地转磨磨的时候,宋玉珠走进了屋里。
“小兰,你请假在家养病,为什么不上炕休息呢?在外屋地转悠啥呢?”
她一把抓住宋玉珠的手,恐惧的眼神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小兰,大白天的,你撞着鬼了?”
“娘哎!不是,不是。你猜谁到左红家去了?”
宋玉珠的火气上来了,她的脸拉长了,嘲讽地说:
“全分场的人都知道,除了岫蓉去还能有谁去呢?”
“娘哎!不是,不是。”
“没有谁会到左红家去的。”
“我的天爷啊!想都想不到。……”
孙小兰拍了一下桌子,她说道:
“梁春花到她家去了。……”
“梁春花到左红家去了,怎么可能呢?”
宋玉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玉珠,是真的,我刚才在走廊里扒大头菜,亲眼看到的。”
她怔怔地看着孙小兰说:
“天呐!梁春花犯邪病了,她躲都来不及呢,竟然去了左红家?”
她像是听到了公鸡下蛋一样的叫声。
“梁春花怕沾包赖,她怕沾包赖呀。”
宋玉珠念叨着在地上转圈圈,她忽然停住脚步。
“小兰,不知道谁家又有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玉珠,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她俩会不会给岫蓉下药,药死她?”
“会!肯定会!她俩几次都没有害死岫蓉,绝不能放过她的。”
“玉珠!咋办呢?岫蓉家有六个儿女呢!”
孙小兰急得不得了。
“小兰,岫蓉变成了魔鬼,她着魔一样地照顾左红和姜宝玉,即使咱们长着三头六臂也救不了她呀?”
宋玉珠无奈的表情让孙小兰无言以对。
外响起了脚步声。
“玉珠,你看!岫蓉回家了。”
她俩站在窗前,看着母亲穿着布鞋在夜色里走着。
“几块钱的毡嘎达不舍得买,却一年四季的给左红家买牛羊肉吃,真是冤种!岫蓉图的是什么呢?让人无法理解。”
宋玉珠转过困惑的话题,气愤地骂道:
“魔鬼!岫蓉就是魔鬼!”
走廊里的门打了又关上,拉开了又拉上,孙小兰谛听着开关门声说:
“玉珠,走!帮我扒两棵大头菜。”
孙小兰把两个大头菜放在她的手里,自己拿起两个小板凳。
“小兰呀,你家就三口人,扒一棵就足够了。”
她向宋玉珠使了一个神秘的眼神。
“扒大头菜是为了掩护咱俩做地下工作。”
“小兰,全分场的人谁都精不过你。”
走廊里和夜晚一样安静,只能听到她俩扒菜的声音。
左红家传来了她和梁春花的对话,她俩的手停留在大头菜上;她俩越听越骇然。
“扎小人念咒语是害死园蔷园武。”
孙小兰低低地说。
宋玉珠把大头菜变黄的皮摔在土篮子里。
“两个孩子怎么惹到她俩了?哪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玉珠,你小点声。”
屋里传来了念咒语的声音。宋玉珠听不下去了,她忽地站起来。
“玉珠,你可别找她俩打架。”
孙小兰拉起她的手走回屋里。”
“天呐!我说岫蓉变成魔鬼了吧?有些姐妹还不相信!”
他拿起擀面仗敲着面板,悲哀地说:
“岫蓉家的大米白面,牛羊肉养得左红肠肥脑满,换来却是人家背地里扎小人,祸害死她的两个儿子,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傻瓜?还有这样歹毒的人?我的妈呀!我的妈!咋整呢?”
“玉珠,扎小人,念咒语可准呢!要是园蔷,园武身上出现了反应,吃药是不管用的,不出半个月的时间他俩都会死掉的。”
她吓得脸色苍白。
“小兰,咱俩去找阿古吧,看看她有什么好办法?”
园武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尽管小桃子几次来找他出去玩,他像个病秧子一样踡在床上,说一句话,动一下都觉得累;小桃子把他抱下地,他的腿发软。
“桃子,你出去玩吧!”
母亲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又担心园蔷了。
她望着天边的一抹晚霞。
“园蔷中午吃的饭少,他会不会晕倒在课堂上?”
晚霞的余晖在达赉湖岸边的悬崖上消失不见了。
阿古扶着园蔷在窗前走过,母亲的心倏地颤栗了起来。
“园蔷晕倒在了课堂上?”
她凝视着门,仿佛门是生死牌一样可怕。
阿古拉开门,扶着园蔷走进屋里。
“岫蓉,园蔷可能是感冒了,他一整天都没有走出教室,蔫了吧唧的呆在座位上。”
阿古看到了蜷在床上的园武。
“园武也病了?”
“我上午领着园武到卫生所,文大夫说不是感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磨上了。”
“那就是黄鼠狼子!”
她看了看园蔷、园武说:
“岫蓉,不是黄鼠狼子磨住的;如果是黄鼠狼子磨住了,他俩该有异常的举动,不是哭就是笑。”
宋玉珠和孙小兰猛地拉开了门,她俩拉着脸走进屋里,怨恨的目光在母亲的脸上扫过。宋玉珠怒气冲冲地说:
“哪是黄鼠狼子磨住的?是左红和梁春花扎小人,想要祸害死园蔷、园武!”
阿古愣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俩成了一对冤家,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阿古呀,你的心太善良了,她俩在你的身后举起了刀,你还说她俩不可能杀人吗?”
孙小兰噎得阿古干眨眼睛。
“阿古,她俩在白纸上画上了园蔷、园武的像,用针扎,再涂上墨汁烧掉,还不停地念咒语,吃药是救不了两个孩子的;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两个孩子恐怕不到半个月就会死的。”
“两个畜牧!她俩坏到了连孩子都不放过。”
阿古从马靴里掏出匕首来。
“不等她俩把两个孩子咒死,我先宰了她俩!给二号分场的人们铲除祸根。”
孙小兰急忙拽住她说:
“阿古,你杀了她俩,孩子是平安无事了;你也得判死刑!”
“阿古,你别冲动,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宋玉珠夺走她手里的匕首,插入她的马靴里。
“哎呀!……”
她一声惊叫,拔腿就走。
“我还忘了呢,家里有避邪的鲶鱼的牙。”
宋玉珠猛地想起了在河泡里逮到的巨型鲶鱼。
阿古从家里拿来了四颗雪白的牙,她把牙放在园蔷、园武的枕头下说:
“岫蓉,鲶鱼的牙避邪,园蔷、园武能睡个好觉了。”
宋玉珠看着阿古的细微的动作,她心里的火蹭地冒了出来。
“都是岫蓉惹的祸!她不把左红养的白白胖胖的,她能有心思扎小人?……”
宋玉珠的话顿时引起了阿古和孙小兰的共鸣。
“岫蓉啊,你亲眼看到了吧?左红和梁春花三番五次地想要害死你,她俩把毒手又伸向了孩子;她俩不祸害死你家几口人是不会罢休的。岫蓉,你的好心谁都知道?你不要再固执下去了,对待她俩也该收回你的善心了。”
阿古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宛如春雨一样飘落在窗外。母亲沉默着,沉默着。
“岫蓉,阿古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你该清醒了。你说话呀?”
孙小兰等待着母亲的表态,她面无表情,只是沉默,沉默……
宋玉珠气得踢翻了地上的板凳,她手指母亲的鼻子说:
“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阿古,小兰,咱们走!”
她们扬长而去,宋玉珠在走廊里骂道:
“左红!梁春花!你俩快把这个魔鬼药死吧!她死了,咱们不给她收尸!……”
园蔷、园武虽然一宿睡得很好,但是早晨他俩起床的时候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母亲帮他俩穿上衣服;他俩又蜷在床上。母亲端着一盘菜,拿着馒头喂他俩吃饭,他俩都推开了;他俩连续一个星期都水米未进,胖嘟嘟的小脸瘦成了一窄条。
母亲在左红家做饭的时候,梁春花试探着问:
“园蔷这孩子真用功,早晨天不亮就上学了,天黑的时候才回家,早晚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母亲切着菜,她积满了心酸的泪水,强忍着眼泪,微笑着说:
“是啊,是啊!园蔷走得早,回来得晚。”
梁春花偷了一下她的眼睛,眼眶里洇满了泪水。
“装吧,装吧!你的两个儿子快要死了,你现在能忍住眼泪,等到两个小兔崽子挺尸的那天,你还装吗?你不哭死,我给你当孙
子。”
梁春花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她仇视了母亲十几年,十几年的仇马上就要报了,她兴奋得手舞足蹈。
“岫蓉,关里家给我邮来了花生、地爪干,你拿给孩子们吃吧!”
“于婶,我也要吃花生、地瓜干。”
姜宝玉伸手说。
梁春花装作没有听见。
“岫蓉,我回家给你拿。”
母亲把饭菜摆在了桌上。
“春花,不用,不用。”
她目送着母亲走出了门,幸灾乐祸地说:
“给你花生、地瓜干,让两个小兔崽子到阴曹地府里去吃吧。”
左红和梁春花每天晚上都扎小人,念咒语,把园蔷、园武折磨的奄奄一息。阿古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从草原请来了一个巫婆,在鲶鱼皮的上面画上了左红和梁春花的像,巫婆焚香叩拜,跳了一整天的大神,她临走的时候,把两颗狼牙吊在门上。
第二天早晨,园蔷、园武恢复了体力,他俩穿上衣服,跳下床,饿得像两只小老虎一样,桌上的一盆馍头,一盆土豆炖牛肉间一扫而空。
左红、梁春花挤在窗台上,她俩昨天上午看到了阿古请来了跳大神的巫婆,以为是给园蔷、园武还魂来了,当她俩看到了园蔷背着书包,蹦跳着走出家门,园武向孙小兰家走去的时候,她俩目瞪口呆了。
梁春花气得半死,她不甘心地说:
“今天晚上,再多扎两个小兔崽子几针、再多念几遍咒语!我不相信他俩能活过元旦!”
左红和梁春花每天晚上都用去了大半夜的时间扎小人,念咒语,园蔷、园武非但没有中招,反而越来越健康、越来越活泼;倒是她俩一天一天地乏力,精神萎靡,心情烦躁了好多。
左红夜晚烧纸的时候,她精神恍惚地点着了蹲在地上的梁春花白色的衬衫,梁春花顿时翻了脸,她一脚把左红踹倒在地上。
“蠢猪!谁跟你在一起谁都倒八辈子霉!你活着干啥?快死吧!”
“春花,春花,你……”
梁春花一脚踹开门,消失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