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姜树枝从左红的嘴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学校放暑假,我们坐上了大客车回二号分场。姜宝亮和于春雷坐在一起,他俩仇视的目光盯住春山的后背,指指戳戳,汽车行驶在草原上,忽地颠簸起来,春山的头不自觉地向后转了一下,他俩的目光倏地转向了车窗的玻璃上,假装看草原上的风光。
曹妮小声说:
“宝亮,春雷瞪着你呢,春山哥,回家后你要小心一点。”
“小鸡巴崽子!我灭了他俩!”
春山猛地回过头去,他俩的头又转到了窗外。
“ 吓得跟老鼠似的!再敢得瑟一下,我废了他!”
春山的声音大,整个大客车上的人都听到了。
文大头抱着黑色的包,他倚在车窗前打瞌睡。
“春山呀,整天不想学习,你灭了谁呢?”
他迷迷糊糊地说,半睁半闭着眼睛。
“他妈的!想灭了我?我一刀捅你死个犊子!”
春山猛地站起来,向姜宝亮走来。
“你跟谁妈妈的?你说谁是犊子?”
春山手指他问。
姜宝亮一个高蹿了起来。
“我跟你妈妈的,你就是犊子!”
“小鸡巴崽子,你不想活了?”
姜宝亮掏着兜里的刀。
“你是小王八羔子!大包是大八!”
“你再敢说一句?”
姜宝亮掏出刀子。
“你是小王八羔子!大包是大王八!”
他向春山的胸口捅了过去,他一闪身,刀子扎进了座背,春山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摔在座椅上。
“春山!打什么架呢?快回来。”
文大头嘟囔着。
司机在反光镜上看了一眼。
“谁要打架,就让他下车!”
汽车爬上山坡,向着山下驶去。
我和曹妮、于小蕾走到春山的身边,曹妮拉着他的左手,于小蕾拉着他的右手。
“春山哥,快到家啦,回座位吧!”
于小蕾央求着。
姜宝亮猛地站起来,伸手抓去刀子,春山扭着他的胳膊,他疼得呲牙咧嘴。
“小王羔子!放开我!”
“你要是再敢骂一句,我把你扔出窗外!”
春山两手抓住他,吓得于春雷蜷在座上。
“小王八羔子!放开我!大包个大王八羔子揍的!”
春山抓起他,他两手撕打着,两脚踢蹬。
“春山哥,你把宝亮放下吧!”
曹妮害怕地说。
“小王八羔子!放下我!我宰了你!”
姜宝亮两手去抓刀子。
“我摔死你个小鸡巴崽子!”
春山两手抓住他,向窗外扔去,他像一只弹弓射中的鸟儿一样落在草原上。
于小雷向前跑去,汽车颠了一个,她摔在车上,她爬起来,撞到了驾驶室的门上,她砸着车门喊着:
“司机叔叔!快停车!快停车!”
司机放慢速度,他转过头来。
“司机叔叔!快停车!快停车!……”
于小蕾的喊声里全是惊恐的表情。
司机刹住了车。
“姑娘,你们下车方便吧。”
文大头慌忙下了车。
“文大夫,你着啥急呢?家里有吃奶的孩子?”
司机嘲讽他。
“天爷呀!我们分场的孩子把另一孩子扔下车了。”
司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和曹妮、于小蕾跑到姜宝亮的身旁,他躺在了血泊中。
“园原,你躲开!”
文大头摸了一下他的脉博,他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
“春山个兔崽子!我以为宝亮摔死了。”
文大头擦干脸上的汗水。司机跑过来问:
“文大夫,怎么样?”
“这小子命真大,头没摔坏,倒是摔得鼻口流血。”
吴邪自从阿古回家之后,他知道了赛古的阿妈给阿古穿上了新娘的蒙古袍,她成了赛克的新娘,他感到了震惊,自己想要和她离婚,成全她和巴特尔,却没有想到她成了草原上有名的傻袍子赛克的新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开,掉进了死胡同里,脑海里塞满了“为什么阿古会成为赛克的新娘?”,“一朵玫瑰花插在了傻狍子的粪里?”,“这是为什么呢?阿古,这是为什么?赛克赶不上我,你白瞎了!草原上的人们会笑掉大牙的。”他满脑子都是这些“为什么”,除了晚上睡觉之外,他不停地想、不停地为阿古悲哀、难过,他快要被这些“为什么”折磨得发疯了,只好喝酒麻醉自己,整日喝得酩酊大醉。
“吴邪呀,你已经向阿古提出了离婚,她跟谁是她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想不开呢?”
吴邪早上喝了半斤白酒,他睡了一觉醒来,眼睛盯在天棚上,不眨一下眼睛。
“吴邪!我和你说话呢?”
张宏武生气了,把烟盒摔在桌上。
“吴邪!你听到了吗?”
他的眼睛凝固在了天棚上,身体宛如一具僵尸。
张宏武站起来,骂道:
“自已找罪受!没有豆杵子聪明,给你起的外号白废了!”
张宏武去喂马了。
马圈外响起了汽车的声音,他停下了草叉子。
“今天是星期五,可能是大客车来了,春山放暑假啦,他回来了吧?”
张宏武想着,他放下了草叉子,向外走去。
春山下了车,他看到张宏武向大客车走,他一溜烟儿向山上跑去。
“春山!春山!……”
张宏武站在院里喊着。
春山的身影在房头里消失了。
“这小子就知道玩,下了车就到草原上去抓鸟。”
他自言自语地向大客车走,我和曹妮、于小蕾抬着姜宝亮走下车。
“园原,宝亮睡了?”
文大头转过身去看了一眼他。
“大包!你儿子惹祸了。”
他手指姜宝亮。
“春山把宝亮从大客车上扔了下去。”
张宏武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小兔崽子!怨不得他看到我跑得比兔子快!”
他上前一步问道:
“宝亮有生命危险吗?”
文大头没有回答他,匆忙地走进办公室。
姜宝亮躺在床上,满脸是血,头发上的血凝固了,他昏睡过去。
“妮子,小蕾,你俩回家吧。”
我也跟在她俩的身后。
“园原,你留下!给宝亮脱衣服。”
文大头穿着白大褂说。
我把宝亮的衣服和裤子都脱掉,他的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两个膝盖上鲜血直流。张宏武站在门口,他鼻梁上的大包冒出了汗。
“大头,没事吧?”
文大头拿着镊子夹住了酱色的棉球,给姜宝亮的身上敷药。
“没事?多亏摔在草丛里,要是摔在路上,早就见阎王了!”
文大头把棉球扔到灰斗里,又夹起一个棉球。
“宝亮!宝亮!我的孩子啊!……”
左红大喊大叫,她跑进了卫生所里,后面跟着于春雷。
“宝亮!……”
左红抱住了他的头,他紧闭双眼。
“我的宝亮啊!你死得太惨了!”
左红的头发逢乱,哭得死去活来。
“左红,你躲开,我给宝亮上药。”
她看到了姜宝亮的膝盖上血流不止。
“人都死了,上药还有什么用?”
左红的泪水哗哗地落在姜宝亮的脸上。
“左红呀,你别添乱了!宝亮没死呢。”
“大头!宝亮没死?”
她忽然停止了哭声,两手抱住他的脸。
“宝亮,你醒醒!你不要吓唬妈妈,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呢!”
她的喊声像是最后看姜宝亮一眼一样。文大头上完了药。
“左红,你安静点吧,宝亮摔昏过去了,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文大头把棉球摔在灰斗里。
“哭得人心烦!”
文大头激怒了左红。
“春山个小畜牲!我扒了他的皮!”
她面对张宏武咬牙切齿地说。
“小畜牲!谁揍的?肯定是黄英和狼生的崽儿!”
张宏武窘得脸通红,没处站没处躲。
“左红呀,一个不怨一个,你儿子骂春山他爸是‘大王八’,拿刀捅春山。”
文大头拿起桌上的刀,在左红的眼前晃悠了一下。
“你要是不相信,问问春雷。”
于春雷倏地消失在门口。
“哪一次不是小畜牲先惹宝亮?宝亮骂对了,他不是大王八谁是大王八,十年多年没摸过老婆的手,他是世上最大的王八!还有脸活
着,赶紧收拾收拾上吊吧!”
左红骂完,狠狠地向张宏武吐了一口唾沫,他气得脸色由红变紫,嘴哆嗦着、嘎巴着。
“王八好当气难受!大包!你没气死吗?”
张宏武终于爆发了。
“摔得轻!咋没摔死呢!”
他说完,哼着小曲儿走了。
他回到了马圈里,看到了吴邪还是他走时的样子,他不再为他担心忧虑了,倒是心情好了一点 ,他抽着烟,吐出来一圈圈的烟雾,宛如神仙。吴邪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像是雕刻在床上的样子。张宏武扔掉烟头,喝起了茶水,吧唧嘴品着香茗的味道。
“春山真是我的儿子,有种!好样儿的!”
他自言自语道。
左红凶神恶煞般的目光在他的眼前闪过,他气得把水杯蹲在桌上,茶水飞溅出来。
“他娘的!说我是大王八,姜树枝才是大王八!”
他发泄着心里的怒火。
“春山怎么没把宝亮摔死呢?把他摔死了是自卫,不负法律责任。”
他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怒火消了一半多。
“宝亮摔死了?”
吴邪惊醒了,他跳下床。
“大包!宝亮摔死了?”
他悲哀的声音如丧考妣。
张宏武骂道:
“小牲口!摔死就好啦,不死不活的,遭罪啦。”
吴邪撒腿就向外跑。
姜宝亮光着身子,仍然在昏迷中。
“大头,给宝亮穿上衣服吧?”
左红拿起了衣服。
“不要穿衣服,他是硬伤,露出来好得快,等到他醒来之后,给他穿上衣服回到家里,再把衣服脱光,几天就好啦。”
文大头发现吴邪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吴邪,藏在门口干啥呢?快进来吧。”
他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眼角塞满了芝麻糊,头发盖住了两耳,像是野人似的。
“阿哥!……”
左红的眼眶湿润了。
他走到床边,凝视着姜宝亮,泪水连连地说:
“宝亮……宝亮……他死了?……”
左红抓住了她的手问:
“谁说宝亮死了?”
左红惊异地问。
“吴邪呀,宝亮昏迷了,你怎么会想到了死?”
文大头笑着走了。
左红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扑在他怀里“嘤嘤嘤”哭了。
“左红,你赶紧松开手,有人来了。”
她抱得他更紧一些。
“阿哥!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为什么?”
她的哭喊声吓得吴邪推开她,她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脖子说:
“阿哥!你怕啥呢?我要和你结婚!”
吴邪捂住了她的嘴。
“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到了。”
他压着嗓子说,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左红摸着自己嘴角的疤痕问:
“阿哥,你嫌弃我了?我变丑了?”
吴邪紧张得要哭。
“我……我……我……”
他索性不说话,伏下身去看姜宝亮。
“我以为宝亮死了?”
吴邪摸着他的手说。
姜树枝在库房里补网,曹老大抱着网线走进库房里,看到姜树枝给梭子缠着网线。
“姜工长啊!你还缠线呢?”
曹老大把网线放在渔网上。姜树枝缠着网线说:
“曹工长,我不缠网线干么去?”
“你还不知道?”
“我是渔工,不管事,知道么?”
“奶奶!宝亮从大客车上摔下去了,你快去卫生所看看吧!”
“宝亮?没摔坏吧?”
他放下梭子。
“大客车没开翻,他怎么摔下去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走出库房。
姜宝亮离开家去上学已经几个月了,他不在他的身边,姜树枝的心情好多了,他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脸、每一个爱好都和吴邪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悲哀、痛苦和烦恼宛如空气般的围绕在他的身上,他无论躲藏在哪里都躲不过。他缓缓地走着,害怕见到他那像吴邪一样的眼神。
宝亮为什么这么像吴邪呢?他是左红和吴邪生的?这种想法分分秒秒地萦绕在他的心头,每当这种想法在他心里闪过,他一次次地否定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左红不会看上吴邪的,宝亮不是吴邪的儿子!”
他在心里一次次地安慰着自己。
从库房到办公室不过是二百米左右的距离,他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来到了卫生所的门口,屋里响起了左红的声音。
“阿哥!宝亮不会死的。”
“阿哥?吴邪也在屋里。”
姜树枝缩回了拉门的手。
“阿哥,我和姜树枝离婚,让他抚养宝玉,咱俩带着宝亮去草原上放牧!”
姜树枝的心一惊。
“阿哥!你犹豫什么呢?阿古已经成为了赛克的新娘。”
吴邪漠然地摸着姜宝亮的手。
“阿哥!你说话呀?你不为我想想,也要为宝亮想想,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姜树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自己所有的否定今天终于成为了事实:姜宝亮是左红和吴邪生的。
他的精神彻底地崩溃了,自己所爱的人早已移情别恋了、早已成为了别人的情人,他的悲哀莫过于此。
“姜工长!宝亮在屋里,你怎么不进去呢?”
文大头在走廊里问。
“姜工长在门外?”
吴邪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在外面咋了?他听到了又怎么样?我要和他离婚!”
文大头拉着姜树枝走进了屋里。
“左红呀,宝亮没事了,你作啥妖呢?谁跟谁离婚?”
姜树枝面色苍白,吴邪躲在角落里。左红甩了甩头发,手指姜树枝说:
“我要和姜树枝离婚!”
文大头目瞪口呆,他半天才醒过神来。
“左队长,你开什么玩笑不好,非得开这种玩笑。”
她上前一把抓住吴邪。
“大头!我不是开玩笑,我和姜树枝离婚,和吴邪结婚!”
文大头惊得咋舌。
“左队长,你心疼宝亮心疼得糊涂了?竟说糊涂话!”
她和颜悦色地说:
“大头,我没糊涂,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走到床边,拉起姜宝亮的手。
“宝亮是我跟吴邪生的!”
她的话如海啸般地震得屋子颤抖了一下,姜树枝向门外跑去,文大头险些摔倒了。姜宝亮惊醒了,他揉揉眼睛。
“妈妈,我是谁生的呀?”
“宝亮,你醒了?宝亮,头还疼吗?”
他摇了摇头,从床上爬起来。
“宝亮,宝亮,我该告诉你了。”
她欣喜地把吴邪拉到床边。
“宝亮,他是你……”
他跳下床去,拿起桌上的刀,对准了吴邪的胸口。
“小豆杵子!我宰了你!”
左红拉住他的手说:
“他是你爸爸!他是你爸爸!……”
姜宝亮推开左红的手。
“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姜树枝,他是小豆杵子?我宰了他!”
吴邪冲出门去,左红哭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