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姜宝亮去杀吴邪
姜宝亮的身世分场的人都知道了,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姜树枝觉得没脸见人,他躲在家里,在外屋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姜宝亮在屋里躺着养伤。
“妈妈,弟弟和谁打架了?”
尽管姜宝玉问了多少次,她回答说“弟弟从大客车上摔下来了”,但他仍然记不住,眼睛斜视窗外,一遍遍地问,左红无可奈何地看着智力越来越低的孩子,她心酸得不得了。宝亮两腿伤的不能下地,他忙完农业队的活,回到家后还要给他换药,手里拿着苍蝇拍打蚊子和苍蝇,夏天的骄阳似火,热得她热汗频出,而宝亮的伤口更让她心火旺盛,她烦躁的情绪无处发泄,她被姜宝玉的磨叽激怒了。
“你问了多少次了?我不告诉你了‘你弟弟是从大客车上摔下来的’,这回你记住了吗?”
姜宝玉呆呆看着姜宝亮,他在外屋地转了一圈回来,眼睛盯住天棚问:
“弟弟和谁打架了?”
左红把苍蝇拍摔在他的脸上。
“你是猪啊?你就是猪!”
姜宝玉捂着脸,哇哇哭了起来,他走到外屋地。
“爸爸,我妈妈打我,说‘我是猪’。”
左红向屋外喊着:
“你是猪还好了!能宰肉吃,你是个嗡嗡嗡叫的苍蝇!烦死人!谁的种呢?揍出来这么个东西!”
姜树枝的怒火窜了出来,他扔掉烟。
“左红!你还有脸说别人,你和豆杵子生了野种,你破的不能再破了!”
“姜树枝!我就破了,我破出来的孩子聪明,比和你的孩子要好!”
“b养的!我叫你破。”
姜树枝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拽到外屋地。
“姜树枝!你放开我!我不是你老婆。”
“b养的!你磕碜死我了,我没脸见人了。”
“你活该!你就是王八命!”
“b养的!我弄死你!”
姜树枝拽着她的头发向凳子上磕去,左红磕得满脸开花,鼻子和嘴里都流出了鲜血。姜宝玉吓得哇哇哭,姜宝亮惊醒了,他趴在炕上喊着:
“哥哥!快去叫于婶。”
梁春花赶到的时候,姜树枝举着菜刀要砍左红的脖子。
“姜工长!姜工长,你干啥呀?”
梁春花夺走菜刀,把他拽到一边。
“春花!你别拉他,姜树枝!有能耐就把我吹死!”
左红吐出了一口血,一颗牙掉在地上,姜宝玉捡起牙说:
“妈妈!你的牙掉了。”
左红夺走牙摔在姜树枝的脸上,她跑进里屋抱来了被褥,扔到走廊里,指着他的鼻子骂:
“姜树枝!你滚出去!我不是你老婆!快滚!”
“左红!你让姜工长到哪去睡?”
“我和他没有关系!他愿意到哪睡就到哪睡!”
姜宝亮拉住左红的衣角,哭咧咧地说:
“妈妈,我不让爸爸走。”
左红搧了他一个嘴巴子。
“跟你爸一样是个熊货!”
姜宝玉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左红,你拿孩子出气,哪天我弄死你!”
姜树枝抱起被褥来。
“姜树枝,你不弄死我,你是铁盖的王八!”
姜宝亮一瘸一拐走到外屋地。
“宝亮啊,你怎么下地了?快上炕吧!”
他推开了左红的手,拿起菜刀说:
“小豆杵子!我砍死他,给我爸爸报仇!”
左红夺走菜刀,抱住了他说:
“宝亮!姜树枝不是你爸爸!”
“他是我爸爸,他没有打过我。”
姜宝亮歪着脑袋。
“孩子啊!”
左红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真情。
“吴邪才是你的爸爸!”
姜宝亮跳起来,他拿起了桌上的菜刀。
“他不是我爸爸!他是小豆杵子!他打我,我要剁死他!”
姜宝亮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野性的凶残的眼神使得左红不寒而栗,她抱住梁春花痛哭失声。
“春花!我的命这么苦呢?我该怎么办呢?”
“妈妈!我宰了小豆杵子,爸爸就回家啦。”
姜宝亮拿着菜刀走进里屋。左红浑身上下哆嗦着。
“春花,吴邪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下去呢?”她抱住梁春花,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吴邪听到了阿古成为了赛克的新娘,他跌入了谷底,在他没有爬出谷底的时候,姜宝亮又把他推进了谷底的深渊,他万念俱灰,留在他心里的唯一希望荡然无存,他只不过是一个昆虫的躯壳而已,整日整夜地冬眠在马圈里,他只知道喝酒,不会再有任何的思想可言、任何的情感纠葛,休息室里的窗户忘记关了,屋里飞进来了成千上个苍蝇和蚊子,休息室里成为了腐臭的沼泽地、成为了苍蝇和蚊子的乐园。桌上落上了一层苍蝇,吃剩下的肉已经看不到了它的颜色,苍蝇密密麻麻地落在肉上,绿豆色宛如荧光虫闪光。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落满了一层坟子,他感觉不到疼痛,蚊子贪婪地吸着血液,肚子吃得鼓鼓的,以至于飞不起来,他的身体稍微动一下,蚊子滚落到地上就纹丝不动,而飞在屋里的蚊子马上就会落下,填补空位。他有时醒酒,坐起身来,吃饱的蚊子像是洒在身上的米粒一样噼哩叭啦地掉下来,他走到桌面,脚踩在蚊子上,发出来轻微的响声,脚下沾满了鲜血。他拿起肉来,放进嘴里,苍蝇从他的嘴里飞出去,他吃了口肉,喝了几口酒又躺在床上,蚊子又一窝疯地扑在他的身上。马圈里的马饿得啃马槽子的声音传来,他全然不知,闭上眼睛,继续他的冬眠。
张宏晚上回到马圈里,他拉开了休息室的门,苍蝇和蚊子的嗡嗡声响起,他吓得跑出来。
“我的妈呀!”
他扇着飞出来的苍蝇和蚊子。
“吴邪!吴邪!你睡死了?”
他喊得震天响,马嘶鸣起来,燕子飞出马圈,在院里“叽叽喳喳”叫。
“吴邪!吴邪!你赶紧出来!”
屋里除了苍蝇和蚊子的嗡嗡声,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张宏武冲进了屋里,蚊子从他的身上飞起来。
“吴邪!你醒醒!赶紧起来!”
张宏武摇晃他的胳膊,他像床上的枕头一样没有知觉,吃饱的蚊子鼓着肚子,密密麻麻的贴在皮肤上。
“哎呀!你的血快让蚊子吸干了。”
张宏武摸了一下他的脸,满手血乎乎的,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层黑红的血。
“我的妈呀!吴邪!你醒醒!”
张宏武喊完,他恶心地呕吐,抱起吴邪冲出休息室,把他放在草堆上,他抱着干草又冲进休息室里,把干草放在地上,上面洒上滴滴畏,点燃了干草,关上窗户,抱着被褥跑了出来。
“吴邪呀,我出去一下午,你弄出了多少好事?”
张宏武一边在地上铺着干草,一边说。
他把被褥铺在干草上,把吴邪抱到被窝里。
“吴邪,咱俩陪着马睡觉吧。”
他的声音刚落地,马挣着缰绳嘶鸣。
“我的妈呀,马没喂呢。”
他拿起草叉子喂完了马,吴邪睡得正香。
燕子飞进了窝,它们趴在窝里看着张宏武,那红色的眼睛像是冬天夜晚的火苗一样温暖着他,达赉湖里的波浪声,在午夜时分传来,响在他的耳边,他的心潮也翻涌着,搅得他睡不着觉,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事情,让他感到沮丧,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阿古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左红和姜树枝闹离婚,而黄英把他赶出家门,离婚的悲剧不知道哪一天会在他的身上重演,他拉起被子蒙住了双眼,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黎明的曙光、害怕明天的到来……
麻雀在树上喳喳喳地叫,张宏武拉开被子,燕子忙碌起来,叼着食飞进飞出的。
“天亮了,”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一袋烟的功夫就天亮了?”
他看了一眼马头上的阳光问自己,昨晚上的忧虑和恐惧在他的心里又复活了,他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像是被压在山下的人,限难地抱起被子走进休息室里,屋里到处都是苍蝇和蚊子的尸体,桌上的一块肉上裹满了苍蝇的尸体,他拿起笤帚扫到地上,心里一阵恶心。
“吴邪呀!你和死人还有什么区别?”
他叹息地说。
屋里弥漫着敌敌畏的味道。
“吴邪!你起来吧!别睡过去!”
张宏武走出休息室,站在马圈里喊着。姜宝亮倏地在门口缩回了头。
“宝亮?他是来认吴邪的?”
张宏武盯着门口看,他的脑海里掠过了这一想法,他感觉到了一丝的宽慰。
“吴邪!吴邪!……”
张宏武拍打着他的头发,他抬起手在头发上抓了一把,又睡着了。
“小豆杵!我不相信叫不醒你?”
他走到马槽前面,抓住枣红马的缰绳,使劲地拽了几下,它嘶鸣了起来,吴邪惊醒了,他忽然喊道:
“枣红马?谁敢偷我的枣红马?”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看到张宏武拽着枣红马的缰绳。
“我还以为谁来偷枣红马呢?”
“吴邪!我是担心你睡过去。”
他挠了挠痒痒,脸上凸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豆,原本瘦削黝黑的脸庞倒是红润了,微胖了好多。
“大包!我舍不得离开你,能死吗?”
他发现自己睡在马圈里。
“大包!我怎么睡在草里呢?”
张宏武的火气刹那间窜了出来,他抱起被褥,牵着吴邪的耳朵说:
“你去看看,你干得好事!”
“哎呀!你撒开我的耳朵,疼死了!”
吴邪闭上眼睛,嚎叫着。
张宏武把被褥扔到床上。
“我再回来晚点,你现在还活着吗?早被蚊子吸干了血。”
吴邪撒摸了一下桌子上。
“大包!肉呢?”
“苍蝇吃了!你恶心死人!”
吴邪摸着肚子说:
“饿死了!”
张宏武铺好被子。
“吴邪,说点正事,我刚才看到了宝亮在门口转悠,他是不是来认你呢?”
他顿时兴奋了起来。
“真的?”
他高兴地跳了一下说:
“宝亮,我的儿子,我等了十几年,日夜地朌望着这一天,这一天真的来了!”
“我回家给你做饭啦。”
“大包!带两瓶酒来!”
吴邪兴奋得不得了,他在地上转来转去的,还不时地望着马圈的大门。
“宝亮!宝亮!我的儿子,你怎么还不来呢?”
他念叨着,坐在凳子上抽烟,吐出一圈圈的烟雾,他看着烟圈在空气中散去,他忽然觉得有一个人站在屋里,他转头看到了姜宝亮。
“宝亮!……”
他惊喜地说。
姜宝亮一脸嫌弃,眼睛里射出了凶残的光。
“宝亮?你?……”
他的心里发毛。姜宝亮从怀里猛地掏出菜刀。
“小豆杵子!我砍死你!给我爸爸报仇!”
“宝亮!你别胡来!我是你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姜树枝是我爸爸!”
姜宝亮举着菜刀扑过来,吴邪纹丝不动,他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血流如注。
“宝亮,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砍死我吧!我不恨你。”
血洒满了地上、桌子上。他伸长脖子,微笑说。
“宝亮,你砍吧!”
血喷到了他的刀上、身上,他的手抖了一下。
“宝亮,你的手不要抖,砍吧。”
他平静的声音、他的微笑、他乖顺的如小羊羔的样子,姜宝亮恐惧了,他转身离开。
“宝亮,你不愧是我的儿子!”
吴邪站起来,从抽屉里取出笔和纸。
“我不是宝亮杀死的,我要留下证明,免得他蹲笆篱子。”
他一手捂住脖子,一手在纸上写着:
左红:
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你,在我咽下这口气的时候,说一句埋藏在我心底一直想说而又没有说出来的话,“我喜欢你!我爱你!”
虽然今生你没有做我的新娘,但是在若干年前,你已经是我的新娘了,而且我们有了爱情的结晶,你看到宝亮的时候就像看到我一样。我在坟墓里会保佑你!祝福你!宝亮还很小、很任性;他随我,和我一样的野性与豪放,你要好好教育他,盼望着他日后能成材。
我盼了十几年来的父子相认,今天终于盼到了,盼来的是他的凶残的目光、盼来的是他举着菜刀砍死我;我的血快要流尽了,我死在儿子的刀下没有遗憾,也没有痛苦,更没有悔恨,只是以我的鲜血、以我的生命换回宝亮的人性和灵魂。
左红,我不是宝亮砍死的,我是服毒死的,但愿我的死能够唤醒他的灵魂:好好做人、踏实做事、好好学习,努力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
左红,今生能和你相遇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没有和你结为夫妻是我一生的遗憾,我只是带着这点遗憾走进了坟墓里。
左红,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我爱你!……
吴邪绝笔。
他写完了,晕倒在地上,他挣扎着起来,从床下掏出了狼药丸,放进嘴里,吐到肚子里。
姜宝亮向院里跑去。
“弟弟,你等等我!我和你去抓鸟。”
姜宝亮惊出了一头冷汗,菜刀从他的怀里掉在地上,在猪圈里喂猪的左红和梁春花听到了响声,她俩抬起头来。
“弟弟,菜刀掉了。”
姜宝亮弯腰捡菜刀,左红和梁春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扔下菜刀撒腿就跑。
“宝亮!你站住!腿刚好点,你跑啥?”
他停下来,两脚做着向前跑的样子。
“宝亮!你再敢跑?你就别回家了!”
左红弯腰捡起菜刀。
“宝亮,你砍啥了?刀上有血呢?”
他转过身来,灰色的小衫上洇透了血。
“哎呀妈呀!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又和谁打架了?”
左红跑过去,两手摸着他的衣服。
“赶紧脱下衣服,哪里受伤了?”
姜宝亮两手死死地抓住衣服说:
“妈妈!我没打架,身上没伤。”
姜宝亮躲闪着。
“你还说没伤呢?血是从哪里来的?”
左红三下五除二地扒掉他的衣服,她前后左右看了一遍。
“没有伤啊,血是哪来的呢?”
左红看看血衣,自言自语地说。
她猛地想起了姜宝亮举着菜刀要砍死吴邪的样子,她的心颤了一下,惊竦地问:
“宝亮!你去了马圈?”
他从左红手里拿走衣服,穿在身上,拽了拽衣角说:
“我砍死了小豆杵子!”
“什么?你杀死了你爸爸!”
左红昏死过去,她一头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