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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张荣对王铁柱心存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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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叼着泥土在库房的屋梁上筑巢,叽叽喳喳地叫声响起,一片忙碌和快乐的氛围。

    王铁柱带领渔工们补网,父亲走进库房。

    “姚场长来了。”

    王铁柱放下梭子,他站在吊起的网前,高大健壮的身体映衬的身边的渔工们矮小而且瘦弱,宛如羊群里的骆驼。

    “铁柱,你补网吧,我也是来补网的。”

    新来的渔工们停下来梭子。

    “姚场长!你会补网?”

    曹老大笑起来说:

    “姚场长会不会补网,你们看看。”

    渔工们都围绕着父亲,他拿着梭子缠着网线,在他们眨眼之间梭子上缠满线,他一手拉住网,一手补起网。

    “没看到姚场长缠线呀?”

    “我看到姚场长拿起梭子来,没看到他缠线啊?”

    两个渔工纳闷地说。

    曹老大走了过来。

    “你们都见识了姚场长会不会补网了?”

    “这么热闹呀!”

    张荣走进库房,他白皙的脸颊,微微的笑容,和在场的渔工形成了鲜明对比。

    “都说姚场长补网快,我也学习学习。”

    他拿起梭子缠线,梭子在他的手里掉在地上。

    “张书记!姚场长补网是行家里手呢,他是科班出身。”

    王铁柱说道。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张荣慌得又捡起梭子,梭子又掉落在地上。

    “张书记!你是白面书生,不要逞能了!快回办公室去喝龙井茶吧!”

    王铁柱使劲地拽了一下网,张荣臊得脸通红,他尴尬地下不了台阶。

    “张书记!你快回办公室喝茶吧!摆弄你心爱的钢笔吧!”

    张荣一惊,他看着王铁柱鄙视嘲笑的眼神,难道他知道了我和春

    花的事?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他安慰着自己。他又拿起梭子,笨拙地缠着线,手一滑,梭子又掉在地上。王铁柱大笑起来。

    “张书记啊!你的手不是干粗活的;你的手是拿钢笔的,而且你拿着红颜色的钢笔,——更带劲!”

    王铁柱连说带笑的,曹老大和渔工也都笑了,他窘得放下线和梭子,屋梁上的燕子叽叽喳喳地叫,更加叫他心烦,他正了正衣服,向王铁柱投去了一撇微笑的表情,转身离开。

    “王工长,张书记很有涵养,你当我们的面和他开玩笑,他微笑地走了。”

    一个渔工说道。

    曹老大的脸上挂满了忧虑和不安。

    “铁柱啊!张书记的笑不是好笑。”

    他拽着网,大咧咧地说:

    “不会吧?笑就是笑,还能笑出坏心眼来?”

    燕子飞来飞去的影子在渔网上划过。张荣回到办公室里,拿起钢笔来。

    “王铁柱知道我和春花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老是提到钢笔,而且还知道是红色的?”

    他看着钢笔仿佛是又看到了梁春花穿着玫瑰色的衣服,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王铁柱知道了?他如果不知道不能总是提起钢笔。”

    张荣想到这里,他把钢笔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望着库房的门。

    “王铁柱!你仰仗姚侗,竟敢在众人面前嘲弄我,而且暗讽我和春花的事情,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姚侗培养你当副场长,那是做梦!我让你的工长都当不成!”

    他又拿起了钢笔,展开稿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把钢笔放进抽屉里,听到了父亲和王铁柱他们说笑着走出库房,他气得半死。

    “王铁柱!你今天的笑就是你明天的眼泪!”

    他拿起稿纸摔在桌子上,狠狠地说。

    傍晚,吃过饭后,渔工都坐在床上打扑克,只有王铁柱坐在桌前写思想汇报,他已是十年的积极分子,加入党组织是他的理想和信念,十年来他始终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每一个月都向党组织汇报一下自己的思想。

    电灯灭了又亮了。

    “王工长,熄灯的信号,快上床睡觉吧!”

    他把钢笔帽插进笔尖,拿着写好的几页纸上了床,不知道为什么他兴奋地睡不着觉,盼望着天亮把思想汇报交给党组织。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来到办公室,张荣望着窗外。

    “张书记!”

    “哎呀,是王工长呀。”

    张荣客气说,他给王铁柱沏了一杯茶水。

    “张书记,我这个月的思想汇报。”

    他庄重地放在张荣的手里。

    “哎呀!王工长,分场的几个党员积极分子就你写的思想汇报多,年青人要求进步是件好事!”

    他和蔼地说道。

    “王工长,你坐下,我看看。”

    他翻阅着。

    王铁柱看着张荣微笑的样子,他自信起来,张荣来分场三年多了,他每一次写的思想汇报都得到了他的表扬,夸他的文笔好,他也以此为荣。他上中学的时候就是班级里的语文课代表,作文在整个学年段里第一,老师经常拿他的作文作为范文在班级里朗读,他参加工作之后常常引以自豪。

    张荣看完了思想汇报,他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

    “王工长,你写的思想汇报不深刻吗?”

    他的自信心消失了,愣愣地看着张荣。

    “思想汇报的篇数倒是挺多,但是缺乏实际的内容,都是些空洞的口号,没有把你的思想认识写岀来。”

    他站起身来。

    “王工长,你的思想里面还有没有阴暗面,这是你重点要写的东西,你要深刻剖析自己的思想是否纯洁,是否有没有小团伙的打击报复行为?”

    他拿起思想汇报交给王铁柱。

    “王工长,你回去重新写,要深刻反思一下自己,写出深刻的认识来。”

    王铁柱拿着思想汇报回到了库房,呆坐在渔网上。

    “铁柱,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呢?”

    他像是没有听到曹老大说话,望着房梁上的燕子窝,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似乎是让燕子给他回答。

    “难道是我的思想没有写深刻了?哪里存在着不足呢?原来我的思想汇报都得到了张书记的夸奖,这次是为什么呢?”

    他在心里打着问号,一天到晚都是惴惴不安的,补网时拿着梭子,拽着渔网,梭子停在空中,整整一天也没有补几个网眼。

    “王工长想对象了。”

    渔工和他开玩笑。

    “王工长该找个苏联姑娘,黄头发,蓝眼睛的。”

    他们说笑起来。

    王铁柱全然没有听到。

    晚上,吴邪送来了几只旱獭子,大师傅炖煮了,渔工们围绕在一起喝酒。

    “王工长,你最意吃旱獭肉了,快过来吃肉喝酒吧!”

    大师傅叫着他。

    “爷们儿,王工长写情书呢!”

    臧喜嚼着肉、喝着酒说。

    “唉!我和我老婆见了一面就结婚了。”

    大师傅啃着旱獭腿,他喝了一大口酒。

    “情书?我们哪里知道情书呢?”

    “爷们儿,你结婚前没有亲过婶的嘴?”

    “小臧,亲嘴?”

    他放下手里的肉。

    “我连你婶的手都没摸过。”

    他咂了咂嘴,遗憾地说。

    渔工们都笑出来。

    “那你是啥时候和婶亲的嘴呢?”

    渔工们都兴奋得不得了。

    “啥时候?”

    他喝了一口酒。

    渔工们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年以后!”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渔工们都像是呆立的木鸡。

    “爷们儿!我们虽然都没对象、虽然没结过婚,谁不知道那些事,你是拿我们都当傻子!”

    臧喜说的他激动地摇晃着头发。

    “我不是说谎,这是真事!”

    他认真的样子,眼睛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我的新婚之夜是谁也没有脱衣服,各睡各的,根本不知道那些事。一年之后,和我一起结婚的伙伴们的媳妇都怀孕了,我问他们我的媳妇为什么没有怀孕呢?”

    他点着一支烟吸着。

    “他们都说我有病,没有怀孕的能力,让我到卫生院去检查;我到了卫生院检查结果是我的生理状况良好,医院问我怎么过夫妻生活,我说我俩每晚上都各睡各的,医生笑喷了,在医生指导下我才懂了。”

    大师傅说完,他笑的样子好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渔工们饭饱酒足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觉,望着窗外、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都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都在渴望着甜蜜的爱情、都在期盼着梦想的姑娘走到他们的身边、都在兴奋地虚拟着自己的情侣在远方等待他的地方。

    王铁柱怀着和他们不一样的心情躺在床上,他展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在等待着明天的到来,他的思想汇报是否能通过,他既害怕明天的到来,又害怕明天的到来,忐忑不安地望着窗外。

    第二天,他拿着思想汇报去找张荣,又被张荣以“思想认识不深刻”为由要求重新写,他耷拉着脑袋走回库房里。

    渔工们都沉浸在昨晚上的情感里,掩饰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激情和梦想,这种情感在他们身上漾溢出来,弥漫在空气中,使得整个库房变得温馨起来。

    王铁柱耷拉着眼皮,他缠着网线,梭子几次掉在地上。

    “铁柱呀!你这几天怎么了?黄鼠狼把你的魂叼走了?”

    曹老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曹工长,他的魂哪是被黄鼠狼叼走了,是被黄头发,蓝眼睛的姑娘叼走了!”

    渔工们开着玩笑。

    “哎!张书记来了,”

    开玩笑的渔工说。他们都补起了网。

    “张书记,你来补网?”

    曹老大和他打个招呼就补起网了。王铁柱沮丧地坐在渔网上,他扫了他一眼,看到他灰心丧气的样子,笑容里含满了愉悦的色彩。

    “曹工长,你们的网快补完了吧?”

    他拉了拉渔网。

    “快了!快了!……”

    曹老大面对渔网说。

    库房里沉静下来,只能听到燕子的叫声。

    张荣拢了一下头发。

    “曹工长,分场里没有人,开秋网的时候我想让你当工长。”

    曹老大和渔工们都停住梭子,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扫了一眼王铁柱,故意打着官腔说:

    “曹工长,你是老工人了,有工作经验,思想解放,你是最好的人选。”

    曹老大慌忙地解释说:

    “张书记!秋网的工长选定了王铁柱,再说我家的家务活繁重,拖累的我干不好工作。”

    张荣正了正衣服。

    “谁选定王铁柱了?”

    他的眼神瞄了一下失望的王铁柱,心情更加舒畅了。

    “张书记,这不是明显摆,分场三个正工长,姜树枝和于福田被撤职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正工长王铁柱。”

    “曹工长,你虽然是副工长,可以提拔为正工长!有的人只是虚有其名而已,狗肉上不了席面。”

    他哈哈笑着走出库房。

    渔工们都怔怔地看着门外。

    “曹工长,铁柱是姚场长定的工长啊!”

    “是啊!他不和姚场长商量就换人了?”

    两个渔工惊异地说。

    “王工长,你不要在意。”

    王铁柱站起来,走到吊网前。

    “姜工长和于工长让他给算计进去了,下一个轮到我了。”

    他拉了拉网。

    “铁柱呀!我说他笑得阴险吧?你还相信。”

    “曹工长,让铁柱给张书记赔礼道歉。”

    曹老大使劲地拽了一下网。

    “那是鸡给黄鼠狼子拜年!更是没有好下场!”

    王铁柱经历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坎坷,他苦恼地看着院外,看到了姜树枝和于福田站在汽车上卸煤厂,旁边站着张荣,他们似乎在说话。王铁柱走到院里,他们的对话声响起了。

    “姜工长,于工长,你俩辛苦了,休息一会再干,到我屋里喝杯茶水。”

    他俩直起腰来,手杵铁锹。

    “张荣!”

    王铁柱一激灵,于福田敢叫他张荣,而他仍然是赔着笑脸。

    “你玩阴谋诡计,该玩够了吧?”

    张荣仍是一副笑脸。

    姜树枝擤了一下鼻子说:

    “张荣!你是猫抓老鼠假慈悲呀?你少来这一套!”

    他俩猛地搓了一锹煤扔了下去,煤灰飘落了张荣一身,他扑打着衣服,灰溜溜地向回办公室走去。王铁柱看了这一幕的画面,他阴郁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脸上露出来了笑容。

    “王工长想开了,他的脸上有了笑容。”

    “王工长开心了,他不惧怕张书记?”

    两个渔工小声嘀咕着说。

    王铁柱飞快地补着网,他的脑子也在飞快地旋转着。

    张荣在库房里面对着我们盛气凌人,仅仅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让姜树枝和于福田羞辱得灰溜溜地走回办公室,他想到他狼狈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渔工们都奇怪地看着他,他放下梭子说:

    “曹叔,明后天网就补完了,咱们今天早点下班。”

    “铁柱啊,你是工长,你说了算!”

    曹老大把梭子插在渔网上。

    “铁柱啊,你心情好了!”

    渔工们簇拥着王铁柱有说有笑地走出库房,张荣站在窗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王铁柱刚才还是沮丧的样子,而现在却是神采飘逸,他感到了茫然……姜树枝和于福田卸煤车的时候嘲讽的他下不来台阶,他回到办公室里,站在窗前望着库房,王铁柱在他面前的低眉顺眼让他找到了心里的平衡,他尴尬和愤怒的情绪在王铁柱沮丧的情绪里发泄了出来,而眼前的王铁柱却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铁柱真奔食堂门口。

    “爷们儿,晚上做几个菜,喝酒!”

    大师傅放下刀,奇怪地看着他。

    “爷们儿!你没听到吗?”

    他坐在桌前,摆着酒杯。

    “王工长,你的思想汇报没有写完呢,哪里有时间喝酒呢?”

    臧喜把他的酒杯拿到了一边。

    “臧喜啊!咱哥俩喝点酒,你给我传授一下经验,为什么你小子倒蛋倒成了管理员、倒蛋倒成了工长呢?像我们这样踏实努力工作的人都不得烟抽呢?”

    他在和臧喜的戏谑下悟出了一点头绪,他在酩酊大醉里似乎成熟了。

    第二天早晨,他没有重新写思想汇报,仍然拿着没有修改的东西走进张荣的办公室里。

    “张书记,这是我的思想汇报。”

    他放在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王工长,你等一下。”

    他翻了翻材料。

    “王工长,你没有重新写呀?”

    “是啊,我为什么要重新写呢?”

    “我昨天给你指出来了。”

    王铁柱挺起腰杆说:

    “张书记!我以前每交一份思想汇报,你夸我写得深刻,现在为什么不深刻了?”

    他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张书记!我现在的思想更成熟了,写出来的思想 汇报更深刻!”

    王铁柱说完了,他转身离开,张荣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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