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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马淑兰收到三封情书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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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来临的时候,母亲把夏天割的野菜装进麻袋里,她把麻袋都堆起来,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她的心安定下来,再也用不着冬天养十几口猪为饲料发愁。

    “够猪吃到年底了。”

    她背起一袋菜自言自语地说。

    “岫蓉!”

    母亲在煤棚里煮猪食,她看到了黄英着急慌忙的样子。

    “英子,大清早的,有啥急事呀?”

    她一脸的愁眉。

    “岫蓉!咋办呢?”

    她跺跺脚说。

    “英子,天下哪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哎呀!淑兰要我陪她下街,她要找苏里!”

    母亲愣了一下,她停住手里的勺子,从热气里抬起头来。

    “英子,苏里躲着不见她,再说他妈妈也不同意。”

    黄英把母亲拉开炉灶。

    “岫蓉,你真是死脑筋,苏里迷住了淑兰的心。”

    黄英向院里看了一眼。

    “岫蓉,咱们一起想个办法,让她死了这条心。”

    “老大不容易呀,他瘦成啥样了!”

    母亲心酸不已。

    自从菜园子罢园后,马淑兰变得越来越爱打扮了,她穿上高跟鞋,穿上玫瑰色的呢子外套,辫子梢系上红头绳,宛如一个天真靓丽的大姑娘似的。她从煤棚旁走过,飘来了一股浓浓的香水的味道。

    “是淑兰,”

    黄英走出煤棚。

    “淑兰!淑兰!……”

    她走了回来。

    “哎呀妈呀!你身上的香水味道真香啊!十里八里地都能闻到;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她咯咯笑了起来。

    “英子,你是装糊涂吗?你也用过这个牌子的香水。”

    她看到她发懵。

    “英子,是法国香水呀,是卡佳送给我的。”

    她忽然间想起来。

    “我的妈呀!我用过的法国香水没有这么香?”

    “香吗?”

    她靠近了黄英。

    “香!卡佳送给我的是假牌子。”

    她又格格笑了。

    “岫蓉,淑兰,我不和你俩唠了,张书记让我给分场写几份材料。”

    她走到半路又回过头来。

    “英子!我写完材料,咱俩下街去!”

    母亲的心格登跳了一下。

    马淑兰坐在张荣给她准备好的办公室里动笔写材料,她总是觉得身后有人注视她,当她回头看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她把门关上,她去走廊里打水的时候发现了门缝里塞进了一封信,她打开看,原来是情书,她读着情书,滚烫的语言让她心跳加速。

    “这是谁给我写的情书呢?字写的刚劲有力,而且文字优美,像一首抒情的诗歌。”

    她望着寂静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喜鹊在雪地里奔跑,没有人影,她把门打开,虚俺着,偷窥着门缝,脚步声轻轻地响起,她转身瞄着门缝里,看到一只手扔进来一封信,她打开门看到走廊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她打开书信,也是一封情书,字写的像是蟑螂爬似的,语句不通顺,全是硬邦邦的喊口号的誓言,她看完之后嘲笑着:

    “字写的像是苍蝇的腿难看,还缺了半条腿,真让人恶心!”

    她厌恶地把信扔到一边。她不知不觉地又看起第一封情书,优美的文字和刚劲的字体驱散了她厌恶的眼神。

    “信没有署名,到底谁写的信呢?分场里没有谁会写出来这么好的字,他到底是谁呢?”

    她写不下去材料了,把笔帽插进笔尖,手里拿着钢笔,斜睨着门缝里,走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她的心怦怦跳起来。

    “这回呀,我一定要看看他是谁。”

    她倏地站起身来,脚步声消失了,她失望地坐下了。

    “真怪呀!我没有发现呀,分场里会有这么浪漫的人吗?”

    她想着,不自觉地转过身去,她发现了地上的书信,快步走到门口,走廊里仍然是没有人影。她打开了信,又是一封情书,这封情书的字迹写得潦草,模糊不清,但语言肉麻,什么“愿意吻你的脚印亿万次”,什么“愿意死在你的倩影里”,什么“你不接受我的爱情我就去跳达赉湖”,什么“我娶了你,比疼我妈还要疼你”,什么“我的小宝贝,我天天把你搂在怀里”等等,她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我的娘啊!他是怎么写出来的呢?笑死我了!可笑死我了!”

    她把信放在桌子上,望着白雪覆盖的院子。

    “苏里!苏里!为什么这三封情书不是你写的呢?为什么呢?哪怕是没有海誓山盟、哪怕是没有滚烫的语言、哪怕是没有浪漫的相约,哪怕是仅仅一句平淡的话语,我就知足了。

    “苏里!苏里!我又给你写了几封信,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寄给你的信你都收到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痛苦地趴在桌上,泪奔了。

    “苏里!苏里!我为什么见不到你?你让我见上一面,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她痛苦地在心里哭诉着。

    “苏里!苏里!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她的精神崩溃了,她拿起了笔。

    苏里,我想念的爱人:

    你最近好吗?我的爱人。我到你家的时候,看到了卧室里我给你寄去的信,尽管你一封信也没有给我回,但是我并不怨恨你,我只是把你卧客里的照片拿走了,请原谅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苏里,我见不到你,你知道一个女的心吗?你知道她在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是怎么的面对着夜空在思念着你!在等待你!我的心都碎了,为了等待你破碎了。……

    苏里,我如果不把你的照片带走,我将如何度过那漫长的时光?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是你的照片陪伴在我的身边,是你照片里的微笑、是你照片里凝视着我的眼神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难捱的夜晚。

    苏里,你感觉到了吗?一个女人的心在为你流泪吗?你能感受到它破碎的难以愈合吗?你能感受到它在跳动吗?我最亲爱的人啊,你感受到了吗?它在跳动,——它在为你跳动,它在等待着你,亲爱的,你感受到了吗?……

    马淑兰写不下去了,泪水湿透了信纸,她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感觉自己的心里痛快了,希望和期盼漾满了她所有的快乐、她望着天空想大声喊:

    “苏里!苏里!我要去找你去!我要和你结婚!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要和你厮守一辈子!”

    她回家的时候,网房子里的三个渔工在窗前看到了她,他们跑到门口,看着她的眼神既是惊艳又是迷恋,她心颤动了一下,三封情书会不会是他们写的?她走到房头回头看的时候,那三个小伙子还站在门口望着她。

    “妈妈!爸爸做好饭了。”

    曹妮端着一盆炖鸡肉放在桌上。

    “妈妈!姚大娘刚宰的鸡。”

    “淑兰,坐下吃饭吧。”

    曹老大递给他一个馒头,他深情地看着她,每当他看她的时候,她都回避,这种目光从她和他闹离婚开始,他知道了她移情别恋,但这种目光依然没有改变过,永远都是那样的深情,仿佛是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把苏里的照片摆放在卧室的桌子上,他看到了并没有对她拳脚相加,也没有把相柜摔碎,而是以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痛苦忍受着。她听到了他夜晚蒙住被子偷偷地哭泣,早晨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他两眼肿了起来,身体一天天地消瘦下去,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瘦削的模样,大嗓门开朗活泼的性格也变成了沉默寡言。他上班回到家里学着做饭,总是到岫蓉家问她怎么和面蒸发糕,到阿古家学习炖肉,把宋玉珠叫到家里来教给他炖鱼和做鱼肉馅的饺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学会了做饭,母亲、宋玉珠、阿古到他家吃饭的时候,怎么也不能相信笨手笨脚的,膀大腰圆的曹老大会擀面皮,调鱼肉馅,包饺子。

    “老大呀!真看不出来,你调的鱼肉馅饺子比我调得好吃。”

    宋玉珠是全分场出了名的做鱼肉馅饺子的能手,她谁家的鱼肉馅的饺子都不吃,不是嫌馅调的腥了、淡了、咸了,就是嫌人家埋汰,她挑剔的简直是让人无法理解,可唯独她喜欢吃曹老大做的鱼肉馅饺子。

    “玉珠,你就别埋汰我了。”

    曹老大窘迫地说。

    “老大呀,我是埋汰你吗?你问问洪德。”

    坐在她旁边的于洪德一个劲地点头。

    宋玉珠隔三差五来找曹老大。

    “老大呀!我馋了,想吃鱼肉馅的饺子。”

    曹老大像是她的御用厨师一样给她做各种鱼肉馅的饺子,她每次

    都吃的津津有味。曹老大成了家庭的主妇,他把马淑兰和曹妮脱下来的衣服都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柜里面,马淑兰像是住旅店的人说走就走,从来不关心家里的柴米油盐,就连被里和被面都是曹老大拆洗,而且他还学会了缝被子。

    黄英她们到曹老大家串门,她们看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洁白的被套,她们都以为是马淑兰收拾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被子一年四季都不叠,早晨离开被窝的时候是什么样,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什么样,而且白色的被里到了看不清白色,马淑兰才拆洗,而现在她们每次来串门都看到被子叠得整齐,被套白的耀眼。

    “淑兰,你比玉珠干净多了,被套洗的干干净净的。”

    她看了看炕上的被子,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张大娘!都是我爸爸洗的。”

    在外屋里做作业的曹妮说。

    “你爸爸会洗衣服?”

    “于大娘!”

    曹妮打开衣柜,指着两摞衣服说:

    “这都是我爸爸洗的,我爸爸还会缝被子。”

    “妮子,你是给我们讲故事呢?”

    “于大娘!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爸爸缝被子的时候,我叫你来看看!”

    黄英她们以为是曹妮讲故事。

    夏天的一个下午,曹老大收拾晾在院里的被里和被面,黄英看到了,她找到了宋玉珠和阿古。

    “老大刚收拾完晾干的被面,咱们到他家看看去。”

    她们走进屋里,看到曹老大盘腿坐在炕上,一针一线地缝着被子,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笨的像狗熊一样的男人会像女人一样缝被子。

    “我的妈呀!这是真的呀!”

    宋玉珠、黄英、阿古都惊呆了。

    “我们还以为是妮子给我们讲故事呢。”

    宋玉珠摸着被子说。

    “英子,阿古,你俩过来看看,老大的针线活儿多好呀!”

    “老大呀!大老爷们儿,你咋学会了针线活儿呢?”

    “英子!大老爷们咋了?我不会生孩子,我要是会生孩子,省得淑兰生孩子了,哭天抹泪的,我看着心疼!”

    他低头又缝起被子。

    “我的妈呀!……”

    宋玉珠大笑起来,差点儿笑出了眼泪。

    “玉珠,你笑啥呢?阿古,你不会针线活儿,你家的被子我去缝。”

    他一本正经地说。

    “妈妈!你吃鸡肉啊!”

    曹妮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她的碗里。

    马淑兰坐在办公室里正写着材料,大客车驶进院里,张宏武手里拿着一封信。

    “淑兰,你的信。”

    “我的信,苏里真的来信了?”

    她陡地站起来,接过信,信封上的字体是苏里的,她急忙拆开信封。

    淑兰姐:

    我提笔给你写信感觉到了愧对你,你曾经给我写了那么多封信啊!但我却没有给你回过一封信,我对不起你!

    淑兰姐,感谢你的来信,也感谢你的爱!这份真挚的爱曾经陪伴我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最痛苦的时光,我会把这人世间最美的最真诚的爱情永远珍藏在心底。

    淑兰姐,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年底我们结婚。

    淑兰姐,你把我忘了吧!

    苏里。

    马淑兰看完信后,她觉得天旋地转。

    “苏里!不!你不会有女朋友的!你不会结婚的!你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

    她穿上衣服向大客车跑去,他盲目地上了车。

    “苏里!苏里!我要找你去!……”

    她倚在汽车的窗前,不知道汽车往哪里去,车上人的说话声在她耳边消失了,窗外的风景在她的脑海里没有留下痕迹。

    “苏里!苏里!我去找你!……”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呢喃着。

    “姑娘!姑娘!你醒醒!你醒醒!到站了。”

    有人在叫她。

    “到街里了?……”

    “这是东河呀,你去街里为什么不在分场等着呢?”

    司机不理解地看着她,她的心里和脑海里都被苏里占据;司机下车的时候说什么,好像是吃中午饭。

    “苏里!我知道你爱我!你不会结婚的!你不会结婚的!你等着我!我马上就要到家!你等着我……”

    她的意识完全集中在苏里的身上,即使天塌地陷也不能牵动她的心。

    “姑娘!姑娘!到站了!”

    好像是听到过这种声音。

    “车还没有走吗?我到街里。”

    “姑娘!到街里了。”

    “到了街里?……”

    她倏地站起来,惊的司机眼睫毛颤抖着说:

    “到了街里!……”

    她背起包下了车,向苏里家跑去,她敲开了苏里家的门,她妈妈惊疑地说:

    “淑兰!……”

    她站在门前上下打量着她。

    “是淑兰来了,快让孩子进来!快让孩子进来!”

    他爸爸惊喜地说。

    一个年方二十岁的姑娘站了起来,她金黄色的头发,梳着两条辫子,黑色的眼睫毛衬托出白皙的脸庞,圆润的红嘴唇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她穿着黑色的皮夹克,配上黑色的裙子,显得格外的美丽动人。

    “淑兰,这是苏里的女朋友,她叫娜吉。”

    娜吉的眼神看着她,苏里的爸爸急得拿起杯子来又放下,他嘎巴着嘴巴想说什么。

    “淑兰,我的孩子,你坐下喝茶吧。”

    她绝望的泪水扑籁籁地掉下来,她好像是没有听到苏里的妈妈说

    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苏里的家,只觉得苏里的爸爸跑出家门喊着:

    “淑兰!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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