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偷香瓜子引起的风波
母亲留下了十个猪崽儿,为了养十几头猪,她的劳动量更大了,每天到农业队上一天班,她下班回家吃过饭之后,背着筐到湖边去割野菜,通常都是夜晚十点以后回家,吃过饭,给我们洗完衣服之后,上炕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母亲每天早上都挽着孙小兰的手一起去菜地里,她的病快要痊愈了,她有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秋天的气息弥漫在草原上,成群的海鸥在草原上飞翔,蓝色的天空映衬着它们洁白的羽毛,它们飞落在草原上,伫立在鹅黄色的草丛里,像是秋天里开放的白色的花朵。
“小兰,小兰!”
妇女们都围绕着她。
“小兰,你的病真的好了!”
孙大姐抚摸她的头发,没有了躲避和害怕的感觉。
左红看到孙小兰的病一天一天好起来,她气得发抖。
“几年没有见面了?唠什么嗑!赶紧干活!”
她使劲地抡着铁锹。
菜地里几乎都罢园了,豆角架和黄瓜架都拔掉了,放入仓房里,只有土豆和香瓜子没有收获。她们都站在香瓜子地里。
“左红,今天摘香瓜子呀?”
黄英嗅着透熟的香瓜子飘来了诱人的香味,她馋涎欲滴,地里的秧子已经枯黄,香瓜子趴在地上,白色的瓜屁股变成了黄色。
“香瓜子还没有熟透,过几天就摘。”
妇女们都看着地里的香瓜子,她们都想尝尝自己亲手种的瓜。
“左红,你让我们来干活,干啥活呢?”
孙大姐忍不住地说。
她看了一眼瓜地和土豆地说:
“你们去休息吧,我再想想!”
她蹲在瓜地里。
“左红又在打坏主意了。”
她们都坐在大树下,一个妇女说道。
“咱们亲手种的香瓜子她不让吃,我想尝尝东北的土地种出来的瓜是什么味道!”
另一个妇女遗憾地说。
“孙大姐!渔工们等待着吃香瓜子呢,这是咱们分场第一年种的香瓜子,街里的人都没有种,咱们这一地香瓜子能卖不少钱呢?”
“玉珠,咱们把香瓜子和土豆一起卖了吧,卖的钱给小兰买药。”
孙大姐说道。
左红听到了她们的声音,她站起身来向土豆地走去。
“卖了钱给孙小兰买药?我让你们一根毛也见不到!”
她站在土豆地里转身看了她们一眼。
“孙大姐,我留下了一半多的猪崽儿,年末卖了,小兰的药费就够了。”
母亲挎着孙小兰的胳膊说。
孙大姐站起身来,她走到母亲面前愧疚地说:
“左红散布的谣言吓得我们都不敢接近小兰,都以为她不会好呢。”
一群蜻蜓在她们面前飞过,树上的叶子飘落在她们身边,一片黄色的叶子落在孙小兰的身上,母亲拣起了叶子,放在手上。
“孙大姐,小兰不是挺好吗!”
母亲微笑着说。
“孙大姐,你和姐妹们都照顾我,要不我的病能好吗?”
她瘦削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美了,脸上有了红润的光泽,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大,文雅的气质真的很美,那个爱说爱笑、敢爱敢恨的,那个知识丰富、语言犀利,那个乐于助人、恩怨分明的她又回到了她们的生活里。
“小兰,如果不是那年你给我接生,孩子的命保不住了。”
“是啊,小兰没少救助咱们,如果不是她,孩子们会饿死的。”
“小兰心肠好,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去帮助别人。”
“想一想,咱们都对不起小兰。”
妇女们说着说着都泪眼婆娑。
“姐妹们,是你们帮助我战胜了病魔。”
孙小兰说的她们都泪流满面,她们回忆着孙小兰上吊的那一幕,愧疚的仿佛是没有脸面再见到她,在她面前都像是千古罪人一样;她们想到那一幕,羞愧得无地自容。
那是孙小兰肺结核开放期间,她躲在家里不敢见人,母亲给她做饭吃,她多次想到了自杀,可是母亲把她家里的和棚煤里的尼龙绳、剪子和刀等凶器都拿走了,万般无奈下她借着去外面倒尿盆的时候,走到了湖边,在沙滩上拣到了一根网绳。她回到家,走进煤棚里,在邢一伟上吊的同一个地方拴上了绳扣,她着急忙慌地忘记了关门,被路过的孩子发现了,他吓得跑到地里去找妈妈,农业队的妇女们都跑到煤棚前,母亲解开上吊的绳扣,喊着她们帮忙,她们都躲在角落里面不敢出来。母亲抱着孙小兰摔了下来,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睛睁着,静止不动,凝固在眼眶里。
“小兰!小兰!你醒醒!你醒醒!”
母亲的喊声在院里响起来,她们听到了像是报丧的声音,左红心情舒爽了。
“整天提心吊胆的,这回不用担心了!”
她甩着手说。
“英子!英子!赶紧把文大夫叫来!”
“岫蓉真是的!人死了,神仙来也没办法呀!”
左红兴奋地说。
文大头背着药箱,戴上两层口罩,他给孙小兰号脉的时候,身子离她远远的,头扭向煤棚的外边。
“孙大夫!小兰还有救吗?”
他把母亲拉到煤棚外。
“岫蓉啊,她已经没有脉搏了。”
“那——,小兰死了?”
母亲惊竦地问道。
“岫蓉!你给她做的新衣服,小兰还没穿;你给她穿衣服吧!”
母亲嚎啕大哭。
“不!不!小兰没有死!文大夫,你救救她!”
母亲跪在了文大头的面前。
左红吐了口唾沫,撇撇嘴说:
“要不叫她白痴、傻瓜呢?”
“岫蓉!你这是干什么?”
文大头扶起了她。
“岫蓉啊!小兰现在正是肺结核开放期间,她没有钱到外地治疗,她在分场待一天分场里的人就有被传染上的可能。”
“文大夫,我把她锁在家里,她不会传染给别人的!文大夫!你救救小兰。”
他转身离开,母亲拉住他,又跪在他面前。
“文大夫!文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小兰。”
母亲哭得嗓子沙哑,几乎昏过去。
“真磨叽!我去给小兰找新衣服,让岫蓉给她穿上。”
左红气得直跺脚,眼睛像是刀子一样剜瞪着母亲,恨不得把她剁成肉泥。
“岫蓉!你快起来!”
他背了一下药箱,难为情地说。
“岫蓉,小兰没有了脉搏,想要抢救她,我也不能给她做人工呼吸。”
母亲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
“文大夫,你教给我!我做!……”
她拉着他的手走进煤棚里,母亲跪在孙小兰的身边,文大头向她讲了一下做人工呼吸的方法,最后他战战兢兢地说:
“岫蓉!做人工呼吸需要嘴对嘴呼气。”
黄英、宋玉珠、马淑兰吓得脸色煞白。
“文大夫,嘴对嘴呼气会传染肺结核病吧?”
马淑兰语气哆哩哆嗦的。
“淑兰啊,你当过老师,还用问吗?”
她吓得哭出来说:
“岫蓉!岫蓉!你有三个孩子!”
她抱住了母亲的腰,黄英和宋玉珠抱着她的两条腿,把她从煤棚里抬出来。
“淑兰!淑兰!你们放开我!救命要紧!”
她愤怒地踢蹬脚,把马淑兰的两手掰开了,她摔在地上,她倏地站起身来,跑进煤棚里。
“英子!赶快把岫蓉拽出来!孩子们都小。”
孙大姐哭喊着,她们像是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围绕在煤棚前痛哭失声。
左红两手托着一套新衣服,她从屋里跑出来。
“小兰死了,赶紧让岫蓉给她穿衣服。”
她迫不及待地说,满脸喜气。
“小兰没有死,岫蓉给她做人工呼吸。”
“大头,人工呼吸是嘴对嘴,能否传染上肺结核病?”
“肯定能传染上!”
文大头悲伤地说。
左红兴奋地挤进煤棚里。
母亲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子,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深吸一口气,嘴对着她的嘴吹进去。
左红轻声地说:
“岫蓉是去送死。”
她的语气是悲哀的,但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喜悦;她转身离开了煤棚里。
“大头,岫蓉做人工呼吸救不活小兰,她不会传染上肺结核病的?”
”左红呀,小兰即使死了,她嘴里的唾液仍然有病毒,谁要是沾上了就会被传染上,更何况是岫蓉嘴对嘴的给她做人工呼吸。”
文大头说完,他两手紧紧地捂住了口罩。
“我的妈呀!咱们以后一定要离岫蓉远远的。”
母亲给孙小兰做了大约一个小时的人工呼吸,她累得两腮麻木了,两手颤抖着。
“小兰有点呼吸了。”
孙大姐轻轻地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呢?她的脉博没有了。”
文大头走进煤棚里,母亲已经停止给她做工人呼吸,凝视着她,孙小兰的手微微地抖动着,胸脯也在微微地起伏,苍白的脸上变得蜡黄,眼珠也在微微地转动。
“小兰,小兰,你醒醒。”
母亲抚摸着她的眼睛,在她的耳边呼唤着。
文大头给她号号脉。
“小兰有脉搏了,她的脉搏逐渐增强。”
文大头吃惊地看着母亲。
“小兰,小兰,你醒来了。”
门外的妇女争相挤进煤棚里,她们看到了孙小兰醒来了,她陌生地看着她们。
“我去找邢一伟了,我为什么在这里?”
“小兰,是岫蓉给你做的人工呼吸;她救了你。”
“孙大姐,是岫蓉救了我?”
她直起身子,扑进母亲怀里。
“岫蓉!岫蓉!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呀?为什么呀?”
她泪如雨下。
“死去的人岫蓉能够救活,鬼也不会相信!奇迹!简直是奇迹啊!”
文大头感叹地说。
左红把孙小兰的衣服扔在地上。
“这衣服真丧气!我还抱着死人穿的衣服。”
她连连吐着痰。
“这回呀,岫蓉也传染上肺结核病了,满煤棚子都是病毒,快离开该死的地方!”
她又吐了一口痰,一跩一跩地走远了。
左红的话吓得她们都赶紧离开了,孙小兰家的煤棚子变成了一座坟墓,母亲搀扶她走回家的时候,她也变成了肺结核的化身,全分场的人都躲避她,直到一个月后,母亲没有发生咳嗽和其他病变的症状,文大头以为父亲欺骗他,亲自到家里给她号脉,虽然他们没有检查出问题,但是他仍然不相信,把母亲的唾液拿到街里医院做化验,化验的结果是没有染上病毒,他拿着化验单来到了菜园里,妇女们都围住他。
“岫蓉啊!我真服了你,你和小兰嘴对嘴的做人工呼吸,竟然没有传染上肺结核病,还是你的体质好,有抗病能力。”
“文大夫,岫蓉是积德积的。”
“孙大姐说的对,岫蓉感动了老天爷,老天爷保佑她,谁也害不死她!”
本想听到坏消息的左红,她讪笑着离开了。
“小兰呀!岫蓉抢救你的时候,我们都怕传染上病,都躲得远远的,我想起来就痛心,我真不是人啊!”
孙大姐痛哭流涕。
“孙大姐!小兰不是很好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想了。”
母亲安慰着她。
地里飘来一阵阵香瓜子的香味,她们都渴望过几天能吃上香甜的瓜。
傍晚,放学回家的路上,春山神秘地说:
“小蕾,妮子,你俩吃过香瓜吗?”
她俩都摇了摇头。
“香瓜是啥呀?我没见过。”
于小蕾停下来。
春山走到她面前,他用手比划着。
“香瓜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曹妮抓住他的手。
“春山哥!你吃过香瓜呀?”
姜宝亮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破香瓜!我都不稀得吃!”
小蕾冲着他的背影骂道:
“小豆杵子!竟吹牛皮!”
她转过身来,抓住春山的手。
“春山哥!我想吃香瓜!”
“咱们晚上去吃!在小卖店门口集合。”
我们都盼望着吃香瓜,在家里吃过饭来到了小卖店门口,春山早在门口等着我们,他向着井边的大树望去。
“春山哥!快领我们吃香瓜呀!”
曹妮馋得在地上转圈圈。
春山望了望天空。
“妮子,再等等!”
“春山哥,天快黑了,怪害怕的!我不吃香瓜了,我回家!”
春山拉住她的手。
“小蕾,小蕾,马上吃香瓜啦。”
他向她扮着鬼脸。
夜幕降临了,月亮升起了,微风吹过,皎洁的月光明亮而又柔情地绽放着光芒,河泡里的蛙声像是秋夜里的小夜曲演唱,一个多么浪漫而又迷人的夜晚。
吴邪和左红坐在大树下的毡子上,如水般的月光洒在她妩媚性感的身上,她依偎在吴邪的怀里。
“阿哥,我们种的香瓜好吃吗?”
“好吃,好吃!我吃了三个。”
他亲吻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阿哥!香瓜香还是我的身上香?”
“阿妹,还是香瓜香。”
左红把他推开了,嗔怪地说:
“你到瓜地里和香瓜睡觉吧!”
她望着洁白的月亮。
“阿妹,还是你香!”
左红又投入到他的怀抱里。
“阿哥,今晚的月亮多美呀!我想在这里和你一起看一晚上的月亮。”
她痴痴地看着他。
“阿妹,我也愿意。”
他也变得缠绵了,他温柔地亲吻着她。
达赉湖的微波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波浪宛如天籁之音传来,撩人心弦。
“阿哥,我冷。”
吴邪解开上衣扣,把她搂在怀里。
“咱们吃香瓜子去!”
我们跟着春山向大树底下走去,明亮的月光照着大树,微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它像是远古时代的猛犸蒙着神秘的面纱站立在井边,在它的繁茂枝条下,两个泛白的光着身子的人说悄悄话:
“阿妹,你还冷吗?”
“阿哥……阿哥……我有点热……”
“是吴大爷,左姨,……”
春山捂着嘴,我们猫着腰走到一片地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摘着地上的东西。
“哪有香瓜呢?”
春山捂住了于小蕾的嘴,低声说:
“这就是香瓜。”
“真香,……”
曹妮说着摘下香瓜塞进兜里,我两脚踩在香瓜上,滑了一个大跟头,摔倒在地上,大树下的两个人像是受惊一样倏地坐了起来,我们看到了两个光着身子的人。
“快跑!……”
春山喊道。
我们向着湖边跑去。左红穿着衣服。
“小王八糕子!竟敢偷我的瓜!”
“阿妹,他们都跑了,你抓不住的。”
吴邪拉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我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在草地上奔跑,于小蕾摔倒在地上,她兜里的香瓜摔碎了。
“春山哥,我的鞋呢?”
我在草丛里找到了她的鞋。
“园原哥,我的兜湿了。”
春山从她的兜里掏出了摔破的香瓜,一股香气弥漫开来,我们吃了一块香瓜。春山把袋子里的香瓜掏出来放在地上,我们都认识了香瓜,也是第一次吃到香瓜。
左红怕香瓜子被人偷走,她在第二天的夜里把香瓜和土豆卖给了五一队的朋友。
妇女们都兴致勃勃地来到地里摘香瓜的时候,迎接她们的是枯黄色的秧子和两个被踩碎的香瓜。左红装模作样地惊呼连连:
“哎呀!我的妈呀!香瓜被谁偷走了?那里还有踩碎的香瓜。”
她手指着地骂。
“又是分场的小王八羔子偷的!”
她又向土豆地望去。
“我的妈呀!土豆也被他们偷走了!”
妇女们望着起完的土豆地。
“小王八羔子!我查出来是谁?我剁掉他的爪子。”
她气得脸上的横肉跳动着。
“我去找张书记!让他调查调查。”
她转身离去。妇女们都呆呆地站在地里,她们都望着左红的脚步越走越缓慢、越走越轻松、越走越快乐,都禁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