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太医署已经关停了近月余，民间对于官府毫无缘由的就将其关停之事不满之声越来越烈，甚至到了有些经常在太医署看病拿药的百姓到公堂击鼓诉冤的地步。然而巨大的不满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太医署一直没有重开的迹象，甚至连一个解释也没有。
“你说这朝廷不会看太医署挣钱眼红才不让它办啊？”一个半大的小子站在已经闭门很久的太医署门前不远处，一边啃着手里干巴巴的饼子，一边咀嚼着说道。
身边另一个看起来比他要大一些的男子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想什么呢？太医署是皇家事业，是给皇家挣钱的，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半大小子揉着被敲痛的脑袋委屈问道：“那不然还是因为什么关停的？莫不是太医署卖毒药啊？”
“嘘。”男子连忙捂住他的嘴，警惕地四周张望，暗骂道：“这种事情能说吗？官府都不敢放出风声，你敢说，不想要脑袋啦？”
半大小子扒拉开他的手，愤愤地看着他，但声音还是压小了许多，他压着嗓子发出气声，“你怎么知道它就是因为这个停的？官府都没说。”
“因为如果只是因为官员贪污或者费用问题亦或者其他问题，都不至于朝廷一声不吭的就把太医署关停，为了避免百姓恐慌，此事还没查清之前只能这般。”
半大小子听到这声音欢喜的转过身去，看着面前一只手上立着一支纸袋，里面肉包子的香味随着烟气一起钻进他的鼻子里面去。
“秦淮姐姐！”半大小子接过那袋肉包子，惊喜地叫着。
男子端正的向着秦淮行礼，秦淮也微微点头回了礼，又揉了揉那小子的头，笑的很自然。
“你们怎么突然关心起太医署来了？”秦淮拍了拍小子，示意他将包子分给他兄长一些。
半大小子依依不舍的看着手里热腾腾的包子，将袋子里还剩下的两个给了男子，他一手拿着一个，每一个都先咬了一口，生怕再有人过来给他抢了去。
他一边吃一边说：“还不是因为最近那些人闹的厉害，什么饼子菜叶都往官府门口扔。我们就是来感谢太医署送粮食的。”
男子无奈的看了一眼那小子，说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随口讨论的。”
“所以，他们真的是因为卖毒药被关的吗？”半大小子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好奇的询问。
秦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口道：“我猜的。”
“此事你们日后不要再说起，不管是你们不小心猜对被官府盯上，还是说了不好的话被追捧太医署的百姓盯上对你们都不是一件好事。还有，我不是给你们找了能挣钱的去处，怎的还要靠捡吃食对付生活。”秦淮看着塞在小孩腰带间还没吃完的半块干饼，问道。
“你走了之后他们就把我们打发走了，嫌弃我们年龄小力气小，干不了活还要在他那处吃着白饭拿着工钱。当初就和您说，我们也去了很多地方找做活，要么是不给发工钱，要么就干脆不要我们。”男子无奈摊手，语气中有些颓然，好像是看不到生活希望的样子。
秦淮对此事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既然帮不到他们，那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了。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捡旁人不要的的东西吃吧。”
男子道：“我看最近势头不好，军队一直在征兵，看起来是要打仗的样子，我们准备去入伍了，明天就走，去漠北，去您父亲麾下效力。”
“秦家军可不是那么好混的，随时都会死人，你们不怕死？”秦淮想到去参军时他们能吃饱饭的最后退路，加上最近军队扩征，像他们这样没有父母亲人，甚至连户籍都没有的人，军队最喜欢要。因为死了都不用他们收尸，用完就丢，方便得很。只需要给口饱饭吃就能让一堆人为大周卖命。
两个人同时摇摇头，秦淮没有从他们眼中看出胆怯，与被强制征收的壮丁相比，自愿参军的人眼里总有一些旁人没有的东西，而且悍不畏死，上了战场就都是好的兵士。
秦淮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毕竟自己与他们也只是偶尔遇到，动了恻隐之心帮帮他们，相熟还不到半月而已。他们愿意去秦家军，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他们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好了。
“你怎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啊？”小孩奇怪地问道。
秦淮摇摇头，轻笑道：“没有，就是有些羡慕。好了，总之你们一路保重。”
兄弟两个齐齐抱拳道：“多谢。”
送走了流浪的兄弟两个，她也并不关心他们怎么才能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往漠北，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如果她爹哪天开了窍愿意让她入秦家军，别说千里策马奔袭了，就是让她扛着马去都行，只可惜，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无论边境打得多么激烈，她也只能蜗居在京城秦府，除了祈祷家人平安，什么有实际效益的事情都做不了。
她站在太医署门前观望许久，也不知这个投毒的凶手何时才能找到，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朗夜泊的安危，毕竟刺杀朗夜洁不成，他们不会安分守己，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还有他的脚……
她正出神，远处隐隐约约看到布告栏的地方聚拢起了不少人，不知道那里贴了什么，等到人群渐渐散开，不断有人跑到太医署门前扔着石子一类的东西。
秦淮大抵猜到了，但还是不敢确定，她实在不敢招惹这些还在气头上的百姓，便晃悠到了布告栏前。
上面除了已经陈旧的关于黄胜的通缉令外，就是一张崭新的布告：
经查证，太医署中藏匿叛党，今已肃清，不日重新开门接客。
短短的几行字，原因都说的很清楚，但细节的东西还是都隐藏起来没有广而告之。
百姓对于如今叛党可谓是深恶痛绝，以至于当初秦天被冤枉之时，百姓们只一股脑的发泄不满和痛恨，完全不去思考和回顾秦飞和秦家为大周所做的一切。说白了，即便这通告上已经写清了只是有叛党而非皆是叛党，但是仍有百姓义愤填膺的一反先前帮着太医署向官府讨要说法的样子回来惩治太医署。
秦淮只是默默摇头，这些情景是正常的，毕竟他们不了解的东西太多，因为是百姓，所以他们对于很多事情都只知道皮毛，有什么反应都是正常的，如果把秦淮放在这些百姓的位置上去看这些事情，她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让现在的自己只能无奈摇头的事情来。
人抓到了，是谁？上边没说，秦淮也不太在乎，这些事情与她没有多大关系。若说执念，也许是朗夜泊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这个谋害他姐姐的人，也许是不想让朗夜洁就这么白白丢掉一肢，让谋害她的人逍遥法外。
“秦小姐。”朗府门前，守门的士兵对着她拱手。
秦淮微微点头，“你们公子在吗？”
士兵们自然知道秦淮来找公子，必然是来找朗夜泊的，其中一人回道：“小公子就在，要我叫他吗？”
“有劳了。”
秦淮在朗府门前等了一会，去传话的士兵回来后，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道：“公子邀小姐进屋一叙。”
秦淮道：“我认得路，不劳烦你了。”
说完便进了朗府大门。
朗夜泊就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到她进来了，微笑道：“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没有准备。”
看着他对自己这般客气，秦淮心里有些难过，但终究没有表现出来，自从那次因为周子琼之事与他见过面之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熟悉感也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陌生，也许朗夜泊也不想这样吧。她这般想着，试图安慰自己。
她同样笑着回道：“今日在街上看到有关太医署叛党被缉拿的事情，忽然想起你们，便来看看。是我打扰，无需准备什么。”
她震惊于自己说话也是这般正经客气，便又坚定了心中对自己的那份安慰。
只是很久没见了而已，就是这样而已……
朗夜泊失笑道：“他们随便推了个人出来顶罪，我们没办法明面上去查真凶，不然百姓那边势必又会引发一场不小的骚乱，现在是危险时期，内争外乱时刻都会发生，不能再在这件事上过度发展了。”
“那夜洁姐姐的仇就不管了吗？”秦淮有些不满足于这样的结束方式。
朗夜泊道：“如果内乱之事都解决了，叛党都落入法网得到惩处，这仇也算是得报。如今国难当头，这种事情自然要先放在一边。”
秦淮点点头，虽说即便如此她心中依旧不爽，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如果家都没了，再考虑这事情就更加不会有结果，不如先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去看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