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不知姑娘来我马齿崖，所谓何事？”
水玄心中一紧，拱手道：“晚辈不知前辈乃此处主人，失礼了。”
老者摆了摆手，“老夫不过山间一个住客，哪里称得上主人二字，只不过在此处待的久了，习惯这般说而已。此处少有人来，你来了便一定有所求，老夫看你顺眼，你说吧，想要我帮什么忙，我尽力一试。”
水玄也没有想到这老者竟然以顺眼为由答应帮她做事，只是这突然的惊喜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道：“晚辈来此只为寻人，所寻之人也许来此有所求，若是前辈不介意……”
“说这话就客气了，你要找的是那个身边带了几个人的小伙子吧，他此时就在崖下住着。”他说到一半，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道：“看你有些功夫，直接跟我下来吧。”
“多谢前辈。”水玄微微颔首道。
马齿崖高千丈，上下温差极大，水玄一路顺着藤蔓滑下，身上的薄衫显然已经不太够用，手指有些僵硬，险些脱手掉下去，被老者拉了一把才险险脱离危险。
“京城来的人还怕冷啊？昨个掉下来的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壮汉，看样貌也是京城那边的人，和你情况差不多，到一半手指冻僵没抓住摔死了。”老者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只不过目光更注意水玄了一些，许是怕她再有危险。
水玄也不多话，只是道谢了之后，精神更加集中的向悬崖底部下去。
等到两人落了地，老者从身后的竹篓中拿出一件粗糙的棉麻长衣扔给水玄，道：“来这里也不知道穿的多一些，记得洗干净还我。”
“谢谢前辈。”
水玄没有客气，她现在实在是冷的不行，要是再没有取暖的法子，她可能就要在这崖底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了。
“走吧，你找的那人就在不远了。”
水玄跟着老者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茅草屋中，这里环境简陋，寸草不生，再看老者的背篓中装着不少干草，估计是用来补屋子的。在这种极端的条件下生活，是水玄没有想到过的隐士生活。本以为应该是高山流水，曲水流觞，却没想到是比在江湖中修行还要艰苦的环境。
不然怎么说是江湖高手，有这样的意志，什么绝世武功能难得住他们？
老者敲了敲房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便将门推开了。
朗夜明恭敬道：“前辈。”
老者点点头，指了指水玄，“这姑娘说是要找你，你们先聊，我还要去修我的房子呢。”
朗夜明看着水玄，眼中多了些疑问，他拱手道：“多谢前辈了。”
老者摆了摆手，大踏步的离开了。
水玄此刻身上披着老者借给他的粗制麻衣，与她精致的脸相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也抵挡不住她的容貌依旧清秀艳丽。
朗夜明脸色不太好，声音依旧平静的让人难以分辨他的情绪，“我不是说不要你跟来？”
水玄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就是想跟过来，至于会面对朗夜明的什么惩处，她都愿意承受。
“冷吗？”
水玄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朗夜明，后而摇摇头。
“他呢？”
“他还在风华楼，一切都好。”
朗夜明点头，又问：“夜洁呢？病情控制住了吗？”
水玄回答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好。”朗夜明轻轻说了这么一个字，神色似乎柔和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先那什么都能吸收的黑色死水的模样。
他伸手将水玄扶起来，没有责怪的意味，只是轻轻道：“以后不要再擅自做主了。”
“我……担心……”
担心两个字声音极小，她自己几乎都要听不清。
“你这样，难道我不会担心吗？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你要总是这样，你知道我必须会那么做。”
水玄垂下脑袋，恭顺道：“水玄知错了。”
“既然来了，便跟着吧。不许有下一次。”
“是。”
到了第二天，老者推开朗夜明住处的门，道：“走吧，去京城。”
朗夜明吃了一惊，水玄在老者身后，她第一次听到朗夜明的声音出现了不同于以往对他们的平静和对外人伪装的吊儿郎当的感觉，他的声音有了情绪。
“您答应了？”
“我答应这丫头的，你说你们一群大小伙子一声不吭跑来我这，不如一早就带着丫头来，偏还要在我这里赖着不走。”
朗夜明看了看水玄，又收回目光感谢道：“前辈的恩情，晚辈等没齿难忘。”
几人带着这隐世的老者一路赶回了京城，从南到北，路上就用去了不少时间，比起他们住在马齿崖底的时间还要长不少。
他们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朗府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府中的按部就班的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家中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手下的人匆匆赶去朗夜泊住处，门都不敲了，直接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公子，二公子回来了！”
朗夜泊赶去大院，就看见朗夜明身边跟着水玄还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便知这就是他寻回来的江湖高人。
他冲老者拱了拱手，“晚辈朗夜泊，多谢前辈愿意千里迢迢来此。”
“呦，你们家人不少啊，还有个弟弟，怎么也不跟我老头子说一声。”
朗夜明沉默了片刻，才道：“救人之事缠绕心头，忘记了。”
“行了行了，带我去看看吧。”老者似乎觉得朗夜明无趣，看着朗夜泊也觉得是个无趣之人，便不愿意再和他们聊天。
两人引着老者来到朗夜洁的住处，朗夜洁还昏迷着，苍白的脸色证明着她现在的状况并不太好。
老者上前为她诊了脉，颦眉问道：“按你们说的，若是封住经脉，她其中一肢便彻底废了，老夫要提醒你们，这个废了是无法可治的。”
朗夜泊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些，每次来看她，都会想到日后她会失去一只手或者一条腿，心中也是难过万分，但和她的命比起来，一肢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朗夜明微微低首，“有劳前辈了。”
老者见他们没有反悔的意思，便也不多说什么，点头道：“好，看她的情况，平日里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便废左腿，你们意下如何？”
朗夜洁坐轮椅已经有数年，即便腿没有问题，长久不下地走路，要她站起来也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况且她的病到何时才能彻底治好让她有力气用双腿支撑起整个身体也尚未可知，老者的处理方法，显然是对现在还身患重病的朗夜洁来说，已是代价最小的方法了。
兄弟俩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如果能隐瞒，谁也不想让朗夜洁醒来就发现自己失去了一肢，又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行了，这里交给我，你们都出去吧。要是不放心，把这丫头留在这看着也行。”老者说完，扶起朗夜洁令她依靠他的手坐起来。
“你留着吧，别打扰前辈。”朗夜明吩咐了一声，便跟着朗夜泊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房间内只有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水玄不敢发出声音，站在原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去干扰老者运功，可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我说，你不用这么紧张。那小子喜欢你，我看得出的，来的路上你一直都是这样闷闷不乐的状态。就算他不喜欢你又怎么样？哪有为了一个男人日夜搅乱自己心情的，多不值得不是。”老者收了手，扶着朗夜洁躺好，顺手给她拉上了被子。
水玄以为会需要很长时间，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便都好了。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问道：“这就好了？”
“这东西本就是小事，不过是对这小姑娘伤害很大，所以需要谨慎对待，不然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只要是跑江湖的，这都不算什大事。”他解释完，又回到方才的话题上，继续道：“那小子心思藏的深，但是瞒不住我，毕竟活到这个年纪，又在江湖中行走，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你要是信得过我老头，就不要成日想着如何打破你们的主仆关系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而烦恼了。该如何过如何过，他藏得住很多东西，但是不可能藏得住对一个人的喜欢，你只要愿意等，他总会先开口的。”
水玄心中动容，本想开口感谢，却又觉得什么感谢的话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她心中的感激之情了，便没有说出口，只是问道：“前辈为什么与我说这么多，那边的人都说，您是个不近人情的世外高人。”
“因为你长得像我以前弄丢的一个孩子。”
“行了，去叫你的主子进来吧，我的任务完成了，就不在此地久留了。”
水玄问道：“前辈要回去吗？”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继续向北走着玩玩。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京城，在此处多待几日也好。”
“我给您安排吃住吧，就当……替我们家小姐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吧。”水玄本想说感谢他对自己的开导之恩，但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不嫌弃，便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