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周子琼的书房在周府西南的一个角落，此处十分隐蔽，外围种满了高大的树木遮挡着，仅有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小径能直接通往那处暗房，若不是秦淮在这里转悠了数日，观察了很久才发现。此处一般人是很难注意到的，只把其当作一片种在府邸角落美化环境的绿植，不会想到有人竟然会在家里建一个藏得这般深的暗房。

    树丛高出墙壁许多，从上面俯瞰也很难发现此地有蹊跷，这周子琼建这暗房时想的很周密，不管是院里院外还是天上都难以发现此处蹊跷。即便哪天有官家懿旨要搜他的府邸，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重要的人藏在这里，也大概率不会被人发现，可以说是很安全了。

    周府家仆不多，家族中人也甚少，因为周家没落，人丁也是一代比一代稀少，若是这番向来，周子琼造反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到了他这一代，即便他拼命爬上了侍郎的位置，但是因为家世，依旧被人看不起。加上周子琼在每个人的印象中都是善良朴实的，故而人善被人欺，他在朝堂中过的并不好，比起同等级的官员来看，他这个侍郎当的着实有些太憋屈了。

    秦淮一路上没有看到别的人，很顺利地就来到了那片被树木遮挡住的小木屋，屋子很破旧，像是很早就已经在这里了。

    秦淮确定了四下无人，一切安全之后，推开了木门走进去。

    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大失所望。

    木屋是空的，空的彻底，连张桌椅墨笔的影子都不曾看到。

    但奇怪的是，这屋子里明明没有起火，却让人觉得暖和，而这暖气，似乎是从地下传出来了。

    到这里，秦淮不得不佩服周子琼做事之紧密，把这里伪造成一个被遗弃的旧屋模样以此掩盖真相。若是秦淮在春夏时来，可能已经相信了这所谓的表象灰灰离开了。

    同样的，也坚定了秦淮对周子琼造反的怀疑。她几乎有九成把握确定朗夜泊的猜测没有错。但是想要把他拉下台，想要让陛下和众人相信他的谋逆之图，还是要找到充分指认他的证据才是。

    为了不被周子琼在事后察觉，秦淮没有办法强行打出一个通道来，只能在这个空荡狭窄的小木屋里面四处寻找机关，她恨不得将整个屋子都掀翻。

    一边敲敲打打，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以防有什么机关暗算。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开门的机关和危险的机关都没找到。

    这就是一完完全全普通的破旧木屋，什么也没有。

    秦淮有些焦躁，她不想苦苦等了好几天才等来的这个机会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了。

    地下的热气一刻不停的向上飘着，整个屋子里都是暖烘烘的，仿佛与外界的寒冷隔绝开来，而且一点也不觉得干燥。

    秦淮坐在地上冥思苦想，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却觉得裤子上一股潮气。

    下边供暖的不是火，而是水，一个大约木屋大的水池。

    秦淮惊觉自己先前的判断都走偏了路，什么隐蔽的屋子是为了藏身，分明最好的藏身地点就是无论人再怎么仔细也不会发现的地下。

    这屋子压根不是用来隐蔽暗室的，而是防止等到再冷一些的冬日，此处地底热泉的水汽氤氲而上变成明显的烟雾暴露周家地下还有东西的秘密，用来掩藏水气的。

    现在想想，自己前几日一直趴在周子琼正房门口观察，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来，而正方的另一侧也没有暗门。他压根就不是从这里进去的，入口一直都在他每日回来睡觉的地方。

    秦佰川也说过，周子琼这些天很忙，常常半夜回来与她说过之后就又回去忙活，几乎不来与她同睡，七日里大约能有三日同眠已是常态。不过秦佰川不在乎，甚至还觉得此番挺好，不用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她睡得质量是越来越好了。

    想通这些，秦淮又悄悄地溜出来，随后装作闲逛的样子一路“逛”到周子琼真正的书房。

    那是一处单独的院子，从前应该是住人的，现在成了周子琼的私人工作之所。当然为了避免工作太晚无处歇息，耳房里还有一张勉强能够塞下一个人的小床。

    秦淮看着这个躺上去连翻身都困难的窄小床板，总觉得周子琼就是再实诚也不能这么委屈自己，便又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此处还有别的地方供他工作休息。

    书房很大，东西还被摆的杂乱无章，想要找到暗室的机关，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秦淮在书房中一顿摸索，又不敢太过放肆，毕竟有些人即便自己的屋子里乱七八糟也能精确的记得自己的东西上一次被放在了哪里，若是周子琼也是这样的人，必定会察觉到什么。

    她尽可能的在不移动周子琼东西的基础上找的机关，摸索了一圈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她又回到了耳房，盯着那层窄小的木板床，想要把它望穿了似的。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总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她用手敲了敲那木床，周边是空心的，中间是实心的，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机拓按钮。秦淮用手试着压了压，没有按动，于是干脆整个人坐上去。

    便听着咔嚓声响，那床忽然动起来了。秦淮被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边空地上。

    机拓还在工作着，将靠着邻近正房墙壁的小床推到了另一侧墙壁，一道石梯暴露在秦淮眼底，直直通往地下的，一道狭窄阴暗的小道，通向方才的木屋处。

    秦淮顺着通道走下去，走到尽头处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宽大的地下密室中，一个比方才木屋略小一些的热泉正在咕咕地冒着热气。

    这应该不是天然的热泉，也许是周子琼有什么泡澡的喜好，不过这种暴露秘密的东西，如果不是真的对自己自信，估计是没有人傻到为了一些喜好暴露可能要了自己命的东西。

    秦淮没空想这些，如今一心只想着快些找到有力证据，以免周子琼突然回来把自己抓包，倒不是自己没办法在周子琼手下脱身，只是她还不想这么早就与他撕破脸皮，毕竟这对秦家，对秦佰川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暗室里灯火通明，除了最显眼的热泉，就是一张比秦佰川房里还大的一张床，保守估计能够并排躺下五六个人。

    果然如秦淮所想的，周子琼再怎么样也不能用一张板床凑合着委屈了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这床的尺寸，估计皇帝都没睡过吧。

    秦淮看着暗室里奢靡的布置，心里对于周子琼温顺老实的印象瞬时消失不见了，他人前卖乖装老实人，人后享乐比皇帝还舒适，她一直以为周子琼疼爱妻子，现下看来，他还是更疼爱自己。

    从求娶秦佰川的那年一直装到现在都没有人觉得他的宽厚是伪造出来，这般演技出神入化，不得不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若是改行当个戏子，必定是当今最受追捧的名角了吧。

    相比于楼上的杂乱无章，此处的东西都井然有序的摆放着，秦淮很快就注意到桌子上有很多长得一样的信筒，只是信早就不见了，想必已经被他烧干净了。

    秦淮眼看着就要一无所获，忽然瞟到一旁的火盆边缘上还挂着一张已经被烧掉一半的的字条，估计是周子琼走时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检查清楚就走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张字条大概率是他最近与外人沟通的内容。

    她拿起那张已经千疮百孔的字条，好在大部分字还能看得清楚。

    她没有时间细看，只是将它小心的叠好放进荷包里便离开了。

    一切都很顺利，秦淮回到自己的屋子，本想着将那字条拿出来看看，就有人敲门了。

    秦淮打开门，外面是一个送信的下人。

    秦淮结果信封，看着上边拓着秦家的印章，便知道是秦飞要催她回去了。

    本来说好的只住三日左右，为了等到今日这个机会，秦淮没有给秦飞说，在这里足足待了快有十日，就算是在自己姑姑家，秦飞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这么久。

    而今秦淮已经找到了一些东西，就算不能直接证明周子琼有造反的图谋，也至少是一些收获。至少她知道了秦家出了叛徒，知道了周子琼的用心，看穿了他伪装多年的真面目，就这些，也算是秦淮不枉此行了。

    秦淮等到秦佰川回来后就与她告了别，趁夜坐马车回了秦家，虽然回去也不是什么急事，但是待在周府多一日不如少一日，确定了心中怀疑的这几天，秦淮住在此处是一日比一日心慌难受，若不是不愿意空手而归，她早该告别离开了。

    回到秦府后，秦淮径直去找了秦飞，将找的东西直接给了他。

    “你说这是从周子琼那里得的？”秦飞没有打开纸条，光看着密函的尺寸，就大概猜到了秦淮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