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中秋夜宴，等到散去时都已是皓月当空的时候，皇宫不让外人留宿，故而即便秦淮对于阿花很是不舍，也不得不顶着疲惫困倦，和头顶上夜明珠似的超大月亮往家赶。
“你干嘛跟着我？我又不是小孩，还能丢了不成？”秦淮走出几步，便看着朗夜泊一直尾随着她。知道的是他们两个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半夜恶狼伺机扑食呢。
朗夜泊无奈道：“这月黑风高的，我也想早些回家睡觉，奈何我爹让我先把你送回家去才准我进门。”
这是什么爹啊，对自己儿子这么狠就算了，扯上她亲爱的小侄女做什么？
秦淮无奈之下只能任他跟着了。只是都少都会有些别扭。
若是之前便也罢了，这昨天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她是真的一点不想再看见他回忆起那时的尴尬。人总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明明也将即将发酵的扩散威胁制止了，但他们就是没法安慰自己，从那让人想转世投胎忘掉前世今生的尴尬中脱离出来。
先前送她来的马车是她拿自己的月钱租的，来的时候怕耽误了事才舍得下如此血本，如今回去自然也就没有那个必要，她就只能徒步回家了。
朗夜泊的车，自然也被他长兄用了，两人境地相同，只能用脚。
虽说都在皇城中，但皇城毕竟是繁华地带，占地面积要比其他小城大的多，看起来两家不过一个在西边一个在北边，实际弯弯绕绕也不少，想要走回去，起码也要有一个时辰的路途。
这走回去可就差不多天亮了。
中秋夜大都是在夜里也灯火通明的，但到了这个点，点灯的便也没剩几家了，大多都是夜夜笙歌的地方，不仅满楼华灯，喧闹声也是乐此不疲。
“我说哥几个这样回去肯定又要被婆娘唠叨，今夜不如喝个痛快？”说话的是个刀疤脸，刀疤从左侧额头一直延申到右边的眼睛，直直划到耳根，身上穿的是普通人家穿的黄色麻衣，放在秋夜这个温度，一般人也是绝对挨不住的。
他被将近十个人围拢在中间，其中有几个声音附和着，“大哥说得对，我真是受不了家里那个好事的死婆娘了，还是在外面与兄弟们吃酒比较痛快！”
“是啊！我早就看那臭娘们不顺眼了，如今咱们跟着大哥发达了，多的是妙龄美女左拥右抱，要那黄脸婆成日指着鼻子骂你，这谁还想回家啊！”
在一片附和声下，这群人醉醺醺的走进了风华楼。
“呦，几位爷是吃酒菜还是听小曲啊？”迎门的是个小厮，在这风华楼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淮本是路过看热闹，看到这干风花雪月之事的地方竟然还有男人当迎门的便憋不住偷笑起来。
本是笑过就要走的，却又听到一个妩媚的女人声音。
“黄小爷来啦！真是稀客，快去把天子房开了，准备好酒菜，好好招待我们的贵客。”女人是风华楼的主家，可以称得上是花魁级别的人物，但人家毕竟是掌柜的，又怎么能与楼中歌姬相提并论，有钱的美女，那可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
那边正风光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却不怎么好了。
秦淮眯着眼望过去，证实了两人心中的猜想，他那刀疤实在太过惹眼，基本是瞒不住自己身份的。
“黄胜？”朗夜泊不敢相信这家伙前些天从大牢逃出来，今日就敢这般招摇过市，便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秦淮则是看的清楚明了，低声道：“不会错的但是他怎么还有闲心出来听曲，不会是关的太久傻了吧？”
“你觉得一个傻子能那般轻松的越狱？这风华楼有问题。”朗夜泊说着，神色愈发严肃，若是这风华楼能串通黄胜，那这天下便会有更多这种地方与那些反贼串通一气，而且毫不掩饰的渗入几乎大周国的每一座城池之中。
秦淮道：“那我们跟进去看看吧。”
朗夜泊昂首深深凝望着风华楼的大门，门外是一片透彻的漆黑，门内则是亮若白昼，轻歌曼舞的逍遥开怀。
他不知道这种地方的存在是因为什么，他只看到了这躲在太平盛世下的，滚烫的能够将整个京城甚至大周国每一寸土地燃烧殆尽的莹莹微光。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走吧。”朗夜泊注视了良久，轻轻撂下这句话，迈开步子要走。却被秦淮抓住衣袖扯了回来。
“既然你我头顶上都有那么个爹，这事就该管！”秦淮看着他，风华楼的光照进她的眼中，反射出的光却并不柔和，反而坚定透亮。
朗夜泊也没想到她信念这么强，本来就是因为担心秦淮进了这风华楼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就退缩，也不想让一个女儿家掺和到这种危险的事情里，他才放弃了这机会。
不然此刻若是只有他自己，早就进去了。
“这里可是青楼，你不方便进去。”朗夜泊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人总喜欢凑热闹，好的坏的什么都样蹭上一蹭，也不知道这样对她来说算不算一件好事。
秦淮不解，“有什么不方便，这里明明最不方便的是你吧，我一个女的进去怕什么？”
“可是……”朗夜泊还想劝几句，就被秦淮打断了。
“还可是什么？再不进去人家话都说完了，就没得查了。”秦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的朗夜泊有些想笑，不过这终归适合还算严肃的场景，他还是忍住了。
他是被秦淮生拽进去的，直到走进风华楼大门中，她才将手送来，他也立马冷静下来。
来都来了，总要带些什么回去。
秦淮呗这风华楼中的景象震惊，看着上下两层不断走动的歌姬舞女，不由感慨道：“这里的姐姐真是很好看啊，难怪那些男人天天往这里扎，要我我也天天来。”
脑袋被人拍了一下，秦淮恼怒的捂着“伤处”转过去看那个施暴者，所表之意不言而喻。
“胡说什么？”
“那干嘛打我？”秦淮这辈子没被人这样平白无故打过，甚是气恼。
朗夜泊看着她起的快要炸起来，忽然就起了坏心思，他笑道：“先生教训弟子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秦淮跳脚，“你又在这给我充长辈！我……”
“两位是来吃酒还是听曲啊？”迎客的换了人，不再是那负责端茶送水的小厮，而是一个衣带飘然，清丽美貌的女子。
倒也不是这歌姬打断了秦淮说话，实在是她这稀罕人的长相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嘴，只顾着看她了。
歌姬对着二人欠身，温言道：“小女风华楼水玄，见过秦小姐，朗公子。”
水玄也是才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两个大人物，注意到秦淮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扫视，便知道这两个不是来这里风花雪月的主儿。
“姐姐你好好看啊！”秦淮向来不吝啬夸赞之词，况且这水玄生的娇小可爱，不似涂了脂粉一样满脸假白，水润光泽，还泛着淡淡红晕，只在唇上上了些口脂，便已是倾国倾城的样貌。
像水玄这般女子，喜得便是这般清纯干净的模样，若是妆容过剩，妖艳将清纯覆盖，美亦是美的，却总没有如今这般看着让人觉得有味道。
但是男人向来喜爱妆花浓厚，衣着露骨打扮的女人，她这般模样，怕是在这风华楼没有什么地位。
水玄微笑礼谢，“秦小姐谬赞了。”
“还有单间吗？”朗夜泊看着里面满满堆着的这么些人，问道。
水玄道：“有的，请随我来。”
三人上了二楼，进了一个角落中的小茶室，挤下他们三人已是不容易。
水玄跪坐在一旁给他们沏茶，说道：“此间是这里隔音最好的屋子，公子尽管吩咐便好。”
秦淮一听便察觉出不对来，皱着眉头指了指他们两人，“你们？认识啊？”
水玄轻笑道：“水玄是认得朗公子，只是朗公子未必认得水玄。”
朗夜泊解释道：“她是大哥的死侍，通常隐匿在各处调查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见她。”
“你们家大少爷还真是奇怪，好端端的养这么多死侍干什么？”秦淮现在是愈发看不懂这个朗夜明，神出鬼没，做事精明，还养着许多人为他出生入死，为的究竟是什么？
朗夜泊接过水玄递来的茶水，吹了吹，轻轻呷了一口后说：“大哥的事情我也捉摸不透。”
水玄将另一杯茶推到秦淮身前，“我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仰仗主人给了身份在各地活得舒坦，并非被迫为之，秦小姐这般思虑，也是可爱。”
秦淮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为了防止震惊之下将口中的水喷出来，便忍者茶水滚烫生生咽进去一大口，疼得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好久才平静下来。
“姐姐怎知我心中所想？”
朗夜埋头喝着茶水，心中却翻起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腹诽道：“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还用猜吗？”
水玄愈发觉得秦淮这人傻的可爱，不禁笑出声来，虽然笑得依旧收敛，但相比于先前那些个对谁都是那样的标志微笑来，这番笑得便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