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没什么要紧的。”朗夜泊摸了摸鼻子,除了还有些疼,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大街上两个人撞在一起,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不是朗公子吗?”
“他怎么会和秦家那个扫把星女儿在一起?”
终究还是被认出来了,既如此,秦淮也不再低着头掩饰,大方的将头抬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朗公子没事便好,不知可有雅兴,随我回府中一叙?”
朗夜泊只觉得她的笑容中尽是不怀好意,无非就是报复他把她的斗笠撞掉了,要拉他下水罢了。
“盛情难却。”
秦淮心中偷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她将地上的斗笠捡起来别在身后。
她自然是玩笑的报复,反正朗夜泊向来好名声,最后骂声还是要轮到自己身上来。
一路走过去,注意到秦淮的人无一不在小声交谈着,秦淮耳力不差,就算不去刻意听,也能将他们的言语听进去个七七八八。
出乎意料的,她几乎没有听到什么指责的声音。
朗夜泊看着她逐渐奇怪的表情,笑道:“所以啊,秦小姐总是喜欢自己引导自己去看污秽的一面。”
秦淮不解地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朗夜泊这看似轻飘飘的话,一击即中的点醒了她。
人们向来听风是雨,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而她却傻乎乎的将自己代入其中,好像自己真就是这种人似的,变得小心翼翼,连自己本该是什么样都已经不清楚了。
“当年秦副将被言官污蔑叛国,除了陛下护佑,这件事还有人出了力。”朗夜泊提醒道。
秦淮怎么会需要提醒,那一年的事情,她此生都无法忘却。
“漠北边境的百姓吗?”
朗夜泊点点头。
但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在那件事上,边关百姓虽然极力袒护,却仍然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在整个大周看来,那点微薄的声音,几乎没有起到什么缓和的作用。但是聊胜于无。
至少有人把秦飞的操劳贡献看在了眼里,也不枉他拼死守护百姓。
朗夜泊轻声道:“总有人会看到的。”
“大家都差不多大,怎么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没有嫉妒,秦淮一直都很奇怪,朗夜泊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朗夜泊好笑道:“秦将军大把年纪,不还是斗不过官场上那些年轻的文官?”
说白了,不过术业专攻而已,又哪里来的谁比谁更胜一筹。
“后日便是中秋了,去皇宫之前,你定然要回去与宰相一起过节吧。”
走在路上,四处都是张罗着挂灯笼的,也有商铺早早打烊,也有不少卖饰物月饼之类的节日东西,秦淮这才想起快要过中秋,忽然又失神起来。
朗夜泊点点头,“反正也不远,你嫌没人的话,来相府也好,我姐姐很早就想见你了。”
秦淮疑惑道:“你姐姐想见我?”
她与朗夜洁可以说是素未谋面了,也只是从刘伯庸口中知道她患了重病,且并不容易治好。
刘伯庸闲时也会与她说话,对于朗夜洁的病情,他总是只摇头叹息。
能令他都觉得棘手的病症,大抵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朗夜泊道:“刘伯总在家里提起你,姐姐便也念叨着想看看秦家的小女儿究竟生的什么摸样,此番你若是去了,她定然也会欢喜不尽。”
秦淮也没多想,反正一到中秋除夕,家里的下人亲人尚在的也都被允许回去团聚,没亲人的也不会指使他们干活,加上秦朗与何如玉都不在,亲戚之间的走动也都被秦淮推了,到时整个将军府必然是空落落的。
既然有热闹凑,她也没有委屈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家里的理由。于是愉快的答应了。
像朗家徐家这种朝中大官员,过节什么的向来都是提前一天,因为皇帝必然会邀请他们去皇宫赴宴,又不想冷落了家中妻儿,便索性都提前一天意思一下。
朗家家中大多都是文官,不似秦家一般,直系旁支大多常年征战在外,家中留不住多少人,加上大儿子早死,小女儿嫁人,老爷子也寿终正寝了,便更没有什么人了。故而过节总是草草了事。
“没想到相府过个中秋都这般气派。”秦淮瞳孔中装满了五彩缤纷,这种大场面,她除了过年的时候能见到,平常还真的看不到。
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些肚子里装墨的人所谓的仪式感吧。
“你那个小侍女没跟来?”
秦淮随口道:“她和她娘在一起,不过她今天也是奇怪,疯了一样一定要跟我过来,但是奶娘不让,便留在府里了。”
“这样啊。”朗夜泊说着,看向远处,一个跟春桃差不多大,侍卫打扮的小男孩躲在柱子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秦淮跟着看过去,那男孩满脸失落,整个好像吸在柱子上一样,顿时明白了朗夜泊为什么突然记起春桃来了。
她浅浅一笑,凑到朗夜泊耳边,“公子可要看好你们家的小朋友,小小年纪,怎么能起这种心思?”
朗夜泊低下头,学着秦淮的语调,“也看好你家的。”
“这不是秦小姐嘛?许久不见,又变好看了。”朗夜明手里提着一个金制的鸟笼,里面关了一只金丝雀,安静地给自己梳着毛。
秦淮尴尬的笑起来,她昨日答应的快,竟然忘了朗府还有个公子朗夜明,虽然人心不坏,但秦淮是与他相处不来。
朗夜泊问道:“这又是哪家小姐送的雀?”
朗夜明伸手逗了逗笼中的金丝雀,那鸟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甚至还嫌弃的躲到一边去。
他无奈的将手指头收回来,道:“白家那个冰山喽,这鸟跟主子都一个性子。”
”白玖也来了?”秦淮兴致勃勃地问道。
朗夜明仿佛看见了白痴,“她怎么肯来?东西都是差人送来的,一点诚意也没有。”他吐槽着,便拎着鸟笼走开了。
朗夜明总是疯疯癫癫的,民间甚至传言,朗夜泊之所以聪慧敏感,是抢了朗夜明的智慧,才导致一胎之子差异这般巨大。
但真到事情上,朗夜明却不像平常一般看起来又憨又傻,反倒精明缜密的很。
那次之后,便没有人再敢小瞧他。
只是他这奇怪的性子,也确实让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包括秦淮在内。
“二哥一向这样,别介意。”朗夜泊抱歉地解释着,迎面而来的便是这朗府的真正主人——宰相朗疾启。
朗疾启身着枣红常服,束发工整,面色和蔼地走到两人身前。
二人见了长辈,拱手行礼。
“叔父。”
“父亲。”
朗疾启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你们两个小家伙难得这般主动凑在一起,我甚感欣慰啊。”
朗夜泊咳嗽起来。
秦淮疑惑的看向朗夜泊。
朗疾启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却又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招呼道:
“小秦淮既然来了就不用客气,把这里当成家,怎么开心怎么来啊。”
朗夫人也笑着说:“是啊,秦将军外出务事,我们本来还很是担心你,听说你要来,大家都很高兴,你只管好好玩,别客气。”
被这般热切的关怀包围,秦淮只觉得有些羞涩,腼腆地笑着道谢,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当然这感觉转瞬即逝,甚至没有人注意到。
因为朗疾启家大业大的原因,即便是暗戳戳的被皇帝揽了一部分权力,也还是有着不少人想要巴结。
相比于秦家一家子武将,那可就要热闹多了。
这来送礼祝福的,也包括徐有为。
秦淮一见到他,眉头便皱起来了,这好日子里头见到这家伙,不会走霉运吧。
徐有为自然也看到了她,眼神滞留片刻便换了焦点,好像并不愿意在这里与她起冲突。
谁都知道秦家朗家是忘年之交,在这里欺负人家兄弟的孩子,不是找死是什么。
朗疾启观察人很是细致,注意到了秦淮的变化,直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仇,叔父一定给你报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想吃大餐,须耐心等等才好。”
秦淮乖巧点头,不再去注意徐有为,很快便又恢复了愉悦的心情。
“此处人声嘈杂,你若不喜,便让泊儿带你去安静的地方等这些来送礼的宾客都散了再出来玩。”朗夫人看着秦淮,眸子里装的尽是怜爱,生怕她在这里有一点不顺心,似是把她当成自己孩子了一样。
秦淮谢道:“伯母过虑了,秦淮最喜热闹,也想多认识些公子小姐,有劳伯母费心了。”
“你开心便好,若是哪里不顺心,只管吩咐夜泊,啊。”朗夫人宠溺地说罢,便跟着朗疾启去会客了。
朗夜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过来停在朗夜泊身侧,背着手,朝着徐有为的方向抬了抬脖子,对朗夜泊道:“哎,那家伙还敢跑过来,做狗也要惜命啊,怎么就这般听话。”
说完,又摇着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