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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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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啊!”冯睿气喘吁吁,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滴。他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

    “你的鸡?”郑千秋把大公鸡往前一递。难怪刚才那个身影如此眼熟。

    “谢啦!”冯睿握住了大公鸡的翅根,“晚上我请你吃烤鸡翅。”冯睿又单手把大公鸡举至面前,大眼瞪小眼,“就你了。”

    大公鸡绝望地“嗷”了一声。

    “什么地方?”郑千秋问。

    冯睿想了想:“东湖,就是东边的湖,你知道吧?”

    湖边?那不就是最开始来的地方吗?似乎挺远的。

    都市生活的快节奏,让他习惯了千方百计节省在路上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要去“浪费”。以前挖空心思节约时间,现在则挖空心思浪费时间。

    呆在山中的人,向往外界的繁华;呆在外界的人,向往山中的宁静。如果不是答应养父母不会一去不复返,郑千秋觉得一辈子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好啊。”郑千秋答应了。

    冯睿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风雨无阻,不见不散。金鸡酉时,鸡血溅湖岸。”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怕下冰雹我都会来。”郑千秋是一个很看重承诺的人。

    冯睿笑了:“要是下冰雹,我们吃冰镇鸡翅;要是下火球,我们吃火烧鸡翅。”

    一旁被当做空气的冯君正,脸色炭黑炭黑,燃烧起来比巨型电灯泡还要明亮几百倍。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稔了?

    一个是仇人,一个是客人,在他面前开开心心约好了把酒言欢,简直不要更糟心。

    他按耐住心里的烦躁,耐着性子对冯睿说:“我携贵客游览集市,能否借一下道?”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这里没你事,能不能快点滚。

    可哪想冯睿却像没听到一样,迅速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包东西,塞在郑千秋的怀里,还没等郑千秋反应过来,就抱着大公鸡蹦蹦跳跳跑远了。

    “算是雇你给我烤鸡翅的工钱!”声音和背影一起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郑千秋解开袋子,看见一小叠巴掌大的白纸,每一张白纸上都用炽烈的朱砂和浓黑的墨绘制着山水画,画面中的景色似乎都是取材于盆地。郑千秋小心翼翼,将这些纸片一张一张搓开。

    每一张都出神入化,每一笔都鸾飘凤泊。郑千秋发现,每一张画都有一种相同的奇特风格。

    画面的颜色只有两种,赤与玄,然而却又千变万化,演绎出万般色彩。

    巴掌大的纸张上,十几种不同颜色的红和十几种不同颜色的黑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几百种不同的色彩。

    轮廓却浓墨重彩,笔力遒劲,和周围的环境比起来显得有些突兀。

    郑千秋仔细观察这些轮廓,发现看似笔触看似张扬肆意,多看几张就会发现暗藏着奇妙的规律。轮廓不再像轮廓了,而像是某种奇妙的符号。

    每张画的左下角,都印了作画者的名号章,出乎意料,这些画并不全是同一个画家的作品。右边的章子略大,印着数字。

    郑千秋随手翻找着,还真看见了东湖的水墨画,单独抽出来。

    “这是我们村的纸钞。村里人本来就少,集市七天才开一次,用不着太多纸钞。”冯君正道。

    郑千秋惊奇地看着这些纸片。这是钱?

    “村子里有世代秘传的绘钞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绘制钞票。他们将巫术符文巧妙融入在画作之中,平常人根本难以探究其中奥秘,更何况模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村子就这么大一点,谁家的牛死了都算得上是件大事,根本不会有人去做假钞的。做了假钞,这辈子恐怕都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越来越多的村民发现了郑千秋他们。腼腆的暗中打量着郑千秋,热情的吆喝着要他们去自己的小摊上坐一坐。

    一位买竹筐的老大娘,拉住了郑千秋,硬是要送给他一个大背篓:“小伙子长得真俊我家那丫头今年二十五,长得可漂亮了,就是年龄有些大,你看”

    郑千秋打了一个寒战。他客客气气地老大娘的木板凳上放了一张钞票,背着老大娘的大背篓,说:“您的背篓我买了!您家姑娘如花似玉,还是另觅良人吧。”然后迅速撤离。

    郑千秋此时万分感谢冯睿小天使,知道他身无分文,给他送了一叠钞票。

    一路上,他背着大背篓,热情的村民们一路送蛋送菜送干果,这些郑千秋谢过之后都收下了。有个卖古刀的刀疤脸汉子见了郑千秋像是见了亲兄弟,领着郑千秋参观他那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刀剑博物馆。

    之后,这位汉子还捧着一件货真价实的汉代环首钢刀,郑重其事地递给郑千秋,说这是男人之间友谊的象征。

    这么贵重的礼物郑千秋还真不敢白白收下,更何况对方才和他刚认识一个时辰。

    不过,郑千秋也确实喜欢这把刀,于是再三商量之后,以友情价买下了刀。

    当然,除了这些善良淳朴的村民,满怀恶意的也不少。

    有个五十来岁的独眼光棍,涎着脸,猥琐地打量着牧晶晶,然后对郑千秋说:“你妹妹多少钱?”

    郑千秋只是一言不发地提着一米长的环首大刀向前走了两步,独眼光棍立刻就怂了。

    ——————————

    金鸡酉时

    倾盆大雨从天空中泼下来,砸得大地噼噼啪啪作响。

    一朵朵透明的水花落地炸开,溅湿了郑千秋的鞋和裤脚。鞋子已经完全湿透了,冷湿的寒气自下而上,钻入骨头缝。

    郑千秋穿着厚蓑衣,撑着油纸伞,伫立在风雨中。他一只手伸出去,让暴风雨击打他的手掌,感受着自然的力量。

    来到桃花源村之前,他一滴雨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可是今天,天空似乎要将积攒了几个月的愤懑全部释放出来。

    郑千秋只是静静地等待,也不去思考下这么大雨怎么生火烤鸡翅。他相信冯睿会有备而来。

    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大自然的声音。雨声嘈杂而富有韵律,白噪声让他感到平静。

    模模糊糊的叫喊声打破了雨声的韵律。

    郑千秋远远地望见,一个小小的灰色身影在层层雨幕中晃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是冯睿在仰面迎着暴风雨奔跑。

    “哎——”冯睿本想向郑千秋挥手,可是两只手都没空,只能朝着他大喊。声音淹没在了雨水里,听上去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冯睿左胳膊紧紧地抱着公鸡,让公鸡贴着他的胸膛,大概是在借鸡取暖;右胳膊肘底下夹着一个大油布包裹,从形状来看,里面应该是一大把木柴。

    左手的大公鸡还活着,只不过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大红鸡冠往下流,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河,在公鸡的身上蜿蜒流淌。

    雨水滑过公鸡的黑豆眼,缓缓落下,像是在哭泣。它被冻得直哆嗦,已经发不出声来惨叫。

    冯睿缩了缩右臂,把木柴往怀里抱了抱,生怕被雨水打湿了。

    冯睿在笑,听起来笑得很快活。郑千秋实在不明白,被淋成这幅样子,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郑千秋朝着冯睿跑过去,将油纸伞罩在他的头上:“你不打伞也就罢了,怎么连蓑衣都不穿?”

    比起小号落汤鸡,冯睿这个大号落汤鸡显得更是凄惨,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湿漉漉的黑发紧紧地贴着前额和脸颊。

    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脸上苍白无血色,可偏偏一双乌亮的眼睛里却满是兴奋与戏谑。

    在郑千秋的印象里,冯睿是一个青春活力美少年,可眼前的他却莫名地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郑千秋接过冯睿胳膊肘底下的木柴,冯睿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大公鸡,汲取着这一点点聊胜于无的温度。

    大概是因为被冻得鼻塞,冯睿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丝鼻音:“我本来已经把鸡、木柴、伞这三样东西都放在门口,可是出门的时候只带了前两样,把伞忘掉了。”

    郑千秋把衣服披在冯睿身上,说:“这雨已经下了一整天。看见外面下着大雨,你也能忘带伞?”

    “能啊。”冯睿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我一路上都想着事儿呢,等反应过来没打伞的时候,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打伞的意义就在于不被淋湿,反正已经淋湿了,我才懒得回去取伞呢。”

    抛去冯睿话里真假不谈,郑千秋想像他淋到一半才发现没带伞的情景,觉得有些好笑。

    冯睿见郑千秋上扬的嘴角,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抱怨道:“我都淋成这副样子了,你不给我取取暖,笑屁啊?”

    郑千秋说:“走,先回去给你换套干衣服,要不然会感冒的。”

    冯睿撇撇嘴:“不。我得魔神真传,是后天道体,尔等凡人会得的病不会落在我身上。”

    郑千秋觉得很头疼:“那你说要怎么办?”

    “你找个地儿生个火,我自己把我自己烘干。”

    郑千秋拗不过冯睿,说:“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山洞吗?”

    “山洞?不用找了,这附近我很熟,绝对没有。”

    “哎,”郑千秋叹了一口气,“跟我走。”

    冯睿乖乖跟在后面,也不问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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