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风雪小了些,但是人在屋外站久了,肩上头上都有白色雪星子。
谢珀看到萧景芯的孔雀绿织绵的斗蓬颜色深了不少,这个傻姑娘手里不拿手炉反而捏了把朱色团扇,鼻尖通红地站在雪地里。他脸色微沉,侧头望了梧悦一眼。
眼神虽淡却有阵阵无形的威压扑向梧悦,吓得她身体一僵。
“皇姐,刚才散朝后,父皇夸我大有长进呢!”萧楚已得意洋洋望向萧景芯。
她即冷得如坠冰窖,谢珀果然生气了。
愣了一下,她才回神,兴致缺缺,“是吗?”
“当然是真的,谢大人可以为我作证。”
萧楚已回头看谢珀。
“嗯,是这样的。”谢珀朝萧景芯走近两步,“臣今日顺道来看看母亲,公主可方便?”
言毕不着痕迹地为她挡了挡风雪,本想捂一捂她苍白的手,然而太子在这里,他不好举止太亲密。
萧景芯却兀自陷在一种自厌的情绪里,觉得自己重生也没改变多少,还以为这世会有不同,“方便,我出宫时她还歇着,你放心,现在琼华宫很安全。”
两人说着话,并肩往前走,萧楚已被抛在原地,莫名挠头,“皇姐,你还没夸我呢!”
“太子殿下请回吧,风雪大了,奴婢为您打伞。”冬妙压着眉稍的笑意,举着黑色二十四骨的大伞。
刚才公主听到谢大人的声音,走得快了才撇下她,现在可好,衣裳都湿了,回头别埋怨她们。
“冬妙,皇姐一大早去哪了?她是不是也听说卫大人的糊涂事了?哎,孤还想瞒她来着,毕竟是她亲表哥。”萧楚已一脸苦恼地挠头。
“殿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冬妙为太子打伞,送他回东宫。
“卫大人早就与那宫女交好,那原本是东宫的,后来柳美人刚进宫,父皇嫌东宫里的宫女年纪都大了怕孤学坏才分出东宫派往各宫的。总之你让皇姐先别急,这案子在母后手里,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另一边,萧景芯回到琼华宫,连忙让人上炭炉,暖了暖手之后才轻声道:“先换衣裳,不好带着湿气去见夫人。”
这是她寝殿旁边的暖阁,平时连太子都进不来的,此时只有两人在,谢珀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白皙的额头,“大雪天跑出来去干什么?冻病了怎么办?”
伸手帮她解开脖子下的结绳,“景芯是不是想再推迟我们的婚事?”
萧景芯连忙捂着额头。
谢珀说完将斗蓬挂到木柂上,“我去看看母亲愿不愿意退亲。”
“不许去。”萧景芯跺脚,不顾脱到一半的小羊皮靴,一蹦一跳过来拦。
说完满脸通红像雪地里的红梅,赶紧转头往外喊人:“春巧。”
春巧听见她听,掀开门边的暖帘,捧着一套男装进去了,“公主,这套可好?”
低着头不敢乱看,谁知道公主会不会把谢大人打一顿呢,听声音可见是又恼了。
她将托盘递给内侍,“你替谢大人更衣。”
说完扶萧景芯出门去了。
“公主,今日庭院里的迎春花都开了呢!可见这些花儿都成了精,专为谢大人而开,照奴婢说的,谢大人是个祥瑞之人,定是有福气的,公主就听谢大人的,别出宫了,这大冷的天,还下雪,小心着凉。”
寝殿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萧景芯终于脱掉靴子,坐到暖榻上,裹着小被子。
“你不懂,裴夫人对谢珀很重要。我不想让他误会我别有居心,她是在琼华宫中的毒,我若什么都不做,他又要对我有戒心了,下次肯定又什么都不跟我说。”
春巧看着露出被子的小脑袋,脸蛋还带着风雪刮出的红润,“说不定谢大人只是不想您烦心。”
声音虽然带着点迟疑,但是依她平日里见到的谢大人,不是那种会让女孩子吃苦的,更何况公主是金枝玉叶,“公主想让他跟您说什么呀?”
萧景芯望了望她,觉得她有些天真,侧过头去,拒绝和她交谈。
“好吧,算奴婢多嘴。”春巧打开衣柜为她配衣裳,“这件竹绿祆裙怎么样?”
“不怎么样。”萧景芯将手伸出被子指了指挂在正中的桃花红的厚襦裙,“那件。”
她故意动作很慢的换衣,让春巧给她梳复杂的发髻,好让谢珀有更长的时间与他母亲独处。
暖阁里,谢珀换了一身华丽锦袍,典型的纨绔风格让他清冷俊美的长相越发昳丽。
“公主对谢大人真好,这织锦可是少见,这锦一年一匹,本是为公主狩猎时准备的锦衣装,前两日公主殿下命人改了尺寸,连夜赶制,刚刚才送来。”内侍恭敬地为他悬上腰间玉佩,不时感叹。
这一身穿在公主身上是纨绔,在谢大人身上就是玉树临风,端雅风流,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孩子。
“是吗?”谢珀等他挂好玉佩,走到挂湿衣裳的木柂边上,从自己的官袍袖间取出一物揣到身上。
他动作快,内侍也没发现,只淡笑着引他出门,“大人可先到侧殿,公主稍后就来。”
“有劳公公带路。”
裴智姝没想到会突然见到这样盛装打扮的儿子,以为是做梦,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一不小心推翻了床边百宝嵌的屏风。
哗啦一声响,吓得屋内的两个小宫女猛地跳起,伸手扶住屏风。
“娘!”谢珀快步走过去,“是儿子让娘吃苦了。”
他眼眶湿润,眼尾红了,扶着她躺好,弯腰之际,小声道:“娘,那药不要用了,我有别的办法让娘脱身。”
裴智姝一愣,眼泪流下来,“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
景融怎么会答应和离呢?他恨不得她死都得埋在他身边。
“没有。”
有人在也不好说什么,幸亏桐喜走进来唤走那两个宫女和内侍。
“娘现在只要能看着你大婚,就死而无憾了。”裴智姝伸手抚摸他的脸。
“娘会长长久久的活着。”谢珀将脖颈间悬挂的玉坠取下来,“这个是爹给娘的,娘收好,最迟大年三十,我就会接娘出宫回家。”
“好孩子。你受苦了,我后悔当初将你带回裴家,这些年来娘就靠着这口气想再见你。”
景融对她看管极严,虽然衣食用度是昭王府最好的,但是她没有自由,外界的消息只有靠景阳来她殿中骂她的时候才知道一些。
“今年因为用得上裴家,他才带我入京,只是现在裴家已败,这次不用假死药就要随他返回,可是用了药……”
裴智姝停住没往下说。
虽说现在她是昭王侧妃,但是她毕竟是谢珀的生母,她若死了,谢珀也得服丧,婚事必然会一推再推。
这一次有人给她下毒,定然也是这想法。
“我们不用。”谢珀勾起唇角,“景融送了个大破绽给我,这次他再劫难逃。娘安心等我消息。”
“公主为这事急得一夜没合眼,你既然来了就劝劝她,公主也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沉重的话题拋开不谈,裴智姝聊起即将到来的大婚。
“我哪有欺负她了。”谢珀难得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窘迫。
“你小时候啊,把她的脸都捏红了,公主话都不会说你就跟人家吵架。”裴智姝取笑道。
“我不记得了。”他确实没有记得这些。
萧景芯到的时候,母子俩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
“参见公主。”裴智姝非要下床行礼,谢珀拦都拦不住。
“裴夫人请起。”萧景芯赶紧上前扶她,笑着打量她的气色,“夫人就在琼华宫住着吧,我跟皇祖母说了,她老人家说等你病彻底好了再译经不迟。”
“谢过公主,谢过太后。”她看了两人一眼,怎么看怎么满意,“我累了,先歇息,你们忙去吧。”
“娘。”谢珀还想留下,被她往外推,只好和萧景芯走出侧殿。
他臭着脸站在门外,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还有两分不知道向谁发火的怒气。
萧景芯第一次见到谢珀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表情,噗嗤一笑,跑下石阶捏一团雪扔他,“谢珀,来玩雪仗呀。”
“你快上来!”谢珀回过神来,看见站在雪地里捏着雪团的小姑娘,气不打一处来,牙根痒痒,着凉怎么办?
他躲避不及,被一团雪砸中,萧景芯哈哈笑着跑开了。
他追在后面,三两步就把人抓住了,快步往暖殿里拖。
“要玩雪仗。”萧景芯一边挣扎一边笑。
一个不小心两人都滚到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