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一路上霍淼拉着崔友德东拉西扯，不让他有机会背着她做什么，言语间似乎与往常并无区别。
崔友德拿不准霍淼是个什么意思，应该是怀疑他了，可言行间看着又不像，这让崔友德心里没底，越想越慌，在凉爽的山间竟也频频抹汗。
一行人到达下一落脚处时已是申时末，知县田永明听到消息忙将众人迎进县衙。
霍淼向田永明要了处地方，便让姚婷将那放蛇之人带下去严加拷问，自己则与田永明等人攀谈，了解近来的情况。
田永明在听了霍淼等人路上的遭遇后，立即安排人准备吃食住处，让霍淼等人先休息。
霍淼也没推辞，吃了些东西便在田永明的带领下去了客房。天还没黑，霍淼也就没睡，只是坐在桌边整理近来事务，顺便等姚婷那边的审问结果。
乔长生在院中守着，临近傍晚，他敏锐的察觉到院外有人徘徊不去，立时心生警觉，一跃上墙头，借着树叶的遮挡往外看。
没发现可疑之人，倒是田永明在外来回走动，一副想靠近又踌躇不定的模样。
乔长生盯了他片刻，见他不像是想对霍淼不利，便跃下墙头，敲响了霍淼的房门，替他通禀了一声。
霍淼闻言道：“请田大人进来吧。”
得了霍淼的令乔长生走出院门，田永明一见乔长生出来顿了顿，有种被抓包的窘迫，随即迎上前去问道：“乔大人，公主可歇下了？”
乔长生有八品的职衔在身，虽说是个虚职但总归有这个名头不是？他又跟在霍淼身边颇得器重的样子，别人自是对他有几分客气，叫的好听些也很平常。
这一路走来乔长生听的多了，再加上先前在军营也一直被人这般叫，乔长生早就习以为常，只当这是个寻常称呼，也不怎么在意了。
乔长生回礼后道：“田大人，公主请您入内。”
他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田永明一顿，之后道：“有劳了。”
两人踏进门霍淼已经坐在院中等着了，乔长生自觉的回到霍淼身后，田永明上前见礼，霍淼让他起身后也不绕弯子，直接道：“田大人找本公主可是有事？”
田永明面色犹豫，试探着开口：“下官确是有事要禀，关于倾州填湖造田一事……”
霍淼面上含笑，一派温和的鼓励道：“田大人但说无妨，此处也没有外人，不会传出去，只要是出于公心，说的对错也不打紧，好的提议政令本就是商量出来的，私下议论一番自是无妨。”
田永明闻言一咬牙，从袖中掏出倾州地界的地形图呈给霍淼，道：“下官觉得填湖造田一事不妥。
倾州及附近地界的土质松散、存不住水，且倾州临江河，地势倾斜，雨水一过，水不能在土地中停留，自会沿着地势流入江河之中，以致下游洪水泛滥，中上游却干旱缺水，若是一年中风调雨顺便不显，可一旦雨多或雨少，弊病立马便会显现。
而这湖泊恰好能在雨水多时将水储存在中上游，不至于多雨时节水流到下游致使下游洪水泛滥，也能在雨少时供百姓取用，以免干旱无水灌溉农田，所以下官以为填湖造田乃是殃及后世之大患，委实不可取，请公主明察。”
霍淼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形图上，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她对这地质水利等等只能说懂个皮毛，所以不敢只凭自己的看法决定什么，因此近来在倾州走动也未对这填湖造田本身进行评判，只是在考虑官员贪污勾结等等。
不过听了田永明的话她觉得有些道理，至少近来倾州及浚州的灾患皆能很好的解释了。
霍淼朝旁边的石凳示意了下：“田大人请坐。”
“下官不敢……”
霍淼不管他的推拒，温和道：“田大人的见解很有道理，本公主想请大人再详细解说，这般站着如何商议？田大人还请坐。”
田永明闻言并没落座，反而行了一礼，道：“公主恕罪，此番言论并非下官所想，实乃他人告知，故下官不能与公主详细解说。”
“嗯？”霍淼问道，“那是何人告知的大人？此人现可还在此地？”
“是位游历到此的先生，先生姓路名万昌，下官只知此人还在倾州地界勘察地势，但具体在何处下官不知，先生走时说半月后归来停留几日做整理，算算日子应是就在这一两日了。”
霍淼有些惊讶道：“是路万昌路先生所言？”
这人她听说过，先前她问过谢迎风，原以为临州的水利是他规划修建的，谢迎风却说不是，他虽有心改善水利，但于此道只能说略懂，是这位路先生路过指点了几句，他觉甚为有理，遂留下先生请教，方有了现在的临州水坝。
霍淼当时也问过这人的音信，然时间过的久了，这人走时又未留去向，哪里还能找的到人？霍淼只能作罢，没成想在这倾州碰到了。
“是。公主识得此人？”
霍淼道：“只是听闻但未曾见过，本公主很是仰慕这位路先生的学识，路先生回来还望田大人能引荐一二。”
田永明忙应承下来：“这是自然。”
“田大人请坐，路先生可还说过什么？还望大人能详说。”
霍淼再三邀请，田永明这才有些拘谨的落座，边回忆着边与霍淼述说。
两人这一聊起来天便晚了，眼看夜幕降临，田永明不好再待，这才告退离开。
他一走，回来不久的姚婷立即上前汇报。
放蛇那人名叫崔友文，是崔友德的亲弟弟，只是这人文不成武不就，什么都拿不出手，最终还是崔友德开了个后门让其在府衙任职，混口饭吃。
崔友文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有人要崔友德做些手脚要了霍淼的命，杀害当朝公主这事太大，崔友德不敢干，却又有把柄在人手上不得不做，只能想法设计一出‘意外’将自己摘出去。
崔友德怕走漏消息也不敢将事情告诉别人，只能交给自己亲弟弟。
原计划是计算好时间让山上的落石‘意外’砸中霍淼，这般突发事故怪不了别人，只能是霍淼自己倒霉，但几天观察下来崔友德一直摸不准乔长生和姚婷的身手，且霍淼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手不弱的侍卫，他觉得这‘意外’被霍淼躲过的可能性很大，遂又加了一步以防万一。
落石下来必定会造成一定的混乱，霍淼身边的人必会分心留意其他，不会如平日那般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霍淼身边警戒，这便有空子可钻。
一条小毒蛇丢在地上在那等情况下多半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处在山中没有医治蛇毒的办法，马跑了他们定是走不快，等霍淼再被带进城找到大夫时她人早该被毒死了。
霍淼一死，他们完全可以说是落石的动静惊了附近的动物，当时太过忙乱没有人注意到，一时不慎使得霍淼被毒蛇咬伤，就是事后上面怪罪下来顶多也就是个看护不利，只要他们在霍淼被咬后表现的竭尽全力，上面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定他们死罪，只要不死自是有人会搭救他们，不是大事。
这计划不能说多完美，但可以说成功率很高，只是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乔长生这个一颗心全放在霍淼身上的人。
就是天塌下来乔长生也得先护着他的殿下，至于别人，那不是还有人管呢吗？
越是混乱的时候乔长生越是警觉，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趁机接近了他的殿下，没有霍淼额外的命令他根本不会分心去管其他，以致那条本来并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小蛇被乔长生抓了个正着，还没能碰到霍淼就那么被戳死了。
崔友文经不住拷打，一顿鞭子下去全招了。
霍淼问道：“人死了吗？”
姚婷摇头：“还没，属下已经命人将崔友文看管了起来，还有崔友德，属下已经命人将其监视包围。”
霍淼颔首：“将两人一并带过来。”
“是。”
姚婷领命出去，很快将两人带了来，霍淼对他们道：“你们两兄弟自己对峙吧，待会给本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要是本公主不满意，看见旁边的刑具没？吃多少苦头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见崔友德想说什么，霍淼抬手制止了他：“打住，别浪费本公主的时间说什么滥用私刑的废话，上一个这么对本公主叫嚣的坟头草都长老高了，本公主不一样好好坐在这，识相点老实招了本公主还能保证不杀你。”
崔友德看看旁边一身血的崔友文，又看看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再看看其中几人手中带倒刺的长鞭，到了嘴边的威胁识相的咽了回去。
霍淼朝姚婷示意了下，姚婷会意，抬脚踹在崔友文伤口上：“说！你们是怎么谋划杀害公主的。”
崔友文疼的一哆嗦，忙不迭的将之前交代了一遍的话又说了一遍，崔友德不敢认，还试图狡辩，用刑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说了实话。
前一段时间京城来人让他杀了霍淼，他其实也不知道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只是对方拿着他贪污的证据，他不敢不从。
霍淼又问了问其他，果然那填湖造田的事有猫腻。
填湖造田的拨款朝廷那边下来的确实少，但崔友德对其是怎么被一层层克扣的一清二楚，这本就是他们合谋做下的。
平日借填湖之名征的徭役也大多用作了私活，等上面有人下来查看了，贿赂一番也就糊弄过去，根本没人详查。
只是这填湖总没个进展也不行，崔友德还是会留一部分徭役干这部分活，不过人少干得缓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