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霍瑾自己没有户部侍郎的人选,在审查过后最终还是采纳了霍淼的意见,将临州知州谢迎风调到了京城。
谢迎风安排好临州事务后立即赶来京城,今日正式上任。
散了朝,谢迎风特意慢了几步,等着朝会位置在他前面、因此落后几步出来的霍淼跟上来。
霍淼出来见谢迎风慢悠悠的往前走,跟上去打招呼道:“谢大人,许久不见。”
谢迎风做出一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的模样:“公主,臣差点被您吓死。”
霍淼促狭道:“谢大人为国为民,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看似是说眼下,实际都是话里有话,说的是谢迎风调任一事。谢迎风一听便明白了,果然他这户部侍郎一职和这位公主有关,不禁苦笑。
在临州那会儿,他开始拿不准这位公主最后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直到弥州的消息传过来。
两州相邻,弥州是个什么样子他自是有所耳闻,周围逃难而来的流民数弥州最多,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弥州知州的来路。
户部尚书的小舅子说办就办,还是那般渗人的处决法,十几岁便这般狠辣,这位公主绝不是个善茬,且从这件事已经可见她的立场,那她临行前的提醒,应是对他贪污一事不满了。
他不敢怠慢,赶紧将瞒报的人口和耕地报上去,其余地方也一一处理好,就怕这位公主一状告上去有人下来查实。
可眼看过了年又开春,朝廷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渐渐放了心,公主大概是觉得他贪归贪,但未曾为祸一方,所以只是警告,她若是真想追究,怕是当初在临州便发难了。
可他这一口气刚放下没几天,京城传旨的便来了,跑又没的跑,他只能硬着头皮听旨,结果圣旨不是查办反是升迁,这忽然的大起大落谁受得了?
再说现在的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当初他自请调离便是觉京中权臣日渐当道,朝中风气不正,他当时官职不高,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再在京城待下去不是助纣为虐便是被人当眼中钉铲除,还不如去到地方,日子好过还能尽可能的保一方平安,也算不愧他读过的圣贤书了。
当初如此,这几年过来京城怕是更乱,权臣这边先不说,就说如今皇子们年纪渐长,夺嫡的争端怕是会日渐显露,这京城现在就是个是非之地,踏进来准没好,他是真不想再掺和。
另外这位公主在临州走前的最后那句‘他挡了别人的路’令他很在意,是这位公主那时就有意让他来京任职,此句话单指他突调来京占了侍郎之位,所以于他人有碍,还是另有深意……
哎,这京城的水真是深,他想想就头疼,可皇上旨意既下,他又不能抗旨,那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谢迎风朝霍淼揖了一礼,告饶道:“公主莫要打趣下官了。”
霍淼仍是笑:“谢大人不需这般谦虚,若非谢大人将临州治理的好,父皇又怎会将大人调来京城委以重任?谢大人这般才能,屈于临州造福一方不如高居庙堂惠及天下,以后还是劳谢大人继续费心,为民求福。”
谢迎风差不多听明白了,这位公主举荐他来京竟真是为民办事的?
“公主过誉了,才能不敢当,不过下官既已站在这,自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啊。”
霍淼笑着点点头。
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谢迎风又道:“臣有一事,不知渠灵府知府尹尚尹大人为大理寺少卿一事公主可知?”
地方官员升迁之际可以上书向朝廷举荐一人接替自己的位置,当然只是举荐,最终怎么安排还是上面说了算。
他当时举荐的便是渠灵知府尹尚,只是没想转头听说尹尚被调到了大理寺。
霍淼点点头:“知道。尹大人清廉公正,正巧少卿之位空缺,本公主翻了翻尹大人的过往,觉得尹大人能胜任少卿一职。”
谢迎风举荐尹尚,霍淼自是要先查此人的过往生平再行判断。
尹尚此人刚正不阿、清廉无私,什么人都敢叫板,但在眼下这个朝廷中,尹尚这样的人当然被人所不容,再加尹尚原是在御史台任职,那等主职弹劾官员的地儿,尹尚这样的人会得罪多少人可想而知。
有人欲除之而后快,只是这人太过刚正,做事一板一眼,别人根本寻不到他的大错,最终只能挑了个其办事不周之处,将人弄去了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人物正是霍淼需要的,她本想再让尹尚回御史台,但想想还是举荐他到了大理寺,御史台那等地方连皇帝的错都要挑,现在朝中弊端太多,就怕尹尚尽职尽责每天上奏,连她父皇一起斥责,太招人烦,她怕她父皇哪天气不过再将人贬谪,所以还是先去大理寺办案吧,不太讨嫌。
谢迎风一听霍淼的话便知尹尚也是霍淼举荐的,好心提醒道:“此人虽清正,但为人刻板,公主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霍淼有些不解:“早做准备?”
谢迎风低声道:“此人过于遵循礼教、泥古不化,又有一身傲骨、不惧权贵,只要是有违书中礼数之事就会上奏批判,甚至当面指责,对谁都不讲情面。
在临州时,此人曾当众骂臣奸佞小人,文人败类,对同为知府的同僚也是不管不顾横加指责,由此可见一斑。”
霍淼懂了,说白了就是尹尚这人不懂人情世故,认死理,在他心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其他一概不论,简单直白的将人事物分成两类,并捍卫自己认为对的东西。
那对于她这个公主入朝为官一事,泥古不化的尹尚多半会持反对态度,并横加指责。
霍淼道:“此人如此给谢大人难堪,谢大人为何还要举荐此人为临州知州?”
“私是私,公是公,此人虽然毛病多,但长处也明显,其对他人要求严格,对自己同样如此,做事公正一板一眼,能有如此知州主事,是临州百姓之幸。”谢迎风说到这嘿嘿一笑,接着道,“再说尹尚不是骂臣奸佞小人吗,臣就想着让他看看臣这奸佞小人能让一方安居乐业,看他会作何感想。”
霍淼闻言笑着摇头:“人说心宽体胖,看来所言不错,谢大人果然好气量。”不怪谢迎风能在临州混的风生水起,知事故却又心境清明,身具才能又有容人之量,实属难得。
谢迎风跟着笑:“臣谢公主称赞。”
两人闲聊几句便分开,霍淼照例去了吏部,临近中午又进宫蹭饭。
她到御书房的时候姚末恰好在,看殿内的气氛似是不太好,霍淼四下看了一眼,出声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霍瑾将手中的密信递给旁边侍立的安福海:“你自己看吧。”
霍淼从安福海手中接过密信展开,一行行看过去。
先前霍淼不是谋划让刹那内战分裂,从内部分化敌人吗。
这挑拨敌人前必然要能在敌人中能说得上话,刹那主动求和自是要付出些代价,两方商议过后,大黎要了些钱物,然后将张信作为使臣派出,督促刹那尽快将钱物交付。
张信将自己伪装成爱慕名利的小人,到了刹那后私下与同行之人抱怨大黎宠信文臣,对待将领苛刻,他们打了胜仗升的官不高不说,钱财给的又少云云,然后‘不小心’被刹那人‘恰好’偷听到。
刹那试探几次,确定张信对大黎不满之后,自是要加以利用,比如出一大笔钱财给张信,让张信帮忙作假,少带走些钱物,不然就将他私下的话传进大黎,让人以为张信与刹那勾结。
张信没办法,只能‘被迫’同意,但这事他自己担着风险太大,所以得嫁祸出去。
弥州境内先前不是匪寇猖獗吗,这几个月来弥州官员忙着安置百姓,再加边境的战事占用了大量弥州男丁,没有余力再组建军队剿匪,以致匪寇流窜至今。
张信便向刹那提议带着钱物从弥州穿过,假装被匪寇抢劫,这样一来钱物没了大黎朝廷只能向弥州索要,他们都好推脱。
刹那对这提议自是满口赞成,积极的与张信合谋。
密信上的内容到这里都还在计划之内,并无异样,直至最后两行字事情一拐,说了另一个消息——刹那王子要求娶我朝公主。
大黎往外嫁女为显示本国财力物力,自是需陪嫁大量财物以及工匠艺人,刹那打算打着臣服的名义与大黎建交,利用大黎的支持先度过眼下,等回头国力强盛了再说。
这和上次那二王子的求娶不同,上次刹那是‘要’,态度强硬,人家要谁你就得给谁。
这次是‘求’,人家姿态放低,打着臣服的名义求一个公主过去缔结姻亲关系,保两国之间长久,给谁你随意,人家就是要这个名和陪嫁以及之后大黎的支持。
这件事一旦放到朝堂上说,那多半会得朝臣支持,一个女人的死活和一个国家的臣服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再说这是谁出来娶还能说说,你刹那总得先选出王上来迎娶我朝公主吧?一个女人引得刹那内讧,何乐而不为?
霍淼几乎能预见出刹那的国书送达时朝堂的反应。
她嗤笑一声:“想的倒是挺美,我朝有公主也不去那穷乡僻壤扶贫。臣服就要有个臣服的样子,既然是臣服,那就让他刹那送个四五岁大的小王子来,不是仰慕我朝风土文化嘛,我朝大度,允许他刹那来学习,吃住用度同我朝皇子,本公主倒要看看他们有多‘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