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霍瑾沉吟道:“此人的话……让朕考虑考虑。”毕竟在外三四年,这人他也不了解,总得先查问一番再行定夺。
霍淼笑了笑,又道:“不过这人虽然长处明显,但也有不可取之处:此人有些贪财,或者说贪嘴。”
霍瑾原本想提笔的手一顿,又转回头来,皱眉道:“你是说谢迎风贪污?”
霍淼摇头:“说贪污也不错,只是儿臣觉得没有那般严重。
儿臣在临州境内走动时,曾听闻谢迎风收容周围州府逃难而去的流民,第一年在临州安家还会给予种子供他们种植,这些移居的百姓在临州开垦出不少荒地。
可先前临州报上来的籍册中人口、耕地均未有大的变动,儿臣遂猜测是谢迎风故意隐去了这些人口和耕地,那相应的税收自是也进了当地官员的腰包。
如此,谢迎风确有贪污之行,但他也确实办了好事,并未为害百姓,所以儿臣觉得倒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在临州时便也未对谢迎风做出惩处。”
霍淼说到这狡黠一笑,眨了眨眼道:“不过儿臣临行前稍微点了一点,您猜怎样,前两天儿臣翻阅临州最新的籍册时,见其上人口耕地均有不小的增长。
由此可见谢迎风虽有些贪,但尚有底线,总体来说算得上是个好官,只是这般将其放在地方上不好时时监管,就怕他时间一长老毛病又犯了。
所以儿臣想着不如将他调到京来,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您别告诉他您已经知道他隐瞒耕地一事,让他吊着那根弦时时警醒,不敢再犯,若是哪天还有苗头也能借此敲打一二,如此便能用其长避其短,儿臣聪不聪明?”
谢迎风要是毫无底线,那完全可以将那些耕地挂在当地权贵名下,这样他不止能隐去这部分耕地,还能和地方权贵打好关系,过后就是朝廷追究他也能找到理由推说,比如:那些流民本就是当地富户收留,开出的荒地也是富户所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如此一来那些流民便得变成佃户,以后很大可能被当地权贵剥削。
霍淼迟迟未提谢迎风之事便是想看他怎么选,这关系到谢迎风这人可不可用。
霍瑾听闻最后一句笑着摇头,隔空点了点她:“你呀,就你机灵。朕先看看,若真是你说的这般,你的提议倒也不错。”
霍淼露齿一笑,托腮半靠在桌边,接着道:“至于吏部尚书一职,儿臣识得的人不多,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过父皇要是实在寻不到人,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儿臣虽然无才能担任尚书一职,但儿臣可以做监工,李大人只是降职,暂无人理事时可以让其继续处理些事务,儿臣在一边旁听,以做监督,想来他们就是有什么小心思也会有所顾忌,如此先应付一段时日,应是出不了大错,父皇也有时间寻合适的人选。”
霍瑾一琢磨,觉得这主意其实也行,他不过是疑心吏部几个高官与科考舞弊有牵连可也没有证据,但贪污受贿自是必须警示一番。
正如霍淼所说有人监工那些人就是有什么也得收敛,应付一段时日不成问题,在没有合适人选之时,这是最可行的办法。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儿他自是相信她的品性,不会为非作歹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就是霍淼年纪太小,他总是不能完全相信她的理事能力,不过只是监工当不成问题,毕竟她的意见要是与他人不合,其他人也不会依她,大不了就是霍淼臭脾气上来和人吵起来再闹到他这,不会有太大问题,完全可以一试。
这般想着,霍瑾点点头:“也好,你去旁听吧,不过记得收敛些脾气,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朕不想将来一天听到三回朕的女儿在外和人打了起来,朕丢不起那人。”
霍淼:“……”
她忽略掉她父皇的那句告诫,不跟她父皇一般见识,转而道:“既然如此,儿臣也算吏部半个高官了,那儿臣想向您要个人。”
霍瑾摊开一本奏折,口中问道:“你要谁?”
“新科探花郎,郑文澜。”霍瑾接着道,“其实之前儿臣便和郑公子……勉强算认识吧,先前一直忘了和您说这事,之前第一次放榜时,儿臣觉得新鲜便去附近观看,正巧赶上郑公子落榜不服,在榜前要说法。
那般当众闹起来未免难看,儿臣便请其上楼,本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端正心态下次再考,却意外发现他文思不凡,儿臣觉得他落榜未免可惜,便让其将先前科考的策论再写一遍回头好给父皇看看。
只是等儿臣拿到策论看过之后,只觉得那般才学应当榜上有名,这都落榜,儿臣便想,那状元郎又当是何等才俊?
可当儿臣翻阅考卷后,发觉那状元郎的考卷中规中矩,说句托大的话,儿臣觉得他连儿臣都不如,儿臣觉得不对,这才在那宴会上一验究竟。
儿臣那日呈递的策论实则为郑文澜后来所写,并非在吏部带出来的考卷,儿臣虽然扯了谎,但那状元无才也是事实,您可不能因此责怪儿臣。”
这件事她自己主动说出来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但要是将来郑文澜出了头,再有人以此编排他们勾结,添油加醋的说给她父皇,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所以,她自己在事发前交代了最好,这事一点都不难查,没必要留这个把柄给别人。
霍瑾也不是傻子,他稍微一想便道:“你既然有怀疑为何不提前说给朕?”非得当众揭穿将事情闹大?
霍淼心说:我不当众将事情闹大您能一气之下准许重新举行会试吗?怕是您冷静下来就听了别人的意见,为了朝廷的颜面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还有我什么事?
当然这话不能说,霍淼道:“儿臣没证据啊,文人相轻,许是儿臣自视甚高,便看不上别人,因此觉得他人才学不济呢?
再者那状元郎的考卷只是中规中矩,并无错处,儿臣觉得无趣或许他人会欣赏也说不定,不能因此便断定人家无才呀。
这种事一说便是儿臣在指科考舞弊,万一最后没这回事,岂不是儿臣冤枉重臣?这么大的事儿臣岂能乱说?”
霍瑾一想,也是,无凭无据之事,霍淼当时就是和他说了他也不一定当回事,算了,左右事情已经过去,再纠缠也没什么用处。
他转而道:“郑文澜这人朕也颇为喜欢,你想将他放到吏部?”
霍淼点头:“是,如今吏部的员外郎一职还有空缺,这一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倒也适合会试出来的新人暂时落脚,正好吏部现在缺人手,不如让他来历练试试。”
霍瑾稍一思索便道:“也好,就随你吧。”
霍瑾应了一声,转而继续去批奏折。
霍淼在旁边瞅瞅他,霍瑾没反应,霍淼又探了探头,霍瑾头也不抬道:“你有事就说,看什么呢?”
霍淼乖巧的坐好,道:“父皇,您不觉得您还有事情没提吗?”
霍瑾笔上沾了些墨,脑中快速搜寻一圈,回道:“没有。你想说什么直说。”
霍淼假做为难道:“您难道不觉得儿臣担着半个朝廷大员的职却领着八品官的俸禄有些……”
“……”霍瑾懂了,简单来说就两个字:要钱。
“回头朕补给你。”毕竟不是正式任职,要户部那边发放俸禄又是一件麻烦事,只能他自己出了。
“谢父皇!”过去百八十两的银子霍淼根本不当回事,但今非昔比,她食邑没了啊,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她要是再清高、继续视金钱如无物,就怕连乔长生及雨遥烟柳三人的月钱都发不起了。
就是现在公主府中的花销也是全靠她名下其他收入撑着,自从搬出宫去,她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紧巴了……
霍淼不自觉的想道,要是她让乔长生做了她的驸马,那乔长生的俸禄就能补贴她的花销……既然乔长生喜欢她,那他肯定愿意帮她渡过难关,她还能省下那份需要给乔长生的月钱,这里外里稳赚不亏啊。
霍淼这念头兴起一瞬,很快又被理智替换,将其抛在脑后。
本着吃她父皇的省她自己的原则,霍淼留在宫中蹭了顿午饭,直到下午才出宫。
她走后不久,乔长生在公主府对侍卫‘用刑’的消息便传到了霍瑾这。
原本这就是件小事,下面人该叫人来问询的问询,查实后该怎么办按宫规行事也就是了,可偏偏乔长生在霍淼身边当值,要将人叫回来查问便要知会霍淼。
可乔长生在公主府行凶,公主能不知道?怕是有意纵容,为了几个侍卫和一个公主理论显然不是什么能讨好的事。
能混到管事位置的人大多比较圆滑,比起普通侍卫知道的也更多,他们不想得罪霍淼,再加上北禁军中总有传乔长生是郁敦素的半个徒弟,这上下两头的总得给些面子。
因此接到告状的人一琢磨,得了,继续上报吧,看看上司怎么说。
就这般一层层上报,最后竟到了郁敦素这,郁敦素刚吩咐下去,便赶上霍瑾坐累了出来走动,一见之下顺嘴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郁敦素将状告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道:“今日长生找卑职询问值守排布以及训练等等,言语间曾提及大公主让他总领公主府卫戍。
此事状告中未曾提及,但卑职猜测长生会对他人用刑八成和这脱不了干系,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卑职已派人前去公主府中查问,若是禁军不听调令在先,便口头斥责乔长生一番让他引以为戒,若是他无故对人用刑,绝不轻饶。”
“嗯。”霍瑾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只是件小事,霍瑾不打算再过问,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你是说淼淼让长生做了公主府总领?”
这个‘总领’并非官职,一般来说是外派的人中职位最高的人代任,但要是那些公主王爷的觉得哪个人用着顺手,愿意指派其担任也随意,并不是那么严格,当然其他被管的人服不服就要看各自本事了。
郁敦素点头:“是,长生是这般提了一句。”
霍瑾沉吟片刻,道:“敦素,乔长生这个人,你觉得如何?”霍淼用人一向挑剔,乔长生能被她看上眼栽培,想是有过人之处。
郁敦素迟疑着道:“天资高人也努力好学,忠勇可嘉,卑职认为乔长生会是个可造之材,只是……此人怕是不能一心为陛下尽忠。”
霍瑾不解:“嗯?怎么说?”
“忠义之人大多死心眼,认了主便不会改,若是卑职没有看错,乔长生的忠心应是已经给了大公主,即便是陛下想收服他,想来他也不愿。”
郁敦素想到那日乔长生得到任命书时的反应,他分明是不愿,特别是之后那句问话,已经明显可见他的心向——他只想做大公主的亲卫。
乔长生这少年过去虽然也够努力,但和现在一比就显得被动了。
过去教他什么他便卖力的学,但也仅此而已,他不会问多余的,更不会主动想要去学其他,一切全凭别人做主。
但现在不同了,乔长生很积极的来问询,杂七杂八,方方面面,从少爷明亮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很想做好这差事,所以才会主动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短短几个月间将一个有些混沌度日的少年变得坚定上进,虽然不知道大公主是怎么教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乔长生的心里大公主一定是他认定的主人,让他改认他人为主、对他人效忠怕是很难。
霍瑾听闻郁敦素这么说反而摆摆手道:“淼淼救过长生,又带在身边教导,他要是为了前途转头毫无留恋的跟了别人就是忘恩负义,那才不可重用。
收不收服的不要紧,只要他明辨是非可用便好,以后看看他要是真有能耐,便提一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