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霍淼从姚府出来又赶往吏部，一是去点个卯，二是先前她吩咐下面人将上次高中，此次却榜上无名的那部分人抄录出来，现在应是抄录的差不多了，她去拿人名单。
做完这些，一上午已经过去，霍淼也饿了，便打算带乔长生到上次那家酒馆吃个午饭，顺便也能看看榜下的情况，有什么意外她好及时处理。
只是她一脚踏进店门，还没来得及往里走便听见郑文澜的一番话。
霍淼眉梢微挑，已经猜到了一些，不过还是让乔长生再去打听打听先前发生了什么。
乔长生脸嫩，别人对他没什么戒心，他一问旁人只以为他是年幼好奇心重，有好事者三言两句便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
乔长生听着不自觉的握紧剑柄，这说的都是什么龌龊言语，殿下那么好，一心为家国，竟然还有人这般诋毁！
霍淼按了按乔长生握剑的手，示意他不碍事，这等一听就是背后有人造谣生事的腌臜言语挑不起她的怒火，按死就完了，根本不值当的让她生气，这都还不如她父皇那句‘小家子气’更令她在意。
她现在倒是对郑文澜更感兴趣。
先前他们是攀谈过，但她当时虽然觉得郑文澜这人才学不俗，眼光长远，但如此才学又这般年轻难免会心高气傲，从他当众闹事便可看出，这人还是冲动了些，需要再磨炼磨炼脾性，不然一直这般真进了官场就是得罪人，长久不了。
现在霍淼却对他大大改观，郑文澜确实是年轻还有些冲动，但他为人处世并不冲动，甚至可以称的上灵活机变。
那造谣者的言语一听便是针对她，泼脏水败坏她名声，给她按一个红颜祸水放荡不知耻的名头。
郑文澜说污蔑皇族是死罪，其实不然，或者说不全是，主要还是得分污蔑的是哪方面，诸如这等造谣皇族私下生活之事，那一般被抓现行也只是挨几板子的事，断然不至于死罪。
郑文澜不在这方面纠缠十分明智，一是如此罪名不大，二是他一男子替她这个公主说话，对方又是说的这等腌臜事，他若是顺着对方的话解释很容易被对方倒打一耙，污蔑他们二人有染，不仅帮不了她，反而他自己还会惹一身骚，惹人轻视，给人增加谈资，将自己赔进去。
郑文澜聪明的避轻就重，避开她不谈，直接扯到军国大事上，有这个大旗在，对方没法回击他，他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大黎虽然不限制百姓讨论政治国事，但若是所说之言于本朝有害那自是绝对不可以的，就是再宽容的朝代怕是也不会允许这个。
这里是大黎的京城，最繁华、对本朝拥戴人数最众之地，在这里说挑拨本朝军民之言，行危害家国之举，就等于将自己置于众人的敌对方。
郑文澜这一个大帽子扣下去，首先将旁观者拉到自己阵营，对面的人敢动手他一句话便能让己方人一致对外，群起而攻，捉住造谣者押送京兆府。
若是对方想不开和他理论……很明显，在郑文澜已经占据上风之时，对面的人还能在嘴皮子上胜过新科名列前三的进士？跳梁小丑而已。
郑文澜最聪明的地方还是在于，将造谣者最主要的目的——污蔑她这个皇族，说成其为奸细的佐证，将她从舆论中心转移到陪衬位置，淡化了众人的关注，之后即便再争辩也不是围绕她，一下便将她摘了出来，十分高明。
霍淼走上前去，郑文澜没料到她在这，看到她先是一愣，之后忙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小姐。”
先前霍淼亲自监考，当众致歉，现在差不多所有考生皆认识她了，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挑明霍淼的身份只是徒生事端，给造谣者递把柄，所有郑文澜仍是称霍淼‘小姐’。
霍淼从姚府出来后，在路上停车买了件常服换上，还赌气的非挑粉色的买，现在她衣饰普通，头上一个花环做头饰，虽然气质不俗，但不认识她的人多会当她是哪家出来玩的千金小姐，不会多想。
霍淼点点头，微抬下巴朝造谣者示意了一下，道：“公子先前所言甚是，这人既是身份可疑，还是将人制住的好，过后交给官府审理，若不是自然最好，到时也可还他清白；可这人若当真是奸细，这般戳穿他就怕他为逃跑暴起伤人，带来不必要的伤亡。”
周围几桌的人闻言警惕的盯着那造谣者，就怕他真突然动手，本着自己既然暴露那带走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伤人，他们离得近的岂不倒了大霉？
霍淼说完摆摆手，示意乔长生上前，乔长生早便想动手了，自是不客气，上前便将人制住，为防手中人再说什么难听话惹人厌，乔长生不用霍淼吩咐，自作主张的点了那人的哑穴，一劳永逸。
霍淼对此表示十分满意，朝乔长生道：“找些绳索将他捆起来拴这，用过午饭后再送他去京兆府不迟。”
乔长生领命去了，霍淼转头看向郑文澜，笑道：“郑先生可寻着座儿了？可有约？”
“小姐客气了，在下才拙，当不得一声‘先生’，小姐唤在下‘文澜’就是。”郑文澜朝旁边示意了一下，接着道，“在下也是刚寻到座儿，只在下与友人相约吃酒，倒是没有旁人。”
霍淼挑眉一笑：“新科前三，如此还才拙？先生过谦了。”
她说完又道：“今日这客人似是格外多，我这来的晚了，不知要挨到什么时候，先生与友人要是不介意可否让我等蹭个位子？便当是我请先生与好友吃酒，恭贺先生高中。”
公主开了口，现在座位也确实短缺，郑文澜如何能拒绝？遂引霍淼至自己那桌前，请霍淼落座，为双方介绍过后，再次推拒‘先生’这个称呼。
霍淼有意拉拢这些文人才士，自是与他们平辈相交最好，便道：“既如此，那我们各退一步，你我平辈，也不需这般客气，我称两位的表字如何？”
这般……也行吧，郑文澜重新介绍了己方两人，这才结束了这番客套。
乔长生回来时饭菜还未上桌，他谨遵霍淼的意思将那造谣者栓在角落，免得那人碍事，只是这般人来人往的酒馆，角落待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未免太过醒目，引得人频频回头观看。
乔长生也不管这人在这怎么丢人，自己走回霍淼身后，霍淼不等他站定便朝旁边示意了下：“坐。”
乔长生看看同桌的两人，也没质疑霍淼的话，顺从的坐下来，占据了四角桌的一边。
饭菜上桌，几人边吃边闲聊几句，周围人多，他们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题，闲话几句拉拉关系便算。
酒足饭饱之后，郑文澜自请送那造谣者去京兆府，霍淼想了想便同意了，又扔了块牌子给乔长生，让他一起去，免得路上出意外，顺便再给京兆府尹带个话，大意是：如果这谣言在京中传开，那这京兆府尹的位置他是做到头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京兆府尹多少跟齐家沾亲带故，不放个狠话给他怕他是不会真的出力干活。
这谣言指定是谁故意放出来的，不然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甚至专挑人最多的地方这般肆无忌惮的出言侮辱她这个皇族？不怕她报复吗？
也不知是谁这般无聊，朝堂上不如意了便使这等恶心人的小人伎俩给人添堵，真是下作。
放榜还算顺利，有个别先前花了大笔银钱贿赂但什么都没得的人想闹事，不过刚起了头便被霍淼强硬按了回去。
其实这些人心里也明白自己理亏在先，只是大笔的银钱花了出去，就这么打了水漂不甘心而已，总想着要回点什么。
结果遇到霍淼这‘贿赂出去的银钱朝廷就是不还，没除去你们举人的名头已是开恩，再不肯消停直接关进监狱住几年’的硬茬，他们还真不敢闹了。
说到底他们就是试探，万一遇到个软柿子，闹一闹便能要回来什么呢？现在见闹也讨不到好，自是消停了。
这边没出大的岔子，这科考一事算是安稳的过去，霍淼一直在吏部待到申时，期间又写了份折子递上去。
行贿也得有门路，那些考生是如何与京城官员联络上的？多半是经人引荐。会带这么多银钱进京本身就值得怀疑，很显然是贿赂成习，这些举人所在州府的地方官怕是也清白不到哪去。
霍淼按抄录的人名找回其籍贯地，将各个州府理出来，回头吏部考功时这几个地方着重考察，也好将其中的蛀虫揪出来。
做完这些霍淼才回了公主府。
她这出门一忙就是一天，上午找她父皇要的人手等她回府时已经被调派了来，雨遥也已为这些人安排过住处，霍淼回来便立即将此事报给她。
霍淼沉吟一瞬，吩咐雨遥：“去将人召集起来。”
“是。”
雨遥领命出门，霍淼又朝外道：“长生你来。”
乔长生进屋站到霍淼面前，霍淼抬头看着他，道：“这队禁军交给你领队，如何？”
乔长生一愣，他从来都是听主人命令行事，如何带领的了别人？即便是在军中带过一小队人，但这两者也是大不相同，其他先不说，最起码的一点是那些禁军个个都比他有资历，怎么也轮不到他来领队。
乔长生虽然没说，但霍淼还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遂低声道：“那些人虽是父皇调派过来，但人一多说不准便会被谁安插了人手，我不信任他们。
只是这偌大的公主府需要人值守，你每日需跟随保护我，哪里还能分|身顾的过来其他？因此我不得不用这些禁军。
我需要一个信任的自己人帮我带领管束着他们，来统领负责公主府的全部卫戍，保护我的安全。
我能信任并适合做这件事的只有你，在军中你已经带过队，那时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想想姚将军是怎么带领你们训练杀敌的，又是怎么对待将士的，再想想之前你跟着郁统领公干时，他是如何统御禁军的。
御下先严后宽，严格执法树立威信，掌握权柄之后宽以待人，不难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霍淼一边留意着乔长生的神色，一边轻声诱哄道：“你不是说想保护我吗？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你只有拉拢掌控住手下，让他们替你做事，你才能腾出时间来做更多其他的事，也能专心跟随保护我。”
乔长生迟疑一瞬，之后重重点头：“属下愿意去尝试。”
霍淼看着乔长生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鼓励道：“嗯，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