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乔长生只看一眼便慌忙转开头，明显的不知所措。
霍淼托腮靠在窗边，食指在脸颊上点了点，这人真是有趣，前面还犹豫，一说可以更好的保护她便来了斗志，瞧见个笑便这般不知所措……
乔长生对她抱有什么心思呢？说是单纯对待主上的忠心可不像哦。
只是没想到这看似心思简单的少年心竟然这么大，她这府中上上下下多少柔顺温婉又漂亮的小宫女看不到，偏偏对她这主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该说他是胆子大吗？
霍淼一直以来很是厌烦他人对她生出非分之想，因为她一直觉得这世道中的男子几百几千年来掌握着上位权，骨子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他们所谓的喜欢与追求，实际不过是掌控与限制。
他们想要的是她的归顺与依附，想要的是她身份地位带去的好处，想要的是拉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跌落尘埃带去的虚荣满足，所以他们不会给予她平等与尊重。
没有尊重做基础那是情爱吗？霍淼更愿意称他们那为‘欲’，这份欲望包裹在‘喜欢’的漂亮外皮下，看似动人，实际刨剥开来尽是不堪，令人从心底生出厌恶。
但对乔长生这不该有的心思霍淼倒是不觉反感，许是他未曾挑明追求，也或许是他不曾对她有任何限制与要求，只是想要跟在她身边认真的保护她，更或者是她自己先生出了让人做她驸马这个念头而觉理亏，不好意思再去计较，总之霍淼并不想直接回绝、彻底浇灭少年的心思。
霍淼不可避免的又动起了那个要乔长生做她驸马的心思，只是……
若乔长生没有这等心思，那要乔长生嫁她不过是各取所需，她给乔长生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乔长生占着她驸马的位置帮她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并且每个月她还能少给二十两的月钱出去，又能继续心安理得的让乔长生保护她。
对了，因先前乔长生做的不错，她回来便给他提了待遇，就连去往边境的几个月也是按二十两发放，就是现在乔长生有做侍卫的那份俸禄，但她这边也得给，要人忠心起码钱得到位不是？
可现在乔长生对她有好感，再提这嫁娶之事便不是单纯的利益，反倒是在利用人家感情，属实下作，非君子所为。
最重要的是，乔长生太过纯粹，不像是在感情上玩得起的，别再弄巧成拙，反倒让她失去一个得力下属。
可这般已对人家心思有所感，却既不挑明拒绝也不接受，反倒顺理成章的占着人家的好感，连妻子都不想让人家娶……这般大概比利用人家感情也好不到哪去。
一时无人说话，屋中一片静谧，霍淼转头看向窗外的梅树，有些难以抉择，反正她就是不想直接拒绝，就是想继续占着这份好感。
只是这般占着有什么用呢？明明单纯的上下属、纯粹的利益关系更稳固，掺杂进感情反而会多生事端，更加难控，她该选择可控的解决方法使事态更稳定不是吗？
算了，拿不定主意便先放放，左右是乔长生自己说不想娶妻，她可没逼他，再者乔长生也才十七，就是等两年先立业再成家也不晚。
霍淼任性的想：要是没她发掘提拔乔长生，给他机会方让他到如今官职，就他自己一个无亲无故一无所有的少年，便是及冠之后能不能有银钱成家都不好说，既如此她耽误他一两年怎么了？她一点都不过分。
这般说服自己，霍淼转回头朝乔长生温声道：“人手已经在召集，差不多也该过去了，你现在想想该怎么做，别担心，说错了安排错了都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更改补救的机会，不要怕错。”
霍淼说到这一笑：“这次你只要别被他们人多势众吓到，反被他们震慑住气势就好。记住宁可心狠手辣也别优柔寡断，首次面对面你只要表现出一丝软弱，他人定会当你好欺，以后你再想树威便难了。”
乔长生认真点头：“属下谨记。”
“好，那走吧。”
霍淼说完起身，只是步子还没迈出，乔长生突然道：“公主……”
霍淼站定，抬头看他：“嗯？”
乔长生犹豫片刻，还是将今日来回想了许多次的话说出：“属下……属下想念书。”
今日和他郑公子同去京兆府，郑公子三言两语便让京兆府尹严惩了那造谣者，逼的造谣者说出被人使钱财收买的过程，令京兆府尹差衙役去城中搜索造谣者同伙，都未曾动用殿下给他的牌子便将一切办好，甚至没怎么将事情牵连到殿下身上。
他今日一直在想，要说殿下如此年纪言行举止有度是因出于皇家自小懂的多，那郑公子呢？他只是平民出身，观他衣着配饰家境应该也不是特别富裕，他为什么也能那般从容？
他对比了多处，联想到他迄今见到的文臣武将，甚至想到了姚家小姐、雨遥、烟柳两位姑娘，发现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念过书。
之前殿下让烟柳姑娘教他识字，他只以为识字是为看懂功法，至于其他则没想过，毕竟他这十七年便是这般过来的，不识字不念书也一样会做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现在接触到这些以往他接触不到的顶层之人，他慢慢发现了这其中的差距，他要是想待在殿下身边，想更有用，便要学的更多，懂更多的道理，能自己做更多的事，读书好像是条能让他懂的更多的捷径，所以，他想念书。
霍淼对这话颇感意外，不过手下人想上进是好事，毕竟自己主动想念书要比压着他学有效率的多。
霍淼朝他笑了笑：“好啊，你待会儿要是做的好，本公主亲自教你读书写字。”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本公主这何时有事忙，何时休息也没个准儿，你也还有事要做，要是为你请个夫子来府中也不好约定时辰，很是不便，所以还是本公主有空闲时教你更方便些。”
乔长生没想霍淼要亲自教他，觉得受之有愧：“这样会不会浪费公主时间？”
“无妨，温故知新，先人留下来的宝贵经验当反复品读，每次皆能有新的理解，本公主教你的同时也等于自己研习，并不耽误什么。
只是本公主教起人来可是十分严格，你要是学不认真本公主可是真会动手罚你，别想的那么轻松。”
霍淼这样说让乔长生安心了些：“多谢公主。”
两人说了这会儿话才出门，等到前院的时候那些人也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
霍淼往侧面一站，将主场位置交给乔长生，很明显的要当甩手掌柜，一点不帮忙。
霍瑾是按先前霍淼府中守卫人数调派的人，加上乔长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整四十。
这般面对三十九个资历年纪皆在他之上的人，还要压制住他们，乔长生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禁军中都是什么人？在几个月前他见面还要称一声‘军爷’或是‘大人’，就连他前两个买主见了这些人都要客客气气的称一声‘爷’，别说他这个仆从，他连与他们放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阶层差的太远了。
这般短短几个月频频更换身份，他一个身份还不能完全摸清便又给他按一个头衔，身份是拔高了，可他对自己身份相应的认知还不准，能力也还不够，可以说每每都是被殿下赶鸭子上架，完成于他来说从没想过的那个层次的事。
说实话，他虽然一直想被殿下所用想做的更好，可过快的身份变动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现在的，总觉得稀里糊涂便这般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还差的很远，什么都不会，要他面对在他眼中哪儿哪儿都比他强的人，他如何能不紧张？
乔长生下意识的去看霍淼，霍淼朝他笑笑，鼓励的看着他，无声的让他放心大胆的去做。
乔长生握了握拳，转回头看向对面的人，他自己怎样都好，别人怎么看他他都能接受，但他唯独不能接受殿下对他失望，为此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他办不到的事。
他一只手搭在剑柄上给自己增加信心，似乎从那次殿下给他剑、安慰他之后，这个动作也能让他安心一些。
乔长生站的笔直，目视前面的人，回想着之前在军中初次接手一小队兵士时的话，更改了一些后道：“从今日起，在这公主府中我便是你们的领队，凡有不从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乔长生一脸严肃，气势也并不弱，但他太年轻，又是那般出身，甚至连眼下的职位在其他人眼中也是撞了大运得来的，别人如何能服他？
过去在宫中没人对乔长生发难是看在郁敦素的面子上，再者他们也没利益冲突，自是还算客气些，少有找他麻烦的，但现在乔长生想压制管控他们，这便有了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们哪肯以后就这么看一个毛头小子的脸色行事，这个时候谁的面子都不好使了。
乔长生话落，对面人交头接耳道：
“怎么是一个小子领队，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
“还按军法处置，咱是北禁军，自是按宫规办事，什么都弄不懂呢还领队，拉倒吧。”
“咱谁不比他强，这不知哪出来的小子想骑到老子头上，门都没有。”
……
乔长生耳力超出一般人，这又离得近，对面的闲言碎语他听的一清二楚，当即有些不知所措，他做错了吗？
随即他又想到霍淼之前告诫他的话，说错什么都没事，关键是要树威，气势不能输。
乔长生按了按剑柄，肃声道：“都安静，你们谁有不满站出来，大声在我面前说出来让众人都听到，我还敬他敢作敢当，私底下抱怨算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