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霍淼抽出一条手帕塞给乔长生，没再什么，只是坐在旁边默默的陪伴。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乔长生会平静快乐的长大，现在有一个虽然平凡但幸福的家，不必年纪小小便被卖为奴，只能靠自己过活，整日看人脸色。
可惜世事无常，没有如果一说，过去的事无从更改，一时缅怀过去的人而悲伤在所难免，人之常情，不该打扰。
霍淼安静的吃着碗中的面，没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乔长生三两下吃完那本就不多的面，轻声对霍淼道：“殿下，谢谢……”
“嗯。”霍淼将手中的空碗放在旁边，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快回去休息吧。”
乔长生点点头，看看手中的手帕道：“我……属下明日洗干净再还给殿下吧。”
霍淼点点头：“都好，随你。”
乔长生说话的功夫迅速将两副碗筷收好：“殿下稍等，属下去去就回。”
霍淼点头，乔长生快步走回伙房舀了些清水快速将碗筷洗了又赶忙回来：“属下先送殿下回去休息吧。”
“嗯，好。”
霍淼有单独的营帐，乔长生自是不方便和她住一处，便安排他和其他兵士宿在一起。
走到霍淼的营帐前，乔长生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殿下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乔长生问这话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殿下送了他生辰礼，他自是也该为殿下做点什么。
霍淼走出两步道：“今日。”今日也是她十五岁的生辰。
乔长生闻言一愣，惊讶道：“殿下与属下同一天生辰？”
“嗯。”霍淼走到帐前，对乔长生摆摆手道：“好了，本殿到了，你也去休息吧。”
霍淼说完便掀开帐帘走进去，留乔长生一人在原地。
乔长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拿起之前霍淼给他的盒子打开，天黑，看不清颜色样式，只能凭手感及勉强看出的轮廓判断是编织繁复的发绳。
乔长生将发绳收回盒子里揣好，抬步走回自己的住处，躺在被子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也是殿下的生辰，殿下今年正正十五岁，及笄之年对女子来说是十分特别的吧？本该锦衣玉食的公主殿下在生辰这一天却要在寒冷的边境度过，除了一碗素面什么都没有……
他都还有一份生辰礼……
殿下什么都没有……
乔长生爬起来从怀中拿出那个小盒子再次打开，慢慢抚摸着里面的发绳，脑中不断回忆起霍淼进帐前的背影。
片刻后，乔长生将小盒子收好，从被子中起身走到另一边将一人轻轻推醒，低声道：“张大哥，你知道这里有什么特产吗？”
大半夜被叫起来结果听到这么一句话的张好：“……”
张好挥手将乔长生赶开：“去去去，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神经，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明天就不是殿下的生辰了，乔长生连忙扶起又要躺回去接着睡的张好，哀求道：“待会再睡，张大哥你在这边境待的久，对这里最熟悉，我只能问你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行，你帮忙想想，帮帮忙吧，这真的很重要。”
张好不堪其扰，只好从被子中坐起来，问道：“好吃的好玩的？”
“对，什么都行，好看的也行，要有特色的那种，不是哪都能见的。”
殿下见多识广，诸如一般的饰物殿下定是有很多且是最好的，更贵重的他也买不起，便宜的配不上殿下……虽然他觉得殿下应该不看重这个。
所以不如问问这里有什么特产，没见过的东西想来殿下见到会觉得新鲜。
张好摆手道：“这边境能有什么特产？过去这一带常被刹那骚扰，村民都不在这定居，现在的人都是别的地方迁来的，能有什么自己的特产？你要非说好看的好玩的……不知道汤泉算不算？”
“汤泉？”
“嗯，这附近有一汤泉，离此不远，快马一刻钟就能到，那里终年如春，有花有树，晚上去了还能见亮火虫，你要好玩的大概也就那了。”
有花有树有亮火虫？
乔长生见张好说完又要躺回去连忙拉住他：“大哥，这汤泉在哪？”
张好拉开他：“明天再说，这大晚上的告诉你也出不了军营，说给你有什么用？好了快去睡吧，别折腾了。”
乔长生不依不饶：“我去和将军说说，没准能得到特令出去呢？张大哥你先告诉我，帮帮忙吧。”
张好拗不过他，只好道：“这大晚上的路不好找，给你说了你也不见得能找到，你要是能拿到特令我可以给你带路，但不能白给你带，明天的沙袋你至少得帮老子担一半，不然老子今晚睡不好明天还怎么训练？”
乔长生立马点头：“好，说定了！我先去寻将军，你等我回来。”
此时也就戌时初，虽然已经说不上早，但也不晚，只是普通兵士的营帐中无烛火照明，大家无事可做加上累了一天第二天还要早起，所以才睡的格外早。
姚末今日恰好在营中，听到通报后想了想便同意了，毕竟真算起来乔长生也不是军营中人，他只是钦差随侍，不完全归军队管，左右现也没正式开战，还不是那么紧张，这点面子还是该给霍淼。
只是姚末到底不放心乔长生这个军队外人士大晚上的随意进出，最后指派了一人跟着乔长生同行。
一行三人出了军营，由张好带路快马往目的地而去。
目的地是一处山谷，四面环山，只东边有一条窄路可供人进入其中。
张好提醒道：“里面暖和，时常会有蛇虫出没，冬天外面冷这里蛇虫更是多，且有的蛇有毒，一定要留意脚下和四周，你要做什么可快点。”
“嗯。”乔长生应了一声，举着火把走入其间。
果然如张好所说，外面严寒，里面却温暖如春，山谷中间是一个小水潭，四周生长着茂盛的草木，今日天虽晴，但因着正值下峨嵋月，并没多少月光，四周一片黑，唯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轻落在草丛间，人走过便会惊起一片荧光。
只是可惜夜间不少花朵闭合，少了很多选择。
乔长生将火把戳在地上，起身将上衣脱了，留下里衣和薄外衫，其他御寒的衣物再穿回去。
他从一棵树上砍下一根树枝，捣鼓一阵将外衫和树枝组成了一个简易的捕网。
乔长生随即起身，一路走一路将仍在开放的花连花枝一同摘下，揪了根草藤将花绑成一束裹进柔软的里衣中。
之后他拿起那个简易捕网快速在附近跳跃腾挪，捕捉到的亮火虫便从里衣另一边留出的口慢慢赶进去，如此反复几次，直到乔长生觉得数量差不多了立即将口扎紧，以防亮火虫跑出。
做完这一切，他将裹着花和亮火虫的里衣贴身放好，以免出了这里骤降的气温使亮火虫死亡，转而立即离开此地往回赶。
乔长生紧赶慢赶，这一趟来回也花了半个多时辰。
和同行的两人分开后，乔长生找了处距霍淼营帐所在处最近的火堆，在不让亮火虫跑出的情况下小心的取出一半的花，仔细编成一个花环。
他觉得上次殿下在一众小玩意儿中独独选了花环和风车架，想来殿下是比较喜欢这个的。
乔长生之所以不在山谷中编好再带回来是因为天太黑，看不清颜色不好搭配，离火堆近了好歹能看出些许。
虽然在乔长生不知道的时候霍淼嫌弃过他的审美，但乔长生自己觉得他审美没问题。
等乔长生编好花环走到霍淼营帐前时他又突然迟疑了，这一来一回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殿下是不是已经睡下了？他还该不该打扰殿下？
可过了今晚再说也没了意义……
乔长生犹豫一瞬，低声唤道：“殿下，您睡下了吗？”他想，如果殿下不应声他就走。
霍淼睡前习惯看会儿书，此时她躺到床上不久，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时就听到乔长生的声音，霍淼一下又醒了过来。
“有事吗？”霍淼说着起身，随意将放在手边的斗篷拿起披到身上，抬步往外走，这个时间想来乔长生没事不会来打扰她。
帐外乔长生听到霍淼的声音一喜，连忙道：“属下有东西想送给殿下。”
帐帘掀开，霍淼站在乔长生面前问道：“什么？”
乔长生刚想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霍淼，又倏的收回，他差点忘了他是拿什么装的花……怎么能给殿下他的里衣？再者……
“殿下怕小虫吗？”
小虫？霍淼警惕的看了一眼乔长生手中的东西，寻思着乔长生大概不会像穆诗晴那般讨嫌，既然他问了，那她不愿意看见他当是会拿走，而如果不说待会又被吓到那她面子往哪放？
这般想着，霍淼如实道：“分品种。”
那就是有的怕有的不怕。
乔长生微微松手，让手下的亮火虫飞出来一只，道：“这样的？”
霍淼看着眼前的小光点：“这是……夜照？”她过往只在书本上见过描述。
霍淼看看乔长生手中的‘包裹’，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屋里带：“你进来。”
乔长生顺从的跟进去，在霍淼的目光中小心的松开手，一只只‘小光点’飞出，很快漫至整个营帐，霍淼吹熄了帐中烛火，只余这些光点照亮，站在其中仿佛置身星光之中。
霍淼伸出手去碰触这些飞舞的光点，欣喜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这寒冬腊月的你在哪找来的？”
这种小虫就是夏天也不是随处可见。
乔长生将全部的亮火虫放出，见霍淼高兴不自觉的也跟着笑：“附近有一处汤泉，整个山谷四季如春，这便是从那捉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里衣散开搭在手臂上，手中只余那花环以及剩下未用的花。
“还有这个。”
乔长生将花环和花一起递到霍淼面前，霍淼看了看，只拿了那束野花，随即微微低头，乔长生踌躇一瞬，试探着将花环带到霍淼头上。
霍淼拨了拨两边的碎发，歪头问他：“好看吗？”
好看。
乔长生刚想这么说，忽然记起上次霍淼问他这个问题时的情景，乔长生立即咽下到嘴边的话，改口道：“天黑看不清……”不答总不会出错了吧？
霍淼默了默，一般这个时候就是客气也该回个‘好看’哄人高兴吧？何况她对自己的相貌有自信，夸她一句‘好看’很亏心吗？
旋即霍淼也想到上一次她问乔长生这个问题时候的情形，一下反应过来，不由低头抿着唇笑。
她理了理自己披散的长发，故意道：“那便是不好看了，不然你怎会答都不敢答？”
听霍淼的声音低了下去，乔长生想也不想道：“不不不，殿下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
殿下当然是好看的，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特别是此时在朦胧的亮光下……他形容不上来，只是觉得只发间装饰了一道花环的殿下很像是人们口中的百花仙。
霍淼也不知自己是为何，有些时候她觉得看乔长生手足无措的模样很好玩，只要还没将人惹急她便想继续欺负他，许是她的恶趣味吧。
霍淼上前一步仰头看着乔长生，眉眼漾着笑意道：“可你刚刚还说看不清，怎的又看清了？你说本殿什么时候都好看……你见过本殿哪些时候？”
乔长生脚步慌乱的后退两步和霍淼拉开距离，定了定神，忙抱拳行了一礼道：“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吧，属下先告退……”
“等等。”
见将人逗急了，想跑，霍淼收敛了些，转头看向前方漫天的萤火，轻声道：“今日是我十五岁生辰，我不想一个人看着这等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