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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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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瑾看着那纸片良久,对一边的安福海道:“福海,那道人……你怎么看?”

    安福海能跟在霍瑾身边做了这么多年大总管,除了因他对霍瑾的忠心外,再有便是他本身也通透谨慎,霍瑾过去皆是称‘国师’,现改口称‘道人’,可见他不是对那道人有了疑虑便是想为霍淼脱罪,安福海自是明白该怎么回这话。

    “先前奴才觉得那道人是个有大本事的,虽瞧着其态度凌人,但想着高人嘛,心高气傲在所难免,今日听了殿下之言奴才方觉不妥,虽说奴才也没见过世外高人,但想来那等仙人该是超凡脱俗、胸怀宽广,怎会尽是世俗之态?

    现在想想那道人自从来到宫中总是讨这讨那的,这钱物还是小事,可这大肆祭祀和观星楼奴才总觉不妥。”

    安福海之前便觉祭祀和建观星楼不该,但这前朝之事皇上不问他一个内侍总管也不好多说,如今霍瑾既然问了他也就顺便一提。

    霍瑾佯装不悦道:“你也觉得那道人有问题该死?你这是说朕冤枉了那死丫头?”

    安福海笑了笑摇头,没答前一个问题,只道:“奴才觉得殿下不冤,陛下也是爱女心切一时情急,殿下这般众目睽睽之下下杀手,人多口杂,这要是传出去岂是能善了的?殿下得陛下宠爱又年轻冲动,做事难免失了章法,陛下偶尔严厉些也是为了殿下好。”

    安福海这话看似是责霍淼,实际是给霍瑾台阶下,二来也是拐着弯的提醒霍瑾这事不能传出去,不然前朝定是不会轻易放过霍淼,这事要及早压下。

    安福海虽然只忠于霍瑾,但人难免有私心,对于霍淼这个自小他看着长大,幼时他哄过抱过,在别人对他们这等人心有轻视,即便想要拉拢也不过人前称一声‘安总管’、‘安公公’时,始终在人后一口一个‘安伯伯’唤着从未变过的小公主他心有偏向乃人之常情。

    何况霍淼会做人又大方,就如上次得了珍珠‘偷偷’塞几颗给安福海这等事过去常有,霍瑾看惯了不以为意,安福海也就收的正大光明。

    再者霍淼懂怎么哄霍瑾高兴,有时她插科打诨几句将霍瑾逗高兴了大家日子都好过。

    如此种种,安福海在不违背霍瑾的这个大前提下自是愿意帮霍淼说好话。

    霍瑾“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对,那死丫头就是被宠坏了,肆意妄为无法无天,就该给个教训,不然以后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安福海听他话中虽带着气,但并不见恼怒,笑道:“恕奴才直言,陛下您这话说了不下十次了,可奴才哪次也没见您真舍得教训了殿下,顶多了也就骂两句,过后殿下一哭鼻子您又心疼。”

    “你还笑话起朕来了?”霍瑾挥手,“去去去,别在这碍朕的眼,去告诉敦素,道人招摇撞骗,合该死罪。”

    那道人进来宫中的时间不久,过去所言所说也无紧要之事,未曾有过建树,在加上他提议祭祀之事霍瑾心有不赞同以及观星楼这档子事,霍瑾虽然仍是恼怒霍淼随意夺人性命,但最终还是选择包庇了她,到底是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儿,不是一个外人能比的。

    安福海笑着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他自是明白霍瑾的意思,这欺君之罪自是该死,既是皇上下旨处决的,那也就无关公主殿下御前擅自杀人。

    另一边,霍淼面无表情的一路走到宫门口,她步子迈的很快,行走速度比平日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乔长生在院门外将里面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只默默跟在她身后。

    马车停在宫门不远处,车夫见霍淼出来忙掀起车帘等霍淼入内,霍淼扔下“回府”两字便钻进了车厢,车帘一放下,霍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即伸臂环住自己双膝,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她父皇扬手时她不是没看到,也不是躲不过,而是不能躲。

    若是她还有母后在,今日她杀了人后大可一走了之,母后能从中说项,她过后再认个错得几句教训这事也便过了。

    可现在没了母后,也没人合适出头为她周旋,她只能自己担着这后果,挨下这一巴掌让她父皇一口气能出一半,没了那股劲之后她再说话她父皇也能听进去,简单讲几句缘由再适时离开,不让她父皇在气头上禁她足,或是收回她参与朝会的权利,否则没人能帮她。在这关头她不能离开朝堂,其余过后再去找补便好。

    这是她在事发后那短短时间内根据事情发展想到的最好办法,一切都在她计算下发生,她什么都知道,都明白,她告诉自己不过是一巴掌,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不算什么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委屈,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还是被自她小时便宠爱她的父皇。

    马车就那么大,车壁再厚里面的声音也能传出,乔长生坐在辕座处,隐约听到车内有啜泣声传出,他一愣,之后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侧耳细听动静。

    霍淼将声音压的小,又有车马行走的动静遮掩,乔长生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被父亲当众那么对待,殿下一定很难过吧?乔长生抿紧了唇,半晌轻声对身边的车夫道:“于大哥,麻烦你从东市绕行。”

    公主府在皇宫的东南方向,平日霍淼一般是从皇宫南门进出自然是走南街,其实单说路程走南门和东门差不多,但走东边要路经东市,人多肯定不好走,何况现在还要从皇宫南门绕到东门。

    车夫有些诧异的看了乔长生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乔长生擅作主张,不过车夫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有些为难的往后示意了下,意思是:殿下没发话这样不可以。

    乔长生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轻声道:“听我的,走吧,殿下责问起来我来担着。”殿下说过他是殿下身边一等的护卫,有特权,遇事他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事事要殿下吩咐了再做,也就是说他有权自主决定一些事,只要是对殿下有益的。

    车夫低声道:“要不你先询问下殿下?一般你只要说明殿下会同意的。”

    车夫没有乔长生这等耳力,又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有车马的动静遮掩他根本没注意到车厢里的声音。

    乔长生再次往身后看去,片刻后摇摇头:“暂时还是别打扰殿下了,听我的就可以,走吧。”

    要是霍淼不在听乔长生也就算了,如今霍淼就在车上,这般瞒而不报自作主张总归不对,车夫为霍淼驾车几个月了,多少知道点霍淼的脾性,实在不敢做这主,便道:“你不问我问。”

    他说完转头提了些声音道:“殿下,可否绕些路从东市回府?”

    他等了等,车厢内没有任何指示传出,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一声时,乔长生扯了扯他的手臂摇头:“别再问了,走吧。”

    车夫犹豫片刻,一扯缰绳转了路。近身跟在主人身边的和其他人自是不同,身份地位高是其一,再有便是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看乔长生的样子定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东西两市虽然路宽,但人多,马车行在其中速度快不了,实在不是行路的好选择,但人多喧闹,很轻易便能盖过车厢内的动静,霍淼不必再控制着将声音压下,便是哭出声来也不必担心有路人听到了丢脸。

    乔长生后背靠在车门边,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一边不自觉的听着车厢内的哭声,无意识的想着:即便殿下平日装成大人的言语模样行事,甚至看上去比很多成年人懂的还要多,可装的再像,殿下其实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难过了会躲起来哭。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目光掠过路边,突然对车夫道:“我很快回来。”

    乔长生说完便跳下马车,几步跃至一边的铺子,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个小藤篮在车门边道:“属下买了些糖果,殿下要尝尝吗?”

    虽然以乔长生如今的月俸来说糖果已经不是难得之物,但在乔长生过去的生活环境中这是只有富裕人家才给孩子买得起的,没有小孩子不喜欢,他记事以来吃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那还是时逢年节主人家心情好赏下来的。

    乔长生知以霍淼的身份自是不会稀罕这种东西,但他觉得吃到甜的东西心情总会好些。

    他的声音不大,很好的控制在既能让车厢内的霍淼听到,又不会太突兀打扰到她的程度,等了片刻不见霍淼应声,乔长生顿了一瞬后掀开车帘一角,轻手轻脚的将藤篮放在了车厢角落处。

    马车持续前行,乔长生时不时的跳下车在路边买下些小物件回来,再沉默的放进车厢内不再言语询问霍淼,他每次都不会离开马车太远,以保证有突发状况时能及时赶回。

    人多车马走不快,人灵活些在其中穿梭反倒能比马车迅速,因此乔长生来来回回马车不必停,倒也不耽误行进。

    等霍淼平复了心绪将脸从臂弯里抬起时,车厢门口的两侧已经堆了不少东西,之前车夫和乔长生对她说话时霍淼听到了,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理,所以眼前的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她也知道。

    霍淼扁扁嘴起身往前挪了两步蹲在了那些东西边上。

    乔长生买的东西很多,有吃的有玩的,吃的以藤篮装着放在一侧,玩的堆在另一侧。

    霍淼从左手边就近拽过一只小藤篮,只见里面放在一支糖葫芦和一个糖画,她随手拿过糖葫芦在手中咬了一口,一边吃着一边去扒拉右手边的小玩意。

    这边东西很杂,空竹、竹蜻蜓、草编的小动物……霍淼甚至在其中扒拉出一个两岁小孩都不玩了的小拨浪鼓。

    霍淼撇嘴,嘀咕道:“尽是些哄小孩的玩意,本殿八岁时就不玩了。”

    这么说着,霍淼从角落翻出一个菊花编就的花环,她整理了下有些压弯的地方后左右看了看,给自己戴在了头上。

    她幼时,在百姓家里的孩子还是玩闹的年纪时她已经在学各种规矩,皇祖母对她要求严格,大黎最尊贵的嫡长公主,自是一举一动皆要贵气得体,不能失了气度。

    不要说行走言行,便是她脸上的一滴眼泪、一个笑都是对着铜镜练过几十遍的,祖母说后宫的女人音容笑貌皆是利器,用的好了想要什么都会有,哪怕她不是后妃而是公主也一样适用。

    霍淼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左脸,可以说她幼时最早开始学的便是算计。

    穆诗晴常说她有时都分不清她的真假,其实她自己有时都分不清,因为做习惯的事,一举一动已经成了自然。

    她像是在一个名为‘大黎最尊贵公主’的框架里长大,‘最尊贵的公主’是什么样她便长成什么样。

    祖母说公主该知事明理,所以她不大便开始读书识字,时间久了,她的生活里便习惯了笔墨纸砚,习惯到成了爱好,至于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谁知道呢?

    ‘尊贵的公主’该兴趣高雅,如琴棋书画那般,像这种普通人家孩子玩的东西,自然不该是她喜欢的,所以她会有意识的避开,可她真的不喜欢吗?她不知道。

    很长一段时间她便是这般将自己框在了这框架内,可实际从来就没有人限制过她可以喜欢什么、不可以喜欢什么,祖母只是教她活得更加肆意的本事,她却违了这初衷。

    后来等她想明白的时候,很多习惯已经养成,也不好改了。

    霍淼又咬了一口糖葫芦,正打算再扒拉扒拉看看能找到什么好玩的,就见车帘的一角掀起,一架纸风车从底下钻进来,被一只手拿着慢慢移到她的右侧。

    那架纸风车十分漂亮,红黄粉三种颜色的纸风车呈‘品’字形被钉在打磨光滑的木架上,下面用细线坠着羽毛、铃铛等饰物——一看就是哄小女孩的玩意。

    担心动作大了铃铛发出声响惊动霍淼,乔长生的动作很慢,他没有掀开车帘往里看,只大概估摸着位置凭感觉移动。

    还没等他将东西放下,手中突然传来拉扯感,风车差点脱手,铃铛一响他下意识的攥紧,紧接着门帘另一侧霍淼凶巴巴的声音传来:“干嘛?不是给本殿的?”

    “殿下?”乔长生一愣之后立马松手,想也不想道,“是给殿下的,殿下别再哭了。”

    霍淼闻言立马不乐意了:“你才哭了!注意你的言辞!”听到也就听到了还非得说出来让她丢脸,这是一个合格的下属该做的事?

    乔长生:“……”

    霍淼拿过风车架拨了拨下面的铃铛,“哼”了一声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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