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霍焱冷声道:“大皇姐真是好一个双重标准,自己人便是遵命行事,别人便是媚主。贴身宫人说到底也是下人,遵从命令也是基本,虽有劝说之责但无权,主子命令其敢不听?大皇姐如此夸大奴才的权力不知你身边之人可有能约束皇姐的。”
霍淼心说:本殿就是双重标准你能怎样?谁让你找茬动我的人,你理亏在先就别怪我欺负你。
霍淼看向霍焱,脸上笑意仍在,只是目光摄人:“三皇弟此意是说常贵所为皆是受你指使,三皇弟因着一点小事找茬皇姐的护卫不说,更甚者背着本殿想废了长生的双腿,一个护卫想必无从得罪三皇弟,那你便是冲着本殿来的了,本殿倒是要问问我哪得罪你了,要你如此记恨,这般给本殿难堪!”
霍淼压根不接霍焱的话茬,翻来覆去只这几句话,就死揪着霍焱先找茬这点扣罪名。
她反复的提这点,不再被怒火冲昏头的霍焱终于回过点味来,想到之前怒火冲昏头时被霍淼激时说出的话,霍焱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自古皇帝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皇子勾结朝臣,最近接二连三的事都和齐家有关,他父皇不是傻子,仔细查一定能查出什么,再加上他这大皇姐从中作梗,如今齐家被说成什么样真不好说。
上次秋狝他这大皇姐遇刺诬赖给他,最后却没了下文,他连句训斥都没有,这并不见得是好事,臣子犯错皇帝能打能骂能罚时说明权力在皇帝手里,而当皇帝当做无事发生时,说明皇帝忌惮朝臣,不敢发作。
遭皇帝忌惮的家族能有好结果吗?自古这样的家族不是造反成功便是被灭门了。
他这大皇姐真是煞费苦心了,这一手挑拨离间用的可是真好啊,激他说出和母家亲近的话,让他父皇进一步疑心齐家和他有不臣之心……
霍焱并不是真蠢,相反他其实有些才干,只是他个性冲动,容易情绪化,如今想到一点之后很快串联出全盘,人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此时已经明白今日这顿打他是白挨了,公道是不能讨的,想定下乔长生的罪他便要认下是他故意和霍淼过不去,有他之前的气话在,也就等于他认下了自己亲近母家,勾结朝臣,现在他是不会被定罪,但一定会进一步引出他父皇对齐家的恶感。
而他这大皇姐有了父皇的偏向,几句话揽了那护卫的责任,他父皇也多半不会大力惩戒他们,他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霍焱不甘心放过乔长生,但现下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不放。
霍焱的种种念头一晃而过,冷着脸道:“大皇姐真是会给人扣罪名,我先前又不知这人是亲卫,以为这奴才不敬我,我气不过命人打两下出气而已。”
“打两下出气用刑棍?三皇弟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三皇弟可别告诉我这刑棍是你随便捡到的。”
霍焱咬牙,不甘心道:“常贵哪找的我怎么知道。”
这话就等于默认了是常贵自作主张,霍焱帮他认下了‘恶毒’‘媚主’这两个名头,也就意味着常贵被霍淼下令杀了也白杀。
霍瑾也不是傻子,听了这会也听出了些门道,自己这大女儿从来不是吃亏的主,就说正常人在宫中能一言不合先杀人吗,明明有的是解决办法不是吗?总之底下跪的这俩没一个省油的灯。
但霍淼如此不是一天两天了,显然霍瑾早已习惯了她的作风,对此行径也不以为意,倒是霍焱先前话音背后反应的含义让他更为在意。
此时见他俩吵出了结果,霍瑾出声道:“行了,霍淼你起来吧,以后有事先禀报,你一公主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然后又转向霍焱,“霍焱你给朕在这跪着好好反省。”
霍淼规规矩矩的谢恩从地上站起来,还不忘装好人。
她走到霍瑾身边道:“父皇,您让三皇弟起吧,先前儿臣已经教训过了,这打也打了,说教也说了,特别是儿臣在气头上下手怕是没个轻重,您还是让三皇弟回住处先请个御医来瞧瞧吧,再说这当众罚跪也不是个事,被人瞧见您面上也不好看,不如改罚三皇弟抄书吧。”
霍瑾想了想,点头:“也好。”他朝霍焱道,“既然你大皇姐为你求情,那你就起来吧,回去抄《礼记》一百遍,好好学学规矩,抄不完不必上朝听政了。”霍瑾说完甩袖就走。
霍淼居高临下的看了霍焱一眼,转而温和的笑着留下跟随霍瑾前来、走在最后的几个小太监,朝其中两人道:“你们两个扶着三皇子回去,小心着点,他胳膊和腿皆有伤,轻一些,回去后记得叫御医诊治一番……”
霍淼细细叮嘱一番,看着当真是个关爱弟弟的好姐姐,温柔大气又有风度,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是公主中的楷模,只有霍焱恨得牙痒痒还不能多说什么。
等他们两方人一走,霍淼走到乔长生身边问道:“你伤到哪了?还能走动吗?”
乔长生在自己大腿处比划一下:“这里,属下还能走。”
乔长生这句‘能走’在霍淼这完全没有信服力,之前他腿都快废了还一言不发的走了几条街跟着她回了公主府的事霍淼还记得呢,她认定乔长生认为的‘能走’和她问的‘能走’不是一个意思。
霍淼指了指其中一个小太监:“你背着他跟本殿走。”
这话一出其实就能看出霍淼之前对霍焱纯属表面功夫,她连问问霍焱能不能自己走都不问,直接默认他能动,让人扶回去,到乔长生这却是直接让人背。
哪怕她之前对霍焱时面上神色再温柔关心,如今对乔长生却连个笑脸都没有,高下也是立判。
……
霍淼将乔长生暂时安置在了凤仪宫偏殿的厢房中,御医一走,霍淼进了屋。
乔长生趴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见霍淼进了想起身行礼,霍淼瞅他一眼道:“行了,趴着吧,别动了,你要是敢不穿裤子在本殿眼前晃本殿命人阉了你。”
“……”乔长生想起来自己没穿裤子,立马趴回去不敢动了。
霍淼在床边坐下,问道:“疼吗?”
乔长生小心的看她一眼:“还……还好……”他不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但不知为何他现在就是能知道殿下火气很大,尽管她面上并无不妥……大概是因为殿下说想阉了他吧……
霍淼眉眼间笑意盎然,说的话却句句带刺:“还好?那看来是打轻了。是本殿的错,去的那么早耽误了你被人教训,都不知道疼看来你下次还是不知道谁是你的主人,随便就跟别人走了。”
乔长生挨的那两下好在没伤到骨头,常贵大概是为了让乔长生多受罪,开始下手是朝着乔长生的大腿部分上手,大腿腿骨本就比小腿结实,乔长生又有意识的护着自己,虽然还是伤的不轻,近几日也是最好不要再下床走动,但好歹没伤到要紧地方,好好养几日伤好后不会对腿脚活动有影响,这比霍淼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乔长生小声辩解:“属下知道主人是殿下,也不是跟别人走,只是三皇子毕竟……”
霍淼不等他说完便嘲讽道:“这不是长了嘴会解释吗,本殿还以为你是哑巴呢,看来你就跟本殿来劲,在霍焱那蠢货面前一句话不敢说了。怎么,你是觉得本殿好说话还是好欺负?”
“……”乔长生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尝试着解释了个开头还被霍淼抢白,现在他趴在床上是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干嘛,哑巴了?说话,长了嘴不会用本殿给你副药毒哑你算了,反正你也用不上。”
乔长生偷偷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霍淼一眼,正对上霍淼凉飕飕的视线,他赶忙缩回去,期期艾艾道:“殿下……好说话,殿下是主人会听属下解释,三皇子故意找麻烦,属下解释了他也不会听,他……他是皇子,属下不能违抗……”
霍淼冷笑一声:“看来你在霍焱面前还真是一句话不说白给人打。”她并没看到现场,在御书房门前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什么,她刚刚那句话完全是猜测在诈乔长生的话,哪知他还真一点不反抗。
乔长生闻言自知说什么都错,又没声了。
霍淼知一个人固有的思想不是一时便能改变的,乔长生从小作为仆从长大,他过去所有的经验都是告诉他想要好好的活着就必须顺从、勤快、不忤逆权贵,乔长生能活到这么大自是有一套他自己的生存之道,这种固有思想其实不能怪他,也无关对错,只是于他如今的身份已然不适用。
霍淼心知这其实是她自己的疏忽,她应该早早的预料到这点,提前引导乔长生,教给他现在做事的标准,那今日也就没这事的。
但霍淼能怪自己吗?她就是骂霍焱作死找她麻烦、对乔长生冷嘲热讽没个好脸也不说她自己一句不是。
霍淼出声教训道:“记清了本殿才是你的主人,除了本殿的命令其他人的话你皆不许听,你不能违抗的只有本殿,皇子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指使本殿的人。
你也记清你的身份,你是亲卫不是随从,你的职责是保护本殿的安全,不能离本殿远了将本殿置于无人保护的境地,本殿在屋内你便守在门外,没有本殿的命令不许擅自离开,否则便是失职。
一个皇子什么玩意的便能将你叫走,假使今日不是在御书房而是在其他地方呢,你走了本殿的安全谁来保障?
你见御书房门前的侍卫哪个没有命令敢擅自行动的,霍焱今日要是叫的他们你看看有人搭理他吗。
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分内之事,记着你需要做的只有保护本殿和听从本殿的命令,任何和这两点相冲突的一概不用理会,谁有不满让他来找本殿说。
长了嘴要会说话,实在不会、怕说错话不说也行,基本礼节做到位你便往那一站装听不见,挑你错你便推说是本殿的命令,其他不必理会,要是有人想强行带你走你只管动手,只要不出人命,伤了残了都有本殿给你善后,别傻了吧唧的平白让人欺负了去。
你以为本殿在你身上花费心思是为了什么?为了等你被别人弄死了好赔给本殿几两银子?本殿是吃多了闲着没事干?
像今日这般站着白给人打是谁教你的?你以为做了本殿的亲卫你还是你自己的?亲卫属于私有物,你整个人从头到脚现在是本殿的,你伤了残了损的可都是本殿的利益。
你给本殿记着,只有本殿有处置你的权力,其他人敢随便动你便是找本殿麻烦,别人都欺负到你主人头上了你还跟他客气,你这亲卫做的便是不称职。”
霍淼一句一句说完,喝问道:“听懂了吗?还用不用本殿事事一个字一句话的教你?”
乔长生默默听完霍淼的训斥,认真道:“属下明白了。”
他看向霍淼,虽然殿下现在凶巴巴的,不若平日那般温和,但他并不怕,殿下和他之前的主人不一样,殿下不仅不会轻易将身边的下人推出去了事,甚至还会在不问前因后果之前便能相信他、维护他。
他在殿下身边的位置和过去也不一样,虽然‘亲卫’这个职位对他来说还很朦胧,但他知道该以谁做行事标准,也有那么一点点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想对得起殿下的这份信任和维护。
霍淼看进乔长生明亮坚定的眼中,这个少年其实很聪明,适应能力也很强,只要给他说明白,同样的错他基本没有犯过第二次。
霍淼摸了摸乔长生的发顶,声音缓和了些许:“擅离职守,听从他人的话致使自己受伤,间接损害了本殿的利益,这次念着你是不适应自己的身份,又是初犯,本殿先不罚你,给你记着,敢有下次连这次的一起算上从重处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