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霍淼不置可否，也不再和穆诗晴废话，转而从桌子边拿出一张纸片朝乔长生招手道：“长生，你过来，这个给你自己收好。”
乔长生顺从的走近，双手接过霍淼手中的那张黄纸，他低头看去，这像是……
霍淼的话适时在他耳边响起，确定了他的猜想：“你之前说你无处可去，本殿便自作主张将你的籍贯地落在了京城，你过去的卖身契非红契，如今你已是良籍，以后婚嫁进取皆同平民百姓，等你年满二十，可去领分配的田地，只是京中人多地少，且周围良田多是权贵所有，能分配出来的如今恐怕不足原本规定的百亩，你若是不满意，本殿可再帮你将籍贯地迁往他处。”
大黎的卖身契分为两种，一种是红契，这是原本的官宦人家犯事后被贬为奴，在官府中落了底的，此种人即便赎身，往后三代也不得入朝为官，婚嫁方面也多有限制。
另一种为白契，是民间私自买卖的人口，这种不过官府，且这些人大多是因生活不下去不得已被卖，所以赎身之后其他如平民百姓一般无二。
户籍的一张纸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贵籍比如霍淼，她若是杀了个奴籍的人，那最多赔几两银子，其他什么事都没有，而奴籍的人杀人，哪怕对方是个平民那也是死罪，更别说其他方方面面的限制。
良籍虽然没有特殊的优待，但至少嫁娶为官等等方面没有限制，辛劳所得也皆是自己所有。
乔长生幼时稀里糊涂的被卖，从那之后他的命和得到的一切都是主人家的，赎身需要的银钱多不说，主人家要是不放人，那有钱也没用。
他被卖时太小了，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成为自由身，以至于如今突然拿到这张黄纸还有些茫然无所适从。
乔长生看着手中的纸良久才缓慢而郑重的跪到地上：“多谢殿下。”
“行了，起来吧，你救了本殿，这本就是你该得的。”霍淼从桌子后走出，弯腰将乔长生扶了起来，问道，“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乔长生茫然的摇摇头，霍淼之前从没和他提过赎身的事，现下如此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想什么，以至于现在就有些懵。
霍淼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趁机提议道：“你现在年纪小，一无田地可耕地，二无营生供你安身立命，你若是无处可去，也可继续留在我府上。”
其实乔长生有父亲留下的二十亩田地可继承，只不过现在他大伯一家手里，弄回来需要费功夫，但若是霍淼肯派人出面，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或者根本不用她出面，乔长生只要在当地府衙搬出霍淼来，那这地多半也是会判给他，毕竟乔长生大伯一家也只是平民百姓，什么都没有，乔长生又占理，当地府衙中人自是知道该怎么判。
二十亩田地好好耕种的话养活乔长生自己足够了，霍淼知道此事，但她偏不提，还故意诱导乔长生，就是为骗人给她做属下。
霍淼倒也不怕乔长生以后发现了怪她，毕竟他自己现在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怎么会记得呢？他无凭无据凭什么怀疑到她头上？
乔长生父母去世那会他还不怎么记事，父母留下什么他也不知道，就是他记得这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到这些道道，此时听闻霍淼的话，乔长生回了神，满心真诚的又要跪下：“多谢殿下收留。”
穆诗晴在一边偷偷撇嘴，她家殿下就会仗着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骗人家傻孩子给她卖命，还要让人家对她感恩戴德，也不知道她那良心会不会痛。
压根就没多少良心的霍淼握着乔长生的手臂没让他再跪，温和道：“好了，不用动不动就行大礼。
这样吧，你既然愿意留下，本殿瞧你有些身手，养马有些屈才，要不你以后就来本殿这边做护卫吧，开始每月十两银子，以后等你能完全胜任了再给你加。”
十两，乔长生长这么大加一起到手的钱都不见得有这么多，这还要包括在公主府做工这两个月拿到的银钱，他一点也不怀疑霍淼的话，毕竟这两个月的银钱每月准日发放，从无克扣。
面对这么多钱财，乔长生十分心动，但是……
“谢殿下赏识，但小人什么都不会，恐怕保护不了殿下……”
乔长生站在那，语气十分真诚，神情也不似作伪，霍淼一时竟有些摸不准他是谦虚或是不愿意还是真心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
霍淼拍拍他的肩膀：“无妨，不会也没事，本殿可以找人教你，上次秋狝时你能在那种情况下拉本殿上马，想来资质应是不差，本殿知学武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你就先跟在本殿身边，其他本殿自有安排。”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再拒绝就是不识时务了，乔长生低头行了一礼：“小人谢殿下赏识。”
霍淼满意的点头，手上扶了他一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道：“你以后在本殿面前自称属下便好，本殿让人就近收拾一处院落出来，你收拾收拾搬进去，明日起来本殿这边，听从本殿吩咐即可。”
“是。”
“好了，你去吧。”
等乔长生一走，霍淼转身看向穆诗晴，问道：“如何？”
虽然霍淼说话简洁，但穆诗晴知道她是在问她觉得乔长生怎么样，穆诗晴随意的靠在桌子上，回答道：“这人吧，不是心机极为深沉就是真傻。瞧瞧他的眼神，看着你时好像看着再生父母。”
霍淼：“……你不会用词就闭上嘴。”
“你自己问我，我说了你又不爱听。”穆诗晴随口抱怨了一句，接着说道，“行吧，再生父母是有点夸张，但他应是十分感激你，并信你是个好人，一点没埋怨这秋狝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怎么才提拔他，早干嘛去了。”
其实霍淼在几天前就已经从霍瑾那得到了乔长生身世清白的消息，当时她顺嘴和霍瑾一提，给乔长生落了户。
可霍瑾那边的消息查的快，但非事无巨细，霍淼一直在等穆诗晴这边详细的消息回来，她就从没和乔长生提过，也是为看看乔长生人品如何。
这段时日下来，乔长生一直本分的做自己分内之事，不骄不躁，从未因救了她却未得到任何好处而心生不满，这个年纪有如此心性很不错了。
穆诗晴继续道：“如果他今日的神情种种皆是作伪，那这人就太会装了，我倒是倾向于这人是真傻，你说什么他信什么，倒是真敢，都不怕被你卖了。”
“……”霍淼微笑道，“你都不怕被我卖了，他怕什么？哪天我这真揭不开锅要靠卖人口来过活，那我指定先卖了你这不听话的。”
穆诗晴眨眨眼：“那不能够，我可没你那小护卫那么傻，等你打算卖我时，我早跑了。”
“是吗？”霍淼朝一边的雨遥道：“去，将门关了，找个人贩子来，本殿倒要看看慕大小姐今日怎么跑。”
“……”穆诗晴做举手投降状，“诶，我错了，咱有事好商量。”
“行啊，可以商量，先交赎金。”
两人笑闹了两句，霍淼正色道：“齐珩那边你躲他远远的，不论是监视调查还是其他小动作，一概不许有，在外不得已碰到也要客客气气。”
“你放心，我明白，定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怀疑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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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霍淼每日上朝时都要乔长生随侍，之后她自己去官署，然后将乔长生扔给郁敦素或是其他什么人去训练，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乔长生会来接她。
今日霍淼出来的早，见乔长生还没来，她一时闲来无事便自己转悠到了演武场。
这是一处小型的训练场地，宫中侍卫不当值时皆可来此训练，所以平日里有不少人。
霍淼还未走近便听到这边的喧闹声，前方比试台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还在起哄说着什么。
霍淼走近，这些宫中的侍卫就是不认识霍淼也能从她的穿着配饰上猜出一两分，见到她纷纷让出一条路，让霍淼没费力便走到了台前。
霍淼抬头望去，就见台上乔长生正和一人比试，两人你来我往，动作十分迅速。
霍淼眉梢微挑，乔长生不是说他什么都不会吗？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和禁军比划上了？
恰巧郁敦素正站在台前观望，霍淼走近他，朝前示意了下问道：“郁大人，这是？”
郁敦素闻声目光从台上收回，见是霍淼忙抱拳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嗯。”霍淼示意他免礼，又往台上看了一眼，再次问道：“这是在做什么？长生怎么和禁军比试上了？”
郁敦素作为只忠于霍瑾的下属，为避嫌对皇子公主乃至后妃皆不假辞色，唯独霍淼除外。
一是因霍淼是公主，她背后又无势力，没有避嫌的必要，二是郁敦素念在霍淼跟随太后长大，太后对他有提携之恩，所以面对霍淼时他虽算不上亲近，但至少能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此时听到霍淼的问话，郁敦素答道：“是卑职想看看他的能力，便命他上台和人比试。”
霍淼注意到了他的用词，郁敦素说的是‘能力’而非‘身手’。
她笑道：“长生先前说自己什么也不会，这短短几日便能和禁军比试一二，还是郁大人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