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粽粽记得把门窗都关紧，别出门了，衡宜在下大暴雨啦】
很快就到了下播的时间，宋时宜退出游戏，忽地瞥见这条弹幕从屏幕上滑过。她转头看了看房间里被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摘下耳机，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声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已经关窗了，谢谢你的提醒，晚安啦大家。”
退出直播间，宋时宜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着蜷起，下巴抵着膝盖刷了会儿手机。乌岐没再发消息过来了，裴瑞希在两小时前说她已经把妹妹从学校接回了家，正在努力管教。
宋时宜看着她发过来的崩溃表情包，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盯着“带回家”这几个字，宋时宜忽然想起，客厅里还躺着一个多余的人。
火速跳下电竞椅，踩着拖鞋滑到卧室门旁，正准备开门时，宋时宜却犹豫了。不知道叶知述现在是仍然睡着还是醒了，如果醒了……
正犹豫着，客厅里突然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动。宋时宜顿了顿，情不自禁想到一些不好的画面，来不及再纠结，她立刻拉开房门。
原本应该躺在沙发上的人此时双眼紧闭，眉头紧拧，整个上半身都摔到了地上，只剩半边身子还堪堪搭着沙发边缘。原本在沙发上摆放着的各种抱枕玩|偶，也因为他的动作被带到了地上，有一只猴子的细长手臂，凑巧围住了叶知述的脖子。
宋时宜怔了两秒，马上踩着拖鞋跑过去。
开玩笑，叶知述要是在她家里出事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越靠近沙发，宋时宜就越能够闻到叶知述身上的气息，酒香混着木香，只是比最开始要更淡一些。她站到叶知述身边，蹲下|身去准备拉着他的胳膊将人重新拽起来。
为了方便动作，宋时宜整个人半悬在叶知述上方，手拉住他的胳膊，一碰上叶知述的皮肤，她马上感觉到掌心下的皮肤有些热，好像有点不对劲。再仔细一看，与刚刚因为醉酒而出现的颜色不同，叶知述从领口里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变得潮红，甚至出现了一片片轻微的斑块。
这是——他酒精过敏？！
心里突地一跳，宋时宜伸手拍拍叶知述的脸，语气急迫地喊他：“叶知述，叶知述！醒醒！”
或许是被疼痛刺激，叶知述动了动眼皮，缓慢地掀开一条缝，眯着眼睛，表情难受又茫然：“……宋宋？”
宋时宜随便应了声，用力想把他拽起来，叶知述头脑昏沉，却仍旧下意识地配合她的动作，只是刚站起来时脚步不稳，整个人靠在宋时宜的身侧，沉甸甸的。
“……对不起。”
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要离开宋时宜，然而，酒精的侵蚀让大脑变得迟钝而木讷，过敏反应又让他无比难受。双重刺激之下，叶知述的动作僵硬，毫不协调。他脚下一绊，不受控制地向后面的沙发倒去。
不单单是自己倒了下去，还把拽着他胳膊的宋时宜也拉下了水。
身体碰撞的声音闷在皮肤相贴的部位之间，没能传出多大动静。宋时宜愣了一下，反应很快地直起身，正要站起来，却被叶知述拉住了手腕。
叶知述拉住她后，手上就卸了劲，只虚虚圈着。宋时宜的手腕细瘦，两根手指互相一搭就能圈个严实，上面还残留着叶知述进门时候用力捏出来的浅浅红印，现在他冰凉的指尖落在上面，触感细微，像一滴水。
宋时宜抿住唇，轻轻一挣，那滴水就从手上滑了下去。
她离开沙发，捞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叶知述靠在沙发上，看她一副像是要出门的架势，哑着嗓子开口：“宋宋，你要走？”
宋时宜懒得再和他计较关于称呼的问题，头也不回道：“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知想到什么，叶知述的表情僵了一瞬，立刻拒绝，“我没事的。”
“身上起那么多红疹，你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
宋时宜对她的拒绝置之不理，回到沙发旁边想把他拉起来。
她朝叶知述伸出手，对方原本快要起身，看见她的动作又坐了回去，一边握紧她的手，一边还在试图做徒劳的挣扎：“真的不用去医院，我没喝多少……”
宋时宜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见他起身就立刻松开手，随口问道：“没喝多少是多少？”
“……就一小杯。”
“……”
一小杯酒就能醉得晕倒在自己家门口？
她抬头盯了一眼叶知述，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你耍我？”
“没有。”叶知述抿了下唇，微微偏过头躲开她的目光，小声道：“我不会喝酒，之前在国外也……”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忽地闭了嘴，没再接着说下去。
宋时宜本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但一听到“国外”这两个字，顿时没了心情。她默不作声地盯着叶知述，大概是觉得痒，叶知述伸手够到颈侧挠了挠，他的指甲向来修建得干净整齐，却还是在颈侧的红斑上留下了痕迹。
叶知述原先滴酒不沾，她是知道的。
但她以为叶知述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全然没料到他不仅是个一杯倒，更会对酒精过敏。
宋时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了解叶知述。
她放下手机，去吧台上拿了个最大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温水，然后端着杯子走回沙发前，把杯子递给叶知述：“喝水。”
叶知述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愣愣地站着，像是不知道宋时宜为什么要把水杯递给自己。
“不想喝？”宋时宜见他迟迟不动，有些不耐烦了。
叶知述恍若刚刚回神，速度极快地摇了摇头，然后抓着杯身，忙不迭仰起脑袋。他喝得太快，喉结不停有规律地上下滚动，像一颗圆润的齿轮上下滑动。但一杯水实在太多，他像是不知道可以停下来慢慢喝似的，不停往嘴里灌。
宋时宜站在他面前，平视的角度刚好看见他抬起的下巴和利落流畅的下颌线，有点出神。
一大杯水，几秒的功夫就喝完了。
她伸出手，准备把水杯拿回来，叶知述却紧紧抓着杯子，似乎没有想还给她的意思。
？
宋时宜迟疑着开口：“你还想喝？”
见叶知述，似乎是想点头，宋时宜用了点力径直抽走杯子，轻描淡写地下了逐客令：“你看上去像是没事了，上楼再喝吧。”
让他在自己家休息了这么久，宋时宜觉得自己对邻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拿着水杯往厨房走，身后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宋宋。”叶知述叫了她一声。
宋时宜敷衍地应了声，没回头。
“我可不可以，重新追求你……就像你高中时候对我那样？”
清洗杯子的动作顿了顿，宋时宜在汩汩的水流声中，听见身后的人紧张而颤抖的呼吸声，仿佛铡刀下即将引颈受戮的罪人，屏气凝神着，在等待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判决。
她慢悠悠擦干净杯身上的水珠，回头扯着嘴角笑了笑：“叶老师，还是别追了吧。”
“我不是说了吗，人总得往前看的……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叶知述的脸色骤然苍白，连因酒精过敏而泛起的潮红都仿佛褪了色。全然空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黑得发亮，或许是因为醉意尚未完全消散，里面盈满一层湿亮的光。
宋时宜将水杯随手一搁，玻璃杯底和石英石质地的台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清脆声音里，仿佛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一片一片地破碎了。
四周一时寂静下来，宋时宜看着叶知述垂下眼，紧抿着唇站了一会儿，忽然又抬眼定定地望向自己。
他仿佛听不懂宋时宜的话，或者听懂了装作没听见，只沉默地站立着，几乎成了一座会呼吸的雕像。
厨房窗户没有像卧室那样关得牢固，窗外倏地刮起一阵大风，带着密集的雨点劈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撞得窗户砰砰作响。漆黑夜空中突兀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张牙舞爪着像是要把这块黑布撕裂。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灯，借着闪电的光，昏暗四周明亮一瞬，宋时宜从没有这么清楚地看清过叶知述的眼神。
破碎又重塑的，脆弱又偏执的，漆黑的，清亮的。
宋时宜愣神一瞬，眼睁睁看着叶知述向自己靠近，层层叠叠的木香似乎又变得浓郁起来，将酒气彻底掩盖。
她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对方就停住了。
叶知述谨慎地停在宋时宜面前一步的距离，垂眸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慢慢吞吞但又万分仔细地将她身后的窗户拉上、推紧。
窗户和墙壁之间剩下那一道缝隙也消失了，所有电闪雷鸣的风雨都被隔绝在外。
“记得关好门窗。”他迎着宋时宜的视线笑了一下，轻声道：“晚安，宋宋。”